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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chapter 71

岑月連夜買了回家的車票。

直到坐上高鐵，整個人還沒從昨晚的震驚中完全回過神來。

自己猛然退開的瞬間，腦子裏有過一閃念，自己是不是反應過度了？

結果怎麽都沒想到秦卿直接跟她說“我們要不要試試”這種話。

她本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發生的這些事，自己已經有足夠的免疫力，不管再發生什麽都不會太驚訝。不過當從秦卿口中聽到這句話，她還是結結實實愣住了。

她知道秦卿對感情的态度沒那麽傳統，但是也從沒聽說她跟女生在一起過。

岑月不知道她突然跟自己說這種話的原因是什麽。

不被當成怪物，還是太過寂寞？

但不管是什麽原因，岑月都突然生出了想要逃的念頭。

不止秦卿，一切糟心、不如意的事，她都想離得遠遠的。

什麽都不想管，什麽都不想聽，恨不得找個蚌殼，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包起來，讓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一會兒。

然而，她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只有家裏。

岑月回家沒有跟母親說，拎着行李上樓，正要拿鑰匙開門，門突然從裏面被打開。

張芸一推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人，驚得瞪大了眼睛：“你、你怎麽回來了？”

“學校的事暫時忙完了，就回來了。”

“那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張芸邊說邊幫岑月把行李箱拎進屋。

“給你一個驚喜啊。”岑月跟着進門，看到母親剛脫下來的鞋子，跟胳膊上挎着的小包。

“媽，你要出門嗎？”

張芸把行李箱放到岑月房間裏，過了會兒出來，說：“哦，準備去趟超市。”

“這個點嗎？”現在都已經傍晚了，母親買菜一般都是早上出門。

“廚房差幾個挂鈎，樓下小賣部買的質量不行，沒用兩天就掉了。”

岑月換鞋的動作停下：“那不要我去買吧？”

“不用！”母親幹脆利落地拒絕。

“你這跑了一天了，就在家歇着吧。你看看想吃什麽，家裏冰箱裏沒什麽吃的，剛好我出門買回來。”

“我都行。”

“那我看着買吧。”

“好。”岑月換了拖鞋，走到沙發邊就整個人倒了上去。

回到自己無比熟悉的環境，岑月長舒了一口氣，滿身的疲累都從身上剝落，随即就像是一秒陷入冬眠的蛇，懶得一動也不想動。

母親出門，家裏安靜下來，岑月迷迷糊糊的就在沙發上睡着了。

等她再醒來，一睜眼就聞到排骨的香味，揉揉眼睛坐起來，外面天已經黑了。

像是還沒完全清醒，岑月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會兒，眼神直直地發愣。呆着呆着，注意到家裏多出來的東西。

茶幾上一堆吃的，水果零食，電視櫃旁邊還有一個大西瓜。

岑月從沙發上起來，一看餐廳，桌上已經擺了好幾盤菜了。

岑月看着家裏多出來的這些東西，走進廚房：“媽。”

“睡醒了？”

“嗯。媽你怎麽不叫我，這麽多東西你怎麽拿回來的？”

“……哦，剛好碰到一個熟人。”

“哦。”岑月點點頭，沒再多問。

吃完晚飯，收拾完，吃得有點撐，母女倆坐在沙發上發呆。

“你不是出什麽事了吧？”

岑月正發愣，母親忽然扭頭問了一句。

“沒有。”岑月當即否認。

“我天天待在學校能有什麽事。”

似乎信了她的話，母親沒追問。兩個人之間靜了會兒。

“我們這棟樓搬進來一家人，家裏三個女兒。小的那個才二十歲，孩子都一兩歲了。”張芸說。

聽母親語氣正常，岑月接道：“二十歲？那她生孩子的時候，法定結婚年齡都還沒到？”

岑月有好幾個初中同學，因為學習不好，升學不順利，讀完初中上了技校，家裏也沒有什麽條件，後面也都早早結婚生了孩子。

雖然相差沒幾年，但岑月莫名覺得這種事不應該發生在現在這一代人身上。

張芸靠在沙發上：“也是沒辦法的事。說是在外面打工認識的，談朋友的時候，爸媽根本不知道，後面直接是懷上了才把人帶回來，又死活要在一起，那家裏只能同意了。”

因為同學的緣故，岑月是親眼見過早早結婚的日子的。

“這麽年輕要小孩，那以後基本就是為了這個孩子活着了。”岑月說。

“那不挺好的，把孩子養好就是最大的功勞，生活也有奔頭。”

岑月沒接話。

張芸轉頭看着岑月，半開玩笑，試探道：“你有沒有談戀愛，我不知道？”

“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我女兒這麽優秀。”

張芸坐起來：“我問你啊，大家都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怎麽不就想結婚要孩子呢？”

“我現在自己都還照顧不好，怎麽可能結婚生孩子。”

“你找個人啊，又不是你一個人養孩子，兩個人一起養，那不就輕松多了。”

“再說吧，我現在沒這個打算。”

在母親開口之前，岑月搶先開口道：“我不想在我自己都還沒有活明白的時候，就去生孩子，也不想把我自己沒做成的事全都壓在孩子身上，更不想一個孩子被生下來，是作為給我養老的工具。我不要把孩子當奔頭，我要我自己的人生有奔頭。如果要我後半輩子把希望都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都圍着他生活，那我寧願不活了。”

