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歸藏地的冒險

歸藏地的冒險

塗山顏吓了一跳：“這是……”

“我娘。”雲祁淡淡道，并未多留戀：“走吧。”

塗山顏盯着他：“不再看看嗎？”

雲祁淡淡地笑了笑：“你不是說，幻境再美終是夢？不看了。”

塗山顏誇獎道：“哈哈，你們人族很是看不開，不過你不一樣，不錯不錯。”

“過獎過獎。”雲祁拱手道。

近鄉情更怯。不是不想看，也不是太明理，而是不敢看，怕一看，這些年來的負擔，頃刻間便都垮了。

姬塵影在他身旁，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他回過頭，見姬塵影神情擔憂，便反過來安慰道：“哥哥不必擔心，我很好。”

姬塵影似乎松了一口氣，只是之前的那只耳朵還紅着沒有褪去。

雲祁看着，忍不住道：“哥哥關心我，我很開心。”

這是實話。

姬塵影愣了一下，收回手，低下頭，嘴角含笑。

雲祁頓了頓，心想：他是喜歡裴毅這樣與他相處嗎？

塗山顏一路走，一路介紹。此地關押的，許多都是人命在身的窮兇極惡之徒，雲祁問他記不記得有槐樹精，他說當真不記得。

雲祁倒是不怕他說假話，等下見了魂魄便知分曉，自然，雲祁瞧他也不是個有城府的人，撒謊的可能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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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塗山顏将他二人帶至一處監籠外：“這就是空着的幾個了，想看什麽随意。”

雲祁回想着在萬棺墓時，魂魄是如何被抽軀體的，又突然想到姬塵影那日的反應，于是轉頭，事先與姬塵影交代幾句：“哥哥，等下我要試試魂魄離開身體的法子，你別擔心。”

姬塵影臉上一變：“不行！”

“我一定回來。”雲祁認真道：“我答應哥哥。”

“……”許是看他堅定，姬塵影阻止他的手緩緩垂下去，蹙眉似是在內心争鬥糾結，最終還是答應了他：“好，我等你。”

這小子的話很少，所以言語中一直都有一種莫名的力量，讓人覺得，很多時候說的話都非常有深意。

“好。”他努力想着當時的感覺，盡力放空腦袋，盯着眼前的牢籠。

倘若歸葉的幺妹确實死在這裏，他或許還有機會見到。

很快，那種飄忽的感覺便再次湧上天靈蓋，他從身體裏擠了出來，回頭看到姬塵影正扶着裴毅軟倒的身體。

人與鬼所視的景象不同，鬼眼中的色彩要單一一些，碰上萬棺墓那種魂魄聚集之地，還算有點顏色，如今他眼前只有灰蒙蒙的一片，陰森恐怖。

地宮也潮濕陰暗，好在所見的魂魄并不多，此刻只有兩只背對着他，蹲在牆角，他飄了過去：“二位……”

其中一個回過頭：“新來的？”

雲祁一愣：“啊？嗯，算是吧。”

“去外頭找那顆樹，它能讓你轉世時好過些。不過你周身怨氣萦繞，怕是神仙來了也沒法投胎吧。”

雲祁笑道：“無妨無妨，我是來尋人……找鬼的。二位可在此地見過槐樹精？”

槐樹精不是個繁盛的族群，長成十分緩慢，遂有些罕見。

另一個也轉過來：“你是找靈葉一家的吧？”

“靈葉？”

“她家住在純狐的領地，叫歸藏地，是不是？”一個問另一個。

“你沒記錯，是純狐領地。我可不要去。”

“我也不去。上一次被騙了兩吊錢，還被他們吊起來打。”

“她家為什麽要住在那裏啊……”

“不知道……國主為什麽不把純狐趕出去……”

“是啊是啊，把純狐趕出去……”

“二位？二位？”似乎是已經聽不到旁人說話一般，不論雲祁怎麽叫，這兩個鬼魂都不搭理他，只顧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之後又面對着牆壁不說話了。

怪鬼，怪不得留在這裏。

雲祁也想趕緊回到身體裏，魂魄抽離時只覺得冷，時間越久便越冷，在萬棺墓時被吓得沒一會兒就鑽了回去，倒是沒太注意這一點。

此刻他逐漸冷得發抖。

他回到裴毅的身體裏，溫暖的血液重新流淌進四肢百骸，不禁感慨：啊，還是活着的感覺舒服！

他先是拍拍姬塵影，安慰說自己回來了，又問塗山顏：“國主，純狐的領地在哪裏？”

不料，塗山顏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你要去純狐氏的領地啊……”

雲祁思索道：“嗯，這裏有兩個鬼魂，他們疑似見過歸葉姐的家人，只不過說在什麽歸藏……地？”

“呃，嗯，是的，純狐氏是住在歸藏。”塗山顏撸起袖子，擦了擦了額頭上的冷汗：“那什麽，我想起來還有事，就不去了，我讓阿煦帶你們去。”

