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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決定放飛自我，方尋從書名到文案，一天不到就搞定。大綱一個字沒寫，直接開始寫正文。

系統狠狠吐槽：“你之前花那麽多時間連及格線都達不到，現在竟然這麽随意？”

方尋：“如果時間來得及，我也想慢慢來。”

本來還想提熱題材突然過期打破她希望跟計劃的事，但是出口之前，又急急閉嘴把話咽了回去。

這件事終歸是她自己的責任，系統沒有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讓她非寫這個題材不可，是她自己經驗不足，出了纰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決定放飛自我，強行扔了身上的許多包袱，方尋完全憑感覺寫。

以前寫小說，總是要考慮許多。情節夠不夠精彩，臺詞符不符合人設，轉場過渡夠不夠自然，用詞夠不夠準确，形容詞動詞有沒有重複太多顯得單調。

主線支線的安排合不合理，節奏是不是緊湊，劇情線感情線排布是不是恰當。主角形象又夠不夠鮮明，人設有沒有立住。

這次這些全都不考慮了，真真正正想到那兒寫到那兒。

虞姝芸打電話來的時候，方尋正抓緊時間把在二手平臺上出掉的衣服仔細打包好，待會兒去樓下寄出。除了又開新的小說，她還把家裏自己用不上的東西都挂二手平臺上賣了，快要交房租了，能回血一點是一點。

下定決心背水一戰，放手一搏。

方尋接通，把手機放在床上，一邊忙自己的事一邊接電話。

方尋：“姝姝。”

虞姝芸：“在幹嘛呢？”

方尋：“斷舍離，整理衣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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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舍離？”像是被方尋提醒了，虞姝芸追問：“你不要的衣服你都怎麽處理啊？”

“我挂在二手平臺上出了。”

虞姝芸“啊”了聲：“對啊，可以二手賣掉，我都沒想到還能這樣。”

“那有人買嗎？”

方尋：“有啊。我已經出掉不少了。以前上班的時候，有的沒的的東西買了一堆，現在放在家裏完全是占地方。”

虞姝芸：“那待會兒下班了，我也去二手平臺上看看。”

“是有什麽事嗎？”還沒下班打電話過來，有點反常，方尋問了嘴。

說到這兒，虞姝芸語調低沉下來：“這兩天思思給你打過電話嗎？”

“昨天晚上視頻聊了兩句，怎麽了嗎？”

“那她昨天晚上跟你說什麽嗎？”

聽這話不太對勁，方尋停下手裏的動作，拿起手機坐到床上，稍微回想了一下，說：“就閑聊了兩句，沒說什麽特別的話。怎麽了？是出什麽事了嗎？”

電話那邊靜了會兒：“……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剛剛她跟我閑聊了兩句，然後哭窮，說以後可能要靠借錢度日……”

虞姝芸話還沒有說完，又一個電話打進來，是媽媽。

這是她過年回來之後，家裏第二次打電話，第一次是走的當天晚上，媽媽打了個電話問她有沒有安全到達。

方尋：“姝姝，你等我一下，我媽媽打電話來了。你先別着急，我很快就回你電話。”

“好，你先接。”

方尋接通。

“女兒，在忙嗎？”

“現在不忙。”等了會兒，電話那邊沒說話，方尋主動問：“是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事，就感覺好幾天沒有給你打電話了。錢還夠用嗎？要不要我給你打點錢？”

沒有說換工作跟相親的事，方尋暗自松口氣：“不用，錢夠用。”

“你平時飯還是要按時吃。”

“知道，我每天都按時吃飯，你放心吧。”

“不管你爸贊不贊同，你在外面要是遇到什麽事了，處理不了還是要跟家裏說。爸爸媽媽就你一個女兒。”

聽這語氣，方尋直覺不對：“怎麽了？是又聽說什麽了嗎？”

回來這差不多兩年的時間，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家裏都會來電話。網上現在的詐騙手段，方尋現在基本都知道了個遍。

得知表姨家的妹妹因為看了廁所裏的小廣告，賣/卵出事進了醫院，方尋拿着手機，手發涼，說不出話。

這種新聞已經屢見不鮮，但是發現自己身邊的人身上，壓在心口叫人喘不上氣。

電話那頭一陣長籲短嘆：“以前那麽聽話的孩子，上個大學，竟然上成這樣，現在這些大學都是在教什麽。”

說完，自覺話不對，當即又把話題扯了回去：“說是買衣服鞋子，在網上什麽網站上借了錢，越借越多，還不上，就想的這麽個辦法。”

方尋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

“那瑤瑤現在身體怎麽樣了？”方尋問。

“你表姨一家全在醫院守着呢。我剛剛從醫院回來，醫生說現在還要在ICU觀察一段時間。”

電話那邊一陣嘆氣：“錢還不上，就該跟家裏說啊，怎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呢？怎麽主意就那麽大，那種廁所裏的小廣告怎麽能相信？醫生說後遺症一堆，以後可能生育都成問題，你表姨眼睛都要哭瞎了。”

“你自己平時還是要多長個心眼，你也這麽大了，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不用我們教你也該知道。”

“……嗯，我知道的。”

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去做這樣的事，母親才稍微安心挂了電話。

方尋想給表姨打個電話，遲疑一會兒，覺得現在還是不要多問多說什麽。

等心情稍微平複下來，方尋才給虞姝芸回電話過去。

虞姝芸關心：“家裏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

“就是提醒我小心現在那些詐騙。”

