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最喜歡哥哥

最喜歡哥哥

過了好一會兒，小塵影才終于被放開，歪着頭一臉懵懂，小雲祁一邊比劃，一邊道：“這個叫抱，剛才是我抱你，就是我很喜歡你的意思。你來試試？”

小小的孩子張開雙臂。

小雲祁無奈又寵溺地笑了，指指嘴巴：“我是讓你說話試試。抱，你試試。”

小塵影乖乖的：“抱。”

小雲祁很開心，摸摸他的頭：“對。”

“喜、歡、你。”

小雲祁怔怔的：“對，是這樣說的。不過你還太小，不知道這句話的含義，不能随便說。”

小塵影卻又道：“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小雲祁摸着那顆小小的腦袋：“來，說點別的。”

“說、點、別、的。”

小雲祁非常欣喜：“對，你真聰明！還有嗎？”

“我喜歡你。”

“……這孩子怎麽就死磕這句話。”

小塵影歪歪頭：“死？”

小雲祁愣了愣：“死的意思就是……就是我希望你永遠都不要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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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明、白？”小塵影拽着他的手搖了搖。

“你可以理解成，死就是沒有了。”看樣子，他并不希望小塵影追問這個字，扯開話題：“不說這個了。來，告訴我，你有名字嗎？”

“名字？”

“名字代表一個人，比如你想要找到一個人，就要先知道他的名字，別人根據名字就可以告訴你，他在哪裏。”

小塵影想了想，指着他：“名字。”

“我？我的名字是雲封故，也可以叫雲祁。”

小塵影學着：“雲、封、故。雲、祁。”

“沒錯。”小雲祁笑着：“你現在知道我的名字了，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吧？”

小塵影沒說話。

“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嗎？”小雲祁低聲問。

小塵影忽然非常生疏地開口：“青、岚。”

“青岚？是哪兩個字？”

“青岚。”小塵影不懂，搖着頭。

“‘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團。’是這個青岚嗎？”不過剛問完，他便自嘲地搖頭。

也是，跟這個孩子說這些，哪裏能懂？

小塵影指指自己：“青岚。”又指指他：“雲祁。”

他笑笑：“嗯。青岚和雲祁。”

小塵影也笑起來：“青岚，和雲祁。”

小雲祁繼續循循善誘：“你還知道些什麽？關于你的爹娘或者其他家人？你為什麽會孤身一人在這種地方？”

“爹娘，家人，不明白，死。”

雲祁也是孤兒，且那時候的他，比現如今的他，同情心可要泛濫得多，最見不得別人凄慘，一聽這話眼眶便紅了，連忙摟住小塵影：“沒關系，以後我就做你的家人，你也做我的家人，我們做彼此的家人。”

“爹娘？”

“不不不！這可不能瞎叫！！”小雲祁跳起來，大驚失色：“你……你還是叫我哥哥比較合适。試試？”

“哥、哥。”

哥哥？

一旁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雲祁，突然臉色一變。

“對，哥哥，我是哥哥，你是弟弟，我們是兄弟，兄、弟。”

“哥哥。”

“你太聰明了。”

“喜歡哥哥。”

小雲祁滿臉無奈：“……你能不能忘了這句話。”

小塵影捕捉到一個字：“忘？”

“就是沒有了。”

小塵影疑惑：“死？”

“不一樣……忘比死要可怕……”

“可怕。”小塵影點頭。

小雲祁好奇：“你知道可怕？”

“嗯，可怕。”小塵影撸起袖子，那條骨瘦如柴的胳膊上布滿了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傷痕。

小雲祁一把抓住：“誰幹的？！”随即掀開小塵影的褲腿，見其腿上也都是縱橫交錯的傷痕。

“可怕。”

“可怕是誰？這裏除了你和我，還有別人在？”小雲祁警覺地問。

小塵影也說不清，只好歪着頭看着他，他把小塵影袖管和腿上的破布都放下來，安慰道：“沒關系，沒關系……有哥哥在，可怕再來也不怕，哥哥會保護你的。”

“保護。青岚，保護，哥哥。”

小雲祁捏捏那孩子的臉蛋：“好，我們彼此保護。”

随後他又教了小塵影很多詞，陪小塵影練習說話，一邊說，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雲祁在一旁看着他們，竟也不覺得無趣，津津有味的。

一場夫子課下來，小雲祁的肚子先喊餓了。

雲祁知道小塵影不依靠食物存活，當年的他卻不知道，遂在背簍中翻找了一通，找到一些不太好吃的幹糧。

小塵影好奇地直看。

“以為藥草很好找，我也沒想過會長久留在這裏……”小雲祁苦惱道：“青岚，你平時都吃什麽？”

