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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放飛自我，沒有大綱的弊端慢慢顯露。連着幾天的更新方尋都覺得寫得不順，寫完心裏完全沒底。以至于每次看系統評分的時候，腎上腺素狂飙。一看評分沒有大跳水，才松口氣。

然後寫下一章，這套流程又來一遍。

之前撲街覺得壓力大的時候，總是想等成績有起色了壓力應該就沒有這麽大了，現在看來，這純粹自己的妄想。幾次下來，方尋覺得自己身體都要扛不住了，甚至動了要不要請假緩兩天的念頭。

方尋打開網站，視線随意一掃，意外掃到幾個眼熟的字眼，定睛一看，發現網站最上面的公告裏真的寫的是自己的小說。

方尋盯着自己筆名從右到左飄完一遍，怔怔回過神來。

難以置信地摸摸臉。

她被投深水了？！

在她的認知裏，被投深水是只有寫得很好的小說才會有的待遇。

方尋傻了一會兒，然後又是截圖又是拍照，一陣記錄。

人生第一次上網站公告，心情激動地想要跟人分享，點開跟芋圓的對話框。

芋圓就是之前在論壇的樹洞貼裏認識那個作者。

不過正要打字，忽然反應過來兩個人還沒有爆過筆名。而且，這種她自己很開心的事，對別人或許是一種壓力。

方尋剛從對話框裏退出來，芋圓的頭像上就亮起了新消息提醒。方尋一秒點進去，發現是一個吐槽貼鏈接。幾百層樓都在吐槽現在的網絡小說千篇一律，榜單上的小說也越來越流水線。

芋圓：【老說現在的小說千篇一律，但是真要是寫個不一樣的，看都沒人看，更別說上榜單。作者真的好難。】

方尋想起系統那個奢侈品廣告論：【不是有句話叫論壇反買，別墅靠海嗎？這大概就是作者“聽話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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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圓：【現在的這個排榜制度就是唯數據論，數據好的就一直有榜單，數據不好的就一個榜單都沒有。】

芋圓：【以前寫文的時候，感覺還是百花齊放，現在好像只能寫一種東西了。寫其他的就是死路一條。】

芋圓：【就算網站必須盈利，那至少該有一兩個榜單給那些不一樣的文一點機會。真的千篇一律了，讀者跑了，網站也跟着遭殃吧。】

方尋：【估計是還沒有想到好辦法吧。唯數據排榜，說白了就是把數據當做排榜的标準。如果不把數據作為标準，肯定就要拿出另一個标準。除開數據，創新性文學性這些都是主觀感受，而且還是比較專業性的标準。】

方尋：【交給編輯來評判的話，那編輯的權力就大了。而且編輯也是人，是人就會有偏好。加上網站的冷門小說肯定不是十篇百篇，到時候想要這個榜單的作者就要去研究編輯們的偏好了，也并沒有自己想寫什麽就寫什麽。甚至像某些網站，作者還要給編輯送東西，說好話才能有榜單。】

方尋：【如果評估不交給編輯，交給讀者，這個标準最後還是數據。】

芋圓：【你這麽一說，突然感覺好絕望啊。】

芋圓：【原本回來寫小說，就是不想看人臉色，結果沒想到就算是寫小說，也是逃不過。】

方尋：【怎麽說，我感覺其實很多行業都比寫小說好，好歹上班還能有五險一金，做了什麽項目都是跳槽的加分項。寫小說可沒有這些，以後想要換工作，寫小說大概率還是減分項。】

芋圓：【唉。】

芋圓：【現實真的好讓人沮喪啊。現在那些選秀的，學個幾個月就可以上臺，然後還可以賺得盆滿缽滿。有些人勤勤懇懇努力，卻什麽都換不來。】

方尋：【別灰心，都說剩者為王，柳暗花明又一村随時都有可能。】

芋圓：【唉。】

這次聊完之後，後面哪怕自己一直主動找話題，芋圓好像也都興致缺缺。感覺到對方的疏遠，雖然不太清楚原因，但方尋識趣的沒有再打擾。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說話的人又沒了，感覺話又開始堆積，憋得自己難受，于是找基友的念頭冒出來。

論壇裏經常有找基友的帖子。

方尋刷了幾頁，看到幾個合适的。但是一到要留聯系方式這一步就卡住。

一會兒想到清茶抹抹。以前覺得只要是喜歡寫小說，就是志同道合，但是現實教做人。老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況還隔着網線。

一會兒又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好找基友的準備了，畢竟兩個陌生人，需要時間精力了解。要是像上次找師父那樣，心血來潮，到時候就算是找到一個很好的，也只是浪費對方的時間精力。

一會兒又又想，會不會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又像芋圓這樣，聊着聊着突然就散了。

就一個找基友的事，被她糾結來糾結去，糾成一團亂麻。搞得自己都忍不住嫌棄自己龜毛。

扪心自問，自己這是鬧得哪出。

想到一首歌：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你會發現，你會訝異，最壓抑最深處的秘密是不安。[1]

放飛自我，真飛起來之後，在激動興奮開心之下是厚重的不安。

因為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到的。

沒有大綱，沒有草稿，沒有寫作日記，什麽都沒有。想到什麽寫什麽的結果，就是除了更新在網站上的內容之外，什麽可參考可總結的都沒有。她想要從這篇小說裏總結一些有用的經驗都不知道從哪裏總結。