雲祁疑惑：“什麽事？”

塗山顏想了想：“……我媽喊我回家吃飯？”

“……你敢再編得離譜點嗎？”

塗山顏試探道：“那……喊我去相親？”

這次不用姬塵影，雲祁自己動手抽出了冷光劍。

塗山顏哀嚎道：“別介啊，動不動就拔劍吓唬人，我這個國主當得還不如個轎夫呢！你當我是吓大的嗎？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雲祁看他的樣子，覺得好笑：“那地方有那麽可怕嗎？你的腿都在哆嗦。”

“有、有嗎？”塗山顏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歸藏那地方，你們外地人不懂，像青岚這樣不常回家的狐貍都不知道，那地方……可邪門得很。”

見塗山顏是真的害怕，雲祁還有些于心不忍，不管怎麽說，這國主人還挺不錯的，性格也好，便道：“算了，若實在不想去，便不去吧，只是能不能煩請國主大人，替我們尋個與您一樣好說話的管事？”

塗山顏果斷搖頭：“那不可能，絕對沒有，別說青丘了，我敢說這世間都沒有比我更好說話的狐貍。”

那這，雲祁就有點發愁了：“我打算帶着歸葉姐一同去，可若不是你這樣好說話的狐貍，我擔心路上就會出事。”

塗山顏道：“我說的可是實話，你就是縱觀整個狐族歷史，那也沒有比我還窩……卧薪嘗膽的國主。”

卧薪嘗膽？這詞合适嗎？而且怎麽覺得塗山顏這麽驕傲呢？這有什麽可驕傲的嗎？！雲祁扶額：“那我和哥哥帶着歸葉姐去，可行嗎？”

塗山顏連忙擺手：“哎，不可行不可行。既然你是青岚的朋友，這忙我肯定是要幫的，去就去，死就死，為了朋友本國主一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嗯？可雲祁怎麽看他害怕之餘，又有些竊喜呢……？

這國主是不是腦子受過什麽不可逆轉的傷害啊？

不過，他們最終還是喊了塗山煦一起去，究極原因，是國主說自己害怕，看他那麽緊張，雲祁也緊張，只因姬塵影在身邊，才緩解了不少。

塗山煦對于這樣的行為，非常不理解，覺得處死了偷東西的人，這事不就了了？本不必這麽麻煩。

塗山顏在中間調停，才免去了争吵，看上去這只狐貍還算聽國主的。

歸葉被關在水牢中，由塗山煦和塗山顏駕着囚車，同幾人同行，她一路上沉默寡言，少惹事端，大約是對即将有可能見到的家人，也有些近鄉情怯之感吧。

青丘被劃分成五個區域，雲祁與蘇葵所落的祭壇，靠近青丘的邊緣區域，而國主的狐花宮，則建在狐花樹的樹幹上，宮殿算一塊單獨的區域，以宮殿往外，分着其餘的四個區域，不僅居住的居民不同，風俗習慣乃至氣候都不同。

簡單由冷熱程度來說，這四個區域有春夏秋冬之分。

歸藏之地屬于冬，一年四季冬雪不絕，兩邊一線之隔的就是春與秋。

雲祁與蘇葵是在場的唯二人族，冷得要命，哆哆嗦嗦地站在歸藏地的地界線前：“所以為什麽不早說，不拿人當人是嗎？”

蘇葵跺着腳，直言：“不去了不去了，打死我都不去了！”

雲祁道：“昨晚叫你留在狐花宮，你不、不留，非要跟來，後、後悔了吧啊啊啊冷死了！”

蘇葵翻了個白眼：“誰能想到這裏如此四季分明……”

好一個四季分明。雲祁瞧她昨日一個人跑出去玩，買了一堆青丘的好玩之物，身上還穿着狐族的服飾，略顯單薄，便道：“要不你回去吧，穿這麽少太冷了，若生病可就得不償失了。”

“唔，那你呢？”

“我也回去穿件衣服……”

姬塵影已經脫了外衣給他套上，他看蘇葵一點意見也沒有，只顧着自己發抖了，有點奇怪。

姬塵影站在旁邊，身姿挺拔，似乎并不冷，他再次沒忍住，問道：“哥哥真的不冷？”

姬塵影搖頭：“我回去取衣服。”

姬塵影會千裏瞬身，來去倒也方便。雲祁道：“那把蘇葵捎上吧。”

姬塵影點點頭，看着他有些遲疑，又動手解身上的衣物。

“不用不用，別再把哥哥給凍着了。”他連忙阻止：“哥哥回來的時候也多穿點，萬一裏頭更冷呢。”

他算是明白塗山顏為什麽那麽害怕了，能住在這地方的，都不是一般人。

“我很快回來。”姬塵影說罷，便帶着蘇葵瞬身離去。

“既然這麽冷，何不捏個決罩着周身？”歸葉被關在水籠中，感受不到外面的冷，奇怪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