“吃？”小塵影學着他做張嘴的動作，突然會意了什麽一般，拉着他往更深的地方走：“吃。”

經過千棺陣再往裏走，有一扇石門，雲祁早已不記得當年的萬棺墓是什麽模樣了，更不記得還有這樣的一扇門，之前與姬塵影來也并未見到，看門上的銅環鏽跡斑斑，便可知這裏已經太久沒有人來過了。

“吃。”小塵影指着裏面。

“裏面？”小雲祁想上前拉門，被小塵影拉住了：“雲祁，可怕。”

“可怕？可怕在裏面？”

小塵影張張嘴：“嗯，可怕。”

他形容不出來門裏到底是什麽東西，兩個雲祁心中便都沒底，現在他們看着是三人，實際有個過客，并不中用，而小雲祁嘛，在沒入師尊內門前，都還不一定能不能趕上現在的小塵影呢。

好在不管是從前的他，還是現在的他，權衡利弊的能力還是有的，并沒有直接莽，而是和小塵影又回到了原地。

雲祁也跟着回去，坐在原地思慮這個“哥哥”的問題。

小雲祁一邊說，一邊打量萬棺墓，自言自語道：“天應該已經黑了，今夜先委屈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就離開這裏，去外面填飽肚子，哥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好吃的。”孩子歪着頭。

“唉，若是有什麽蔬菜種子就好了，也不知道養不養得住，金針油菜之類的，即便看膩了也還能燒菜吃，到時候種上一大片油菜花田，不僅有花還能填飽肚子。”

“……”雲祁恍然大悟。

油菜花……哥哥……

小塵影很擅長捕捉陌生的詞語：“外、面？”

“嗯，外面，離開這個鬼地方。你還小，不應該住在這裏，等哥哥找到藥草，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小塵影搖搖頭。

顯然，小雲祁沒想到會被拒絕：“你……不願意跟我走？”

小塵影拉住他的衣袖：“雲祁，不、走，青岚，不走。青岚，喜歡雲祁。”

小雲祁的表情十分複雜，半晌笑了笑：“別擔心，哥哥不會丢下青岚的。”

“不、丢、下？”

小雲祁回答很是鄭重：“不丢下。”

小孩子開心地繞着他直轉圈圈。

雲祁重新做人也有幾個月了，裴毅的身子骨不大好，他便漸漸習慣了睡覺，如今魂魄離身又不必再睡，他是有心想睡，身體卻一點都不累。

小時候的他與小塵影一起躺在一副棺材裏，已然睡熟了，棺材板半合着，他則趴在上面百無聊賴。

純狐氏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他如願看到了姬塵影想要隐瞞他的事，姬塵影與曾經的他，果然不僅僅只是見過面，雖然他想不明白，那小子為什麽要隐瞞這些。

不過，純狐氏難道是要讓他再經歷一遍過去的事？狐花樹中的時間與外界相通嗎？如若相通，此時應該已是破曉，姬塵影差不多該知道了吧。

他在棺材板上翻來覆去地騰挪，若是能睡着，倒是好打發時間，不免郁悶。

小雲祁倒是好，摟着人睡得香甜。雲祁翻白眼，連自己都有點嫉妒。

他怎麽什麽時候都這麽倒黴啊。

“吧嗒。”萬籁俱寂之中，這一聲顯得尤其響亮。

“吧嗒。”像是有人走近的腳步聲，而且是一步一步，很緩慢。

“吧嗒、吧嗒……”

雲祁猛地坐起來，因為要睡覺，小時候的他便把帶來的火折子給熄了，好在他如今是個魂魄，能看得稍微清楚些。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吧嗒！”

聲音突然加快，他還沒有看清是什麽，便感覺有什麽東西穿過了他的身體，抓住他身下的棺材板，一把将棺材掀了起來。

“呼哧——”

變故是在一瞬之間發生的，底下躺着的兩個人都被驚醒了，火折子在慌亂間被打亮，小雲祁舉着火，三人才看清方才掀棺材板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那是一個宛如怪物一樣的……怪物。

這并非是雲祁吓傻了，慌亂間胡亂形容的，而是它只有這個詞才能概括。

這玩意的外形大致像個人，長着兩條腿，不過腫了起來，十分粗壯，兩條手臂卻極細，像柳條一樣，方才穿過他身體的就是這個。

它的頭很怪異，就像沒有下巴，兩只眼睛十分細長，連接着下面的身體上長着一只血盆大口，正流着口水，那吧嗒聲就是口水滴在地上的聲音。

小塵影反應極快，飛起一腳踢開了那只細胳膊，柳條一樣的胳膊躲了一下，反過來纏住他的腳踝，将他整個提在了半空中，随便一扔給扔出去了。

小雲祁大叫：“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