“他們應該是擔心你吃虧。”

“嗯，你剛剛說思思，說要借錢的事，是怎麽回事？”

“我可能是想多了。當時她這樣說，我還以為她是在開玩笑，但是後面想想，感覺不像是開玩笑。”

“但照理說，她不至于啊。”方尋納悶。

孔思是三個人之中賺錢最多的，雖然她喜歡買衣服化妝品，但是也沒有借錢消費過。

虞姝芸：“對啊，所以我在想她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你問她為什麽借錢嗎？”

“我問了，我一問她直接打哈哈說開玩笑的。”

方尋想起之前過年在老家聚那一次，孔思好像也說過什麽錢再給她好幾倍她都能用完的話。

“我一會兒問問她吧。”

“行。估計怕我唠叨她，所以不願意說。要是有什麽事，給我說一聲。”

方尋挂了虞姝芸的電話，發消息問孔思現在方不方便打視頻。

消息剛發過去，對面的視頻邀請就發過來了。

孔思滿是笑的臉出現在鏡頭前：“咦，今天怎麽主動找我視頻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

方尋笑笑：“偶爾也想體驗一下當電燈泡的快樂。”

“什麽電燈泡，你在我心裏都是最重要的。”

“少來。”方尋“嘁”她一聲。

“在幹嘛？今天不碼字？”

“在收拾衣櫃。你呢？周末怎麽過呢？”

“就吃吃喝喝玩玩樂樂這麽過呗。”

“聽這語氣，最近過得不錯啊。”方尋笑。

“反正就老樣子呗。”

“怎麽聽你語氣怪怪的？”方尋故意套她話。

“有嗎？哪裏怪怪的？”

“感覺有點不高興。”

“哪有，你想多了。”

“真的？”

“不然你說我能有什麽不開心的，要工作有工作，要男朋友有男朋友。要是這樣都還不高興，那也太不知足了吧。”

方尋反複套了好幾次，孔思都沒有露一個字自己缺錢。方尋被剛剛母親的那個說得心慌慌的，現學現賣，把母親叮囑自己的話叮囑了孔思一遍。讓她有事要說，一定一定不能自己硬扛。

“哦，對了，跟你分享一個回血的小妙招。”方尋想到孔思也是剁手黨。

“什麽？”

“我之前上班的時候不是亂七八糟買了很多東西，其實也不是必需品。我最近整理了一下挂二手平臺上回血不少。你要是有什麽閑置的也可以試試二手賣掉。”

“你都賣了啊？”

“也沒有都，就是買回來發現用不上的東西，留着對我來說也沒有用，倒不如讓它們去可以發揮它們價值的地方。你也可以試試。”

“……嗯。”

寄完快遞回來，方尋收拾擺在地上的透明膠帶跟剪刀。

“我還以為你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系統的聲音悠悠響起。

“什麽意思？”方尋頭也沒擡，随口一說。

“你不覺得需要靠賣東西生存很丢臉嗎？”

方尋放剪刀的東西一頓，随即忽而笑了聲。

系統：“你笑什麽？”

方尋坐到地板上：“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說法，說當鋪是最清楚誰家有錢誰家沒錢的。”

系統：“這難道不對嗎？”

“對的啊。”

“那你還不覺得丢人？”

“正當工作掙的錢買的東西，自己的東西自己怎麽處理都行，有什麽好丢人的？”

“那不覺得悲慘嗎？”

“或許你說得沒錯。斷舍離這種高大上的詞，是擁有太多的人才能說。就像只能有錢人才能說有錢有什麽好，要是換做窮人只會覺得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那就說吧，我無所謂。”

系統：“你一邊為了你心裏那所謂的尊嚴拒絕我的提議，一邊卻可以為了生存這樣毫無自尊心。”

方尋：“窘迫等于沒有自尊心嗎？”

“你別想把我帶進溝裏，我是不會上你的當的。現在，我擁有的已經夠少了，但也不至于要像電視劇裏演得那樣，覺得無比悲慘。選擇本來就是有代價。”

“到現在，我只剩我自己了。只剩我自己，所以就算我賭氣耍脾氣，說些貶低自己，看不起自己，覺得自己不行的話，也不會有人站出來反駁我，給我信心。或許這就是老天爺在變相上課，人要學會自己做自己的支持者。”

“所以不管你怎麽打擊我，刺激我，我都不會跟着你的想法跑的。說我自欺欺人也好，自我麻痹也好，反正我是不會在這種時候還自怨自憐的。”

“我現在只有兩件事要做，活下去，往前走。雖然窘迫，卻也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看清楚了自己的剛需是什麽。就當做是上天在幫我做人生的斷舍離，看清楚什麽重要，什麽非常重要，什麽又可有可無。”

說完這句話，方尋腦子裏突然冒出之前看過的那個星座運勢。那句什麽重塑價值觀，當時想半天也半知半解。

三觀三觀這種話常聽說，卻一直懵懵懂懂，似懂非懂。

現在突然像是醍醐灌頂。

價值觀，不就是知道什麽對自己重要嗎？

方尋心髒控制不住地砰砰跳。

她好像在宛如無底洞的人生低谷裏第一次聽到了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