張芸欲言又止，最後什麽都沒說。

岑月洗完澡回房間準備睡覺的時候，才看到手機的消息。

秦卿發消息跟她說，昨天晚上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另一條是賀庭青發來的，關心她情況的。

岑月拿着手機坐在床尾，像是不堪重負地長嘆口氣，往後倒在床上，手機扔在一邊。

沒良心的，一條消息都沒回。

*

假期岑月一般都會睡懶覺，但是睡得正香，被外面一陣吵架聲吵醒，一看手機，才八點多。

吵了好長一段時間，岑月的瞌睡也被徹底吵沒影了，睡不着，幹脆起床。

打開房門，卻發現家裏沒人。

猜想母親應該是去買菜了，岑月吃了點東西，換衣服準備去接一下。

小區對面，隔着一條大馬路就有一個菜市場，家裏一般都是去那裏買菜。

岑月正在等紅綠燈，遠遠就看到母親拎着買的東西從菜市場出來，正想招手，忽然看到母親身邊還有一個人之後，剛擡起來的手頓住。

那人跟母親年紀差不多大，高高瘦瘦的，穿着打扮很有他們那一代人的風格。

白色短袖襯衣，掖在黑色長西褲裏，大熱天還是穿着皮鞋。

兩個人并肩從菜市場裏出來，有說有笑的。

岑月忽然就懂了昨天母親為什麽傍晚出門，還有家裏那一堆東西是誰幫忙拎上來的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母親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

有一瞬間，岑月覺得這個人不是自己的母親，單純只是一個帶着女兒家嬌羞的女人。

不過這樣的笑，在看到她之後忽然僵住，随即化為驚慌失措。

“小、小月……”張芸連說話都不利索了。

母女倆一起回到家。

張芸放下東西之後，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兒，遲疑開口：“……我……”

“那個叔叔挺帥的。”岑月突然道。

“啊？”張芸一愣。

岑月笑笑，重複：“我說那個叔叔長得挺帥的，配得上我媽媽。”

“你……”張芸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說了你要是碰到合适的、喜歡的，我支持你找。”岑月說。

張芸有些難為情：“你都還沒有定下來，我就……”

聞言，岑月一怔，反應過來之後，心裏又酸又澀。

兩個相依為命，綁得太久太緊的人，在對方沒有獲得幸福之前，總會殘忍地覺得自己也不該獲得幸福。

岑月飛快眨眨眼，保持着笑容，伸手抱住母親：“媽，你不要這樣想。你大半輩子都圍着我在活，往後你怎麽開心怎麽活，你開心我就開心。”

繼續說：“我離家這麽遠，要是有一個靠譜的人陪在你身邊，不管發生什麽，身邊都有人，我也會放心很多。放心去做我想做的事，多好。”

“而且我媽媽這麽漂亮能幹，誰找到了是誰的福氣。”

張芸淚都到眼眶邊上了，結果被她這一句逗得破涕為笑。

“你這叫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我這叫有理有據，實事求是。”

張芸嗔她一句：“我說不過你。”

“那不然你找人來幫你說？”

張芸臉泛紅，咬着牙笑着輕輕揪揪岑月的臉。

“看什麽時候有空，讓人來吃個飯？”岑月說。

張芸定定看着她，片刻後問：“你真的能接受？”

“嗯，只要你覺得行，人也不錯的話，完全可以接受。”

張芸看着她，忽而嘆了口氣：“小月啊，我找你都這麽支持，為什麽你自己對這事就這麽排斥呢？”

“我知道是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是那又不是我們的錯，那個史亮還不是活得好好的，還說要結婚了，憑什麽好像是我們在受罰？”

“我沒有排斥啊，只是遇到合适的而已。”

張芸不解：“那麽大的地方，就一個合适的都沒有？”

岑月腦子裏冷不丁冒出一個身影。

不過與此同時，還冒出了三個字：不現實。

岑月搖頭：“可能緣分沒到吧。”

*

深夜。

岑月拿着手機靠在床頭，沉默許久。

她以為自己完全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但是當母親問到沒有一個合适的嗎，她腦子裏竟然冒出賀庭青的影子來。

但是她跟他怎麽可能？

“門當戶對”這四個字一會兒冒出來一會兒沉下去，反反複複，也沒個結果。

猶豫再三，岑月點開發新貼的标識。

心裏的疑問不知道該問誰，只好在網上發個帖子問問試試。

岑月第一次發感情貼，幾乎沒抱什麽希望有人會回。然而就在她出去喝個水的功夫，回來竟然已經有了回複。

【姐妹，你說遇到這麽好的人感覺不現實，那反問你一下，你覺得什麽才叫現實？是一身惡習，賭/博/家/暴樣樣來的叫現實？還是不思進取，除了煙酒就是游戲，身邊一群狐朋狗友，天天壓榨你的叫現實？亦或者毫無責任感，讓你喪偶式育兒的叫現實？還是掙錢可以，但外面小三小四一堆讓你應接不暇的叫現實？就是非要找一個有明顯缺陷，讓自己不好過的才叫現實嗎？姐妹，你确定你是在談‘現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