稀裏糊塗有了今天的成績，要是找不出理由跟原因，那下一次等于又是從零開始。

本來寫作經驗積累就很慢。

每次故事不一樣，裏面的很多東西就不一樣了。比如這篇小說其他部分都做得還不錯，唯獨人設不夠好，于是想着下一篇好好準備人設，但是下次故事一變，明明上一次在其他方面積累的經驗在這個故事就發揮不出來，又出現缺口。

留心寫作過程的積累都不見得會留下什麽，更不要說這樣靠感覺。

如果說那就跟着感覺走，可是她最開始寫小說就是靠感覺，自己想寫什麽就寫什麽，但是這條路她并沒有走通。

面臨着下一個故事很可能又會被直接打回原形的處境，潛意識渴望找到答案，所以會突然擁有話痨屬性，突然很想找基友。

找到自己真的想要找基友的原因，當在論壇看到有讨論群招人的時候，方尋幾乎是用春運搶票的手速加群。

皇天不負有心人，靠着手速她真的給自己搶到一個位置。

這是她第一次加讨論群，對讨論群沒什麽概念。進來之後發現群主是個大佬，上過分頻金榜。然後群主發了群公告，大致介紹了這個群的功能。

群裏會時常發布涉及小說寫作方方面面的作業，可以讓群主做點評。除了群主發布的作業之外，群員也可以提題目，每次作業之後會有集中讨論時間。

以群的形式，不是1v1，不用擔心冷場沒話聊，而且還有一個厲害的群主，但并不存在師徒關系。

這簡直就是她夢中情群！

方尋高興得恨不得原地轉圈圈。

晚上吃完飯，随意一刷，看到群主發布了第一個作業。

是個練筆作業。

題目是主角是一個武功高強的高手，每天都有人想要找主角切磋武藝，要求通過側面描寫突出主角武功高。

方尋拿到題目，認真想了想，她要怎麽寫。

側面描寫，不能寫打鬥場面，還要表現主角的厲害。方尋想了好幾種寫法，最後覺得從對手的角度切入自己最有感覺。強大的對手成就強大的主角。想想可行，提筆開動。

等她寫完，群裏已經有人先完成了。方尋把自己的作業發到群裏之後，艾特了群主，希望她能點評一下，然後看了下其他人寫的。

有通過說書人去突顯的，有描寫切磋之後慘烈場面的，還有被擊敗的人如今一蹶不振來切入的。

方尋看完，群主還沒有對她寫的內容點評，準備先去洗個頭再回來看。

差不多半個小時，她回到電腦前。

群裏有回複了。

方尋趕緊興沖沖點開。

跳入視線之內的是她的稿子的截圖，稿子被人用紅線劃掉一大半。

【這些，都删掉。】

而用這種命令口吻跟她說話的人，是那個描寫切磋之後場面的人，并不是群主。

方尋心裏不太舒服。

這樣一句話不說，上來就直接劃掉別人的稿子，還用這種居高臨下的口吻跟人說話，讓人很不舒服。最重要的是，她并沒有請她幫自己看自己寫的東西。

方尋忍着不舒服，直說：【不好意思，我沒有讓你幫我看。】

對方對她的話視而不見，自顧自說：【這些都是廢筆。】

方尋：【我認為好的對手成就好的主角。】

【題目是讓你側面寫主角的厲害，你這個全去寫配角去了，主角的光芒都被配角淹沒了。】

方尋：【我們對故事的理解不一樣，彼此尊重就好。】

【你這就是廢筆。題目叫你寫什麽你就該怎麽寫。】

方尋：【如果你接受不了，可以不看。我沒有讓你看。】

【反正你就是不能這麽寫。】

方尋被這句話直接氣笑。

方尋：【我的稿子，我想怎麽寫就怎麽寫。】

對話有些針鋒相對，群主冒泡了。

【……呃……那個……其實……願意點評也都是好心。大家面對別人的評價可以謙虛一點。】

方尋看到這句話，頓了兩秒，才确認這話是在說她不夠謙虛。

饒是她是寫小說的，也不知道怎麽去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但有件事她很清楚，在這裏，她找不到她想要的答案，鼠标點點，直接退群。

“你這樣一句話不說就退群，會讓人氣急敗壞，更會說你不謙虛的。”系統的聲音冒泡。

“反正退群了，說什麽我都看不到。”

系統：“搞不懂你，為什麽要去加這種群？”

“你身邊明明有一個可以讓你成為超級大神的我，為什麽非要去找人類？我說了，我是指導你，但你偏要說我是要你按照我的心意寫小說，所以不願意。但是現在你加這種群，這些打着教你旗號的人類跟你認為的我有什麽區別嗎？為什麽我幫你你死活不願意。又非要去找一些亂七八糟的人來教你呢？”

聽它說完，方尋也有一個很不解的事情。

“……我很好奇。”

系統：“好奇什麽？”

“為什麽你們那麽喜歡讓別人一定按照你們的想法做事？”

系統安靜一會兒，随即突兀地咔咔響了兩聲，就像是恐怖片裏老舊破敗的木偶突然動起來的聲音。

“因為我喜歡那樣的世界。”

一如往常的語調瞬間驅散了前一秒襲上心頭的詭異感。

“什麽樣的世界？”方尋追問。

“我喜歡那樣的世界。”系統卻只是重複。

作者有話要說：

[1]：出自《洋蔥》楊宗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