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殘忍的真相

殘忍的真相

“我從你的火苗上，完全感受到了你的鄙夷。去去去，滾遠點。”雲祁趕遠鬼火，走了過去。

姬塵影躺在棺材裏，就像初見時摔了個跟頭，小兔子一樣、四肢蜷縮在一起地躺着。

雲祁虛撫他的臉頰，心中十分思念，不想再繼續看下去了，想回去見他，他的事讓他親口說，也想告訴他，自己就是雲祁，告訴他，自己對他的感情。

“哥哥……”姬塵影閉着眼，忽然開口。

聽到這個，雲祁不免來氣。這幾個月裏，姬塵影雖