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設計好的幻術

設計好的幻術

雲祁點點頭，拍着她的脊背安撫她。

“我想起一事。”歸葉盯着燭火，忽然道：“你不必去看狐花樹，那妖道給過我一支。”

說着，她從發上摘下木釵遞給雲祁：“這是當日那個妖道替我算命時給我的東西，說是一種可見過往的神物，也是從神樹上取下來的。”

“你都說了是神樹，神樹是他一個江湖騙子能折的？”雲祁半信半疑地接過來。

“真假你先看看不就知道了。”歸葉道：“我也是由此看見我那幺妹，是如何流落街頭，被販賣到青丘的。”

“怎麽用？”

“滴一滴血在上頭。”

那便和滴血在狐花樹上，是同一種效果了。雲祁想起姬塵影求他不要看的樣子，猶豫了一下。

歸葉見他不動，問道：“怎麽了？”

“沒事。”猶豫過後，他還是照着歸葉說的法子，滴了指尖的一滴血在上面。

木釵閃動了兩下光芒，身邊的歸葉問他有沒有什麽變化，只是聲音突然變得極小，她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

變了，從狐花宮的民居，變成了裴毅在玄機山上的卧房。

裴毅本人正坐在書桌前寫字，門被推開了，走進來的人是姬塵影，走到裴毅身邊，挽起了裴毅的頭發，語氣溫柔得很直白，像在問情人一般：“在寫什麽？”

“你回來了！”裴毅驚喜地站起來，姬塵影微微俯下身，像是要親吻他。

雲祁處于震驚之中，還沒能回神，突然，面朝他的裴毅嘴角吊起，露出一個很明顯是嘲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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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夥，這他可不能忍。

二人離他不遠，他上前兩步要拉開姬塵影，給裴毅一頓胖揍，誰知道這個姬塵影只是個幻影，手一觸摸，便化作霧氣消散了。

裴毅道：“雲祁，你好卑鄙啊……”

雲祁活動着手腕：“少來這套，在我面前得意，你活膩歪了？”

“我可不是說這個。”裴毅一改那副純良無害的神情，笑得十分欠揍：“你卑鄙，是因為你想要取代我，得到他。”

“……你瘋了吧？”

“嘴上不承認無妨，心裏明白才是真的。”

雲祁嗤笑：“……有病。你也不看看你這副小身板，我取代你？你知道我是誰嗎？”

“無論你是誰，他都不喜歡。”裴毅手指吧嗒吧嗒得搭在臉上：“我這副身板再弱，也有人願意護着我，喜歡我，不是嗎？”

“你找死。”雲祁也不再廢話，一拳打上去，只是裴毅同方才的姬塵影一樣，也化作霧氣消失了。

就是聲音還在：

——“雲祁，你好卑鄙啊，在你的心裏，其實想要我也和你一樣卑鄙，這樣我就配不上你想着的那個人了，別不承認了……”

——“既然是想要的東西，為何不自己去争取，偷別人的算什麽本事……”

——“雲祁，你是不是……”

——“雲祁，你真卑鄙……”

——“雲祁，你這逆徒……”

……這些聲音一會兒變成姬塵影的，一會兒變成他師尊的，最終變成了雲奕的：

——“弟弟，嬸母沒事，我會照顧得很好，你回來就好，快進來吧。”

雲祁又回到了雲府，爹娘領他進門、雲奕又趕他出門的雲府前。

雲奕站在臺階上，正在對他招手：“還愣着做什麽？嬸母還在等你啊，快點。”

雲祁看着臺階，冷笑道：“不用給你磕三個響頭了？”

“你這是什麽話？咱們都是自家兄弟，我怎麽會這麽對你？”雲奕見喚他不動，幹脆下來拉他：“你不想見嬸母嗎？”

——你不想見嬸母嗎？

想，自然想，怎麽會不想？十一年了，他沒有哪一日是不想再承歡膝下、永遠做他們兩個身邊的廢物，要他受多少侮辱都可以，只要他們還在。

但他分得清幻境和現實，冷冷地對着雲奕的幻影道：“滾開。”

雲奕驚愕：“弟弟，你在說什麽？快随我去見嬸母——”

“你也配叫她嬸母？雲奕，我殺你時就曾說過，從今往後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見你一次，殺你一次。”話音剛落，拳頭落下，又是幻影。

雲府消失了，再度變成了裴毅的卧房，雲祁發覺自己坐在書桌前，姬塵影恰好推門進來，對他笑道：“行簡。”

“蠱惑人心之前，先搞清楚我到底是裴毅還是雲祁。”他嘟囔着，也不想再玩了，再玩下去恐怕要出事了。

“哥哥笑起來真好看。”他對姬塵影大大方方、不帶一絲讨好和利用地說道。

姬塵影一直都是他心中，笑起來很好看的人。

在幻影姬塵影走過來之前，他在心中默念了兩句靜心口訣，那些幻影便都漸漸散了。

歸葉仍是之前那句話，甚至話都沒說完：“看到什麽了？有用嗎？”

