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真誠的謊言

真誠的謊言

當兔子玩偶将兔嘴緩緩閉上時,兔子才輕聲說道:“現在看票數,得票數最多的罪人将直接執行槍斃。”

“票數最多的罪人,是……”

兔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俞慕槐皺了皺眉,擡眼看去。

兔子坐在長桌前,聲音像是被猛然間掐斷了一樣,眼眶裏的黑霧猛烈地翻滾着。

幾秒過後,兔子眼眶中的血紅閃爍了下,陰森森的童音再次響起:“開始審判讨論,每位罪人講述自己的罪論。”

俞慕槐:“……”

你這是已經給定罪了吧……

果然不能跟兔子講道理啊……

兔子說完這句話後就沒再說話了,它沉默下來,眼眶裏的黑霧一點點緩慢地流轉着。

長桌上一時陷入了沉默,林辰淵看着面露尴尬的幾個人,幹咳一聲:“要不咱按照[審判者]的意思,交流一下?……”

秋葉沉默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其實也沒什麽好讨論的。”甘雲垂眸,隐藏在眼底的情緒看不清,“我可能就跟那個死兔子說的一樣吧,因為自己個人原因,害死了一個老師。”

“……”甘雲說完這句話沉默了許久,突然嘆了口氣,自嘲地笑了下,“那兔子或許說得對,我可能真的有罪。”

“別這麽說啊。”何以夢縮了縮身子,輕聲說道,“甘雲你人很好的,別聽那兔子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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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想問一句。”時柳指了下甘雲,對着何以夢說道,“你怎麽就知道她是好人啊?”

何以夢被問住了,愣了下:“我……”

秋葉一副看戲的樣子:“啊哈哈……”

林辰淵無語:“……啊喂,不是要陳述自己的罪行嗎?跑題了啊!……”

俞慕槐抱臂靠在有些破爛的椅子上閉眼沉思,并不理會身邊的動靜。

秋葉手肘放在桌上撐着下巴,看着慌亂解釋的何以夢,餘光卻在看時柳。他就這樣沉默地看了許久,突然開口笑着說道:“說起罪論,我應該有一個,想聽嗎?”

争吵的聲音停下,長桌陷入了沉默,林辰淵擡眼看向秋葉。

秋葉見時柳終于看向他,笑了下:“我曾經有一個,對我很好很好的哥哥。”

“他是我世上唯一待我好的家人了,明明二十幾快三十的人了,卻還是跟個小孩子一樣陪着我,陪我打游戲單挑,陪我打牌,陪我看夏天的日出日落,陪我看秋天的落葉,陪我看中秋的月亮。”秋葉好像陷入了回憶,輕聲說着,“我一直都記得,那晚的月亮很圓,很亮,月光撒在他身上,我看着他,而他也轉過頭笑着看着我,說了句……”

“弟弟,今晚的月亮很圓。”

“後來他去外地打工了,一年也回不來幾天。他說他要去掙錢,帶我過好日子,我說好。”秋葉垂眸,他身在黑暗裏,讓人有一種看不清也抓不住的感覺,“我就等他啊,我等了他好久好久,我每天給他發消息找他,天冷了讓他添衣,每天早上提醒他記得吃早飯,不然會胃疼……我單方面與他聊了許久,一開始他還會回我,跟我說他過得很好,很快就回來這些話之類的,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回來,後來,他也就再沒有回我的消息了。”

“我等了他好久,直到後來一次偶然,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就不想要我了。”秋葉的話音頓了下,似乎是苦笑了聲,“他嫌我是個累贅,覺得我就是個拖油瓶,所以找了個借口徹底遠離了我。”

“他是世上唯一待我好的家人啊,他走了,我就再也沒有家人了。”

“以前我有多喜歡他,在他離開時有多想念他,現在我就有多恨他。”

“我發誓永遠不要再遇見他。”

秋葉緩緩說道,話音落下後他突然沉默不在說話了。

“後來呢?”俞慕槐輕聲問道。

“後來啊……”秋葉沉默了許久,輕聲說道,“我遇見他了。”

俞慕槐愣了下。

“然後我把他殺了。”

“這就是關于我的故事的結局。”秋葉一攤手,笑着,笑的苦澀。

長桌上一時沒有人再說話,沉默的氣氛蔓延,直到兔子冰冷的童音響起:“接下來,第二輪審判開始。”

兔子沒有繼續之前票數最多的罪人的話題,好像把這件事忘了一樣。

“秋葉。”兔子童音響起的一瞬間,俞慕槐就意識到兔子審判的順序變了。

如果俞慕槐之前的推測準确的話,現在長桌上除了林辰淵以外,剩餘說謊次數應該都跟他一樣只剩一次,最多兩次。

但無論是一次還是兩次,都活不過第三輪審判。

如果不說謊認罪就會被判定罪行,判定罪行後就會被執行槍斃。但是說謊的話,又有說謊次數限制,次數用完了就無法在說謊了。

進退兩難啊。

看來必須在第二個輪回找出拿着劇本的[持有者]。

俞慕槐眯眼看向時柳。

“你害死了無數人,你的同學,身邊為數不多的朋友,還有這世上最愛你的哥哥……”兔子眼眶裏的血紅逐漸覆蓋了黑霧,“你毫不留情地害死了他們,你天生就是個災星,這個罪,你認嗎?”

