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記憶被抹殺

記憶被抹殺

原本鬼火是好好飄在前頭的，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轉頭，與雲祁撞了個滿懷，雲祁扭着它的火苗，怒道：“好好的你返回來幹什麽？”

“閻閻閻……閻！！”

“閻你個大頭鬼？眼瞎了？“雲祁朝那扇門裏探頭，抓住鬼火：“閻王啊，慌什麽，老熟人了。”

頭一次見，雲祁也有點慌的，不過閻王這個鬼不算難相與，好好說話無甚大礙，怕就怕姬塵影在這裏鬧，關鍵是這小子不怕死，這個不怕死的人就很可怕，誰會不怕一個失控的瘋子呢？

牛頭馬面還是老樣子的唬人，喝道：“堂下何人？面見閻羅王還不跪下？”

雲祁以為姬塵影會拔劍硬剛，誰知道他真的跪了，剛跪下便急急問：“你能救雲祁？”

閻王的半張臉隐藏在黑暗中：“純狐氏說的那個半妖便是你吧？你想救的人，确實是在本王編下。”

姬塵影急忙問：“他在哪裏？”

“他是只厲鬼，厲鬼在鬼界居無定所，今日見，明日不見，本王不好說。”

“……那我在這裏等他。”

馬面道：“放肆！閻羅殿也是你等小妖能随意待的地方？”

閻王大手一揮：“罷了，本王且問你，人間東海城內，一個時辰前大開鬼門，是你動了骸陣？”

“是。”

“你可知自己會有何種反噬？”

姬塵影搖頭，看得出來是完全不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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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叫本王翻翻看。”閻王取出他那小本本找了片刻：“哦嗯……青岚，是你吧？”

鬼火問：“他到底叫什麽？我怎麽總聽你叫他姬塵影？”

雲祁道：“一個是娘取的，一個是爹取的，不過閻羅殿上的記錄，是以一個生命誕生時最早的名字為準。他娘剛生下他，便給他取了名字，只是沒有用姬姓；而塵影之名，是他後來回姬家用的。”

“原來如此。”

閻王翻着本子：“你原本的壽數是四百八十一年，如今只剩下兩百年不到了。”

姬塵影面無表情。

牛頭與馬面對視：“你這人好生奇怪，是嫌自己的命長嗎？”

姬塵影無視他們，問閻王：“為什麽那些鬼魂裏沒有雲祁？”

“他是個怨氣極重的厲鬼，極其少見，這種鬼生前做人時執念都特別深，不能放過別人，更不能放過自己。”閻王道：“本王記得他，你們也還記得吧？”

牛頭與馬面點頭道：“記得，怨氣萦繞，确實少見。”

閻王繼續道：“他需要八字陰陽完全重合、不得有一點偏差的身體，才能成功還陽，且這本就是違逆天道之舉，即便還陽，也活不長久。”

“怎麽樣才能找到？”

閻王将小本本一丢：“找？就算找到，你也無法，此事需得自願。”

姬塵影咬了咬牙：“那我能做什麽？”

“你只能等。即便是懂天下算籌的純狐氏，也不能保證你得等多久。”閻王想了想：“不過你大可放心，本王會留意着，你回去等着就是了。”

令雲祁與鬼火驚掉下巴的是，姬塵影居然問：“我憑什麽信你？”

馬面道：“嘿！你是個什麽妖怪？竟敢這麽猖狂？你當你是孫悟空啊你？！”

“咳咳！”閻王倒也不在意他的無禮：“你可以不信本王，只是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為什麽幫我？”

牛頭道：“不是幫你！咱們也是有任務在身，要驅散厲鬼的。”

閻王點頭：“不錯。像他那樣的厲鬼，沒有十年八年是散不去的，自然，即便如你所願，能還魂回到陽間，他也活不了幾年，除非……有人自願将壽數勻給他。”

雲祁不禁皺眉。總覺得閻王此刻說這種話，特別奇怪，簡直就是一種暗示，過于明顯，前面有坑。

姬塵影果然道：“我的給他。”

閻王沉聲道：“你可要想好，他是厲鬼還陽，你勻給他，自己的壽數便要大打折扣。你如今的壽數已不到兩百年，縱使勻他一百五十年，也不過只能換他二十餘載罷了。”

姬塵影毫不猶豫道：“可以。”

閻王雙手撐住下巴，微微向前躬身：“那便簽字畫押吧。”