“狗屁用。”雲祁将木釵扔下。

“哎哎哎，那是我的釵！”

“回頭我給你買，買金的。”雲祁拉住她：“這玩意趕緊丢了得好，它的幻術只會讓你瞧見，你想要瞧見的，或者……日思夜想的。”

“你說什麽？大點聲呀。”

“咳咳。”雲祁道：“總之，你曉得這東西是個蠱惑人心的邪物，不要留着就行了。”

“真的嗎……可我确實看見妹妹了，我……”

“這玩意有問題，那妖道也一定有問題。”雲祁安慰道：“明日我會找人去查查，你暫時先別戴它。”

歸葉想了想：“你方才看到了什麽？怎麽會如此篤定，它能蠱惑人心？”

雲祁也想了想：“大概是心裏的邪念，它不提醒，我都記不起來了……不，我只是在自欺欺人。”

“什麽邪念？你在說什麽啊？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歸葉一頭霧水。

“沒什麽。你好好休息，千萬別沖動，有什麽事明日再說不遲。”雲祁拉開門，姬塵影見他出來了，立刻站了起來。

這小子……真的喜歡裴毅嗎？喜歡哪一點？為什麽喜歡呢？雲祁一邊想，一邊笑道：“哥哥，我要去找國主，一起去嗎？”

姬塵影點頭答應。

二人并肩走在一處，雲祁心想，有一點，幻影的裴毅并沒有說錯。

想要的東西，他為何不自己去争取？偷別人的算什麽本事，再者說，他雲祁根本不屑于偷。

他們一同去尋塗山顏，雲祁将那支木頭雕刻的釵，拍在哈欠連連的塗山顏面前：“看看有什麽毛病？”

塗山顏困頓得很，直言道：“大哥行行好，我是國主，又不是幫工，再說幫工也有休息時間吧？”

雲祁給身旁站着的姬塵影使眼色：“咳咳。”

塗山顏立馬站起來：“哎哎哎！這好好說着話呢，拔什麽劍啊。邪術這玩意我最在行，我來。你少攔着我，小心我跟你急。”

雲祁對姬塵影笑了笑。

這個國主真有點意思。

塗山顏對着木釵看了好一會兒，才道：“這東西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雲祁将歸葉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塗山顏。

“說是能看到過往，其實只是一場騙局，她滴血在上面，只能看到她希望看到的，也是早便設計好了的。”塗山顏道：“還有你說的地宮，我拿我的狐貍老命對你發誓，那是關押重犯的地方，但狐族絕不會濫殺無辜。”

“誰要你的老命。”雲祁嫌棄：“只怕她看到的，都是這東西産生的幻覺，不過為了公允起見，你介不介意帶我去地宮瞧瞧？”

塗山顏點頭：“自然不介意，現下就能去。”

雙方一拍即合，塗山顏便帶着他二人，去到狐花宮下方的地牢，裏頭不算很大，如今也沒關着幾個人。

“那是一頭狼妖，去年在純狐地界傷了十幾個平民百姓，死了六個。”塗山顏指着一間監牢介紹道。

“吶，這個呢，是會巫蠱的神婆，原身是同族，不過她為永葆青春，專吃人族的嬰孩，五個月前被抓獲帶了回來。”

神婆還有青春美麗的影子在，雖然帶着口枷無法言語，卻不妨礙她抛媚眼。

雲祁渾身惡寒，躲遠了些，想擋住姬塵影的眼睛，心道別再給長了針眼，回頭發現姬塵影根本就沒有看，反而因為他轉頭而認真地看他。

他便笑道：“哥哥看我，是我也能施展蠱術，魅惑你了？”

姬塵影一愣，偏過頭，神情自持冷淡，留下的耳朵卻紅得刺眼。

塗山顏在一旁目瞪口呆：“……”

雲祁推了一把：“國主，怎麽不走了？”

“哦哦哦哦哦。”

這裏還有小孩子，雲祁問道：“這個孩子犯了什麽錯？”

塗山顏瞥了一眼他手指的地方：“他可不是孩子，他化形之術出神入化，以此為契機，一年生吞了八十五個人。”

“有點意思。”

“別走得太近，他只要看到你的眼睛，就能知道你心底最想見的人是誰，從而變化出來。”塗山顏道：“是個厲害的能力，可惜啊，幻境再美終是夢。”

雲祁只是好奇，這變出來的是他想見的人，還是裴毅想見的人？也好奇姬塵影此刻最想見的人是誰，不過姬塵影雞賊，避開了。

雲祁倒是因多看了那孩子一眼，對方便忽然化了形，由孩童變為狐貍，再變為一個婦人。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