出乎意料的是秋葉并沒有像之前毫不猶豫的堅定地回答“不認”,而是沉默了許久。

這次沉默的時間确實過于久了,久到兔子都等不下去,不耐煩地去問別人時,秋葉仍然垂着頭,眼裏看不清情緒。

俞慕槐看着沉默的秋葉,隐隐有些不良的預感。

……

直到兔子将甘雲、何以夢、時柳都審判完後,俞慕槐心中不詳的預感仍然沒有減退。

“俞慕槐。”兔子叫到了他的名字,俞慕槐擡眼看向兔子。

“這世上有許多人愛着你,可你卻都讓他們寒了心,你一次一次地推開他們,你間接害死了許多人。”兔子沉聲拖着語調說道,“這個罪你認嗎?”

俞慕槐沉默着沒有說話。

如果他像之前一樣否認,那麽第二輪審判就算結束了,接下來就要開始投票和陳述罪行,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最終毫無疑問肯定是劇本[持有者]活到最後。

所以必須打破這個循環。

林辰淵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擡眼看向俞慕槐。

俞慕槐垂眸看着桌上的兔子玩偶,腦海深處一個相似的影子若隐若現,他緩緩說道:“我認。”

宛如按下了暫停鍵,長桌上猛地陷入了寂靜。

兔子最先反應過來:“罪人俞慕槐認罪,即将執行死刑。”

俞慕槐依舊看着兔子玩偶,他看見兔子玩偶的眼眶裏閃過紅光。

“由林辰淵執行死刑。”兔子的話音落下,林辰淵面前的桌上便浮現出一把|槍。

林辰淵微微擡手,細長的手指碰到槍的一瞬間,耳邊便響起冰冷的機械聲。

【恭喜林辰淵獲得A級道具,[審判槍]。】

林辰淵垂眸,拿起桌上的[審判槍]。

……

冰冷的機械聲在俞慕槐耳邊響起,他愣了下,瞳孔劇縮,擡頭看向何以夢等人。

出乎意料的是,何以夢和甘雨等人沒有絲毫反應。

俞慕槐愣了許久,直到冰冷的傷口頂在太陽穴上時才回過神。

林辰淵站在他身後,一手拿着[審判槍]頂着他的太陽穴,一手抓着他的衣領。

下一刻,俞慕槐就猛地被林辰淵拽下了椅子。

林辰淵将他粗暴地拽着椅子拖着他,而俞慕槐就任由他拖着,躺在地上瘋了似的大笑着。

他的聲音很好聽,平時說話都溫溫柔柔的,笑起來更是。這時他的笑聲卻異常刺耳,像看到了真相的瘋子。

刺耳的笑聲在黑暗中回蕩。

俞慕槐狂笑着,一聲隐約的嘆氣隐在了瘋狂的笑聲中。

他怎麽就忘了。

這裏還有一個林辰淵啊……

……

這一切對于林辰淵來說,都是一場大夢醒來後的另一場夢。

他為何會來到這裏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他也忘了。

他就像是一縷魂魄,不甘地在世間徘徊,卻早已忘了自己為何留在這人世間。

抱着“來都來了,就玩玩吧”的心态,林辰淵主動扛起隊伍裏隊員和諧相處的重任,自我介紹完了還給起隊名,他認為自己稱職地可以當隊長了。

當然他不可以,因為他還有別的使命。

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在他肩上,是就算他忘了自己怎麽死的也不會忘了的任務。

所以當他來到[真誠的謊言]劇本時,他便開始執行自己的任務。

順便觀察他名義上的隊友。

而當兔子提到他的名字時,林辰淵确實愣了下。

他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會有人承認自己的罪行。

更沒有想到的是,執行行刑的人竟然是他。

林辰淵驗證懷疑這兔子在針對他,但他沒證據。

他本不應該拿這把槍的,可在他手指碰到槍的一瞬間,一絲恨意在眼底一閃而過。

就算他自己不承認,但說實話,他到底還是恨的。

他恨坐在這張長桌上的所有人,恨他們生前犯下的罪行,恨他們現在的滿嘴謊言。

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恨。

所以當林辰淵把傷口頂在俞慕槐太陽穴上時,他依舊在想自己到底為什麽恨。

他是被抛棄的、沒有靈魂的空殼,他在這世間流浪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忘了心底滿天的恨意到底是哪來的了。

直到林辰淵抓着俞慕槐略長的頭發把他抵在牆上,一手拿着[審判槍]頂着他的太陽穴,在俞慕槐刺耳的笑聲中準備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他終于明白了。

他恨那些人,恨他們沒有好好對待自己的生命。

林辰淵藏起眼底的恨意,垂眸意味不明地看向大笑着的俞慕槐。

為什麽你就不能對自己寬容一點呢?

林辰淵這樣想着,手指微微動了下,扣動了扳機。

槍聲擊碎了笑聲,于是那刺耳的笑聲便消失了,連帶着那人一起。

為什麽你就不能對自己好一點呢?

為什麽就非要尋死呢?

為什麽就不能等等我呢?

林辰淵手一松,手中的屍體靠着牆緩緩倒下。

林辰淵垂眸,冷漠地看着腳邊的屍體,宛如心底那一句句瘋狂的質問不存在。

耳邊回響着在他扣動扳機的那一刻,俞慕槐在他耳邊說的一句話: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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