姬塵影提筆簽字，咬破手指畫押，閻王在他完成前的一刻，按住了他的手腕：“還有一事，本王需得提前與你說清楚。

“聚魂的儀式，需得由你來完成，因聚魂者的魂魄之力越強，成功的幾率便越大。你既來求他活，還求到了本王這裏，人世間便再沒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閻王語氣幽幽，卻斬釘截鐵：“待他回陽間之後，一切有關于施術者的記憶，便都會被抹掉，或是替換成無關緊要之人，就連他做厲鬼時的記憶，也一樣保不住，并且還陽之後，一旦他想起了關于施術者的記憶，哪怕只有一點，也會在頃刻間散魂。”

馬面補充：“是真正的煙消雲散哦！”

姬塵影一愣。

閻王道：“開鬼門不過是減減壽數，本王知道你并不在意，但倘若日後真有與他八字陰陽合，且願意被奪舍的肉身，這聚魂還陽的代價，可不單單只有奪去壽數那麽簡單。

“你求的本是違逆天道之舉，此舉便要你拿最珍視的東西來換。天地之間，萬事萬物，都是這麽個道理，有得，便必有失。”

牛頭道：“我死了這麽久，還是頭一次見到你這樣的奇人，最珍視的不是自己的記憶，反而是別人的記憶。”

閻王放開了姬塵影的手腕：“想好了，就可以畫押了。”

姬塵影沉默片刻：“我……日後與他便是陌生人了，對嗎？”

“不錯，且還陽後，他亦不再是你記憶中的容貌，或許連性格都會有所不同，畢竟你我誰都說不準，何時才會有适合他的身體，他還要做多少年的厲鬼，但凡是鬼，都會慢慢忘記很多活着的時日。”

雲祁聽到此刻，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與姬塵影的記憶偏差至此！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姬塵影望着那張簽字畫押的紙，血珠從指尖掉下來，他遲遲沒有按下去。良久，他忽然如釋重負一般地笑了：“也好。”

雲祁無比郁悶。也好？什麽叫也好？分明那麽在意他，為了他能做到如此地步，一句也好就完了嗎？

姬塵影最終還是畫了押。

“如此，你我的交易便達成了，本王收下你一百五十年的壽數給雲祁，也會替他留意着合适的肉身，你只需等待，不必再做其他無用功了。”

姬塵影低下頭：“我……能不能在鬼界見到他？”

“可以是可以，只是要看他是否回來。”

“多謝。”

自己的鬼生三年……雲祁想了想，似乎一直在外頭浪蕩，從沒有回去過，即便回去，他也記不得姬塵影了。

他忽然擡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鬼火被吓到了，原本就有些害怕閻王，是個驚弓之火，不經吓的：“你你你，你不必這麽自責吧？”

怎麽能不自責，因為無人可責，又心疼姬塵影。都怪他，做了厲鬼，無法将幕後黑手揪出來，便漸漸恣意縱情，竟沒想過要回一次閻羅殿的。

他是怎麽也想不到，有人會為他做到此等地步，這世間怎麽會有姬塵影這麽傻的人啊？

鬼火看出了他在想什麽，道：“我看挺好，你倆一個比一個執着，并非良配，但确實可以說是絕配。”

“你這話我還算愛聽。”

“嘁嘁。啊，他要走了！”

二人再次跟着姬塵影離去，看他對純狐氏道了謝，去寒潭洞與雲祁的屍身道別。

雲祁忽然想起一件事，戳着鬼火：“你說等下我看完了這些回去，能不能想辦法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鬼火道：“按理來說是不可以的，雖說都是死屍，可到底不同，你是從原身出來的魂魄，再想回去，應該很難吧？”

雲祁哼唧了半天，等姬塵影道別完，又走了，他坐在地上等着被拉走，心道姬塵影這小子的體力真好。

嗯，不錯。非常不錯。

鬼火忽然湊近，燎撥他的頭發：“不要想那麽猥瑣的畫面啊喂！我看得到！”

雲祁飛起給了它一腳：“你給爺死！誰讓你看他！”

“你以為我想看？？是你自己想得猥瑣好不好！！”

“他那麽喜歡我，我也那麽喜歡他，這叫水到渠成！想那種事怎麽了？吃你家大米了？”

鬼火嚷嚷：“好不要臉啊啊啊！哎？哎哎哎！等等等等！你你你，你承認了？”

雲祁直翻白眼：“我有否認過？我警告你，只有我能看！你馬上給我忘了。”

“跟誰稀罕似的！”

二人再次被拉走，被迫中斷了此次激情互動，回到了萬棺墓。

姬塵影站在千棺陣上，掀起一塊棺材板兒，長腿一邁，邁進棺材，躺在裏面。

鬼火疑惑：“他這是在幹嘛？”

雲祁道：“睡覺。”

“……”

“你用那麽猥瑣的眼神看我幹嘛？我這次可沒想什麽下流事。”

鬼火無言：“我他娘的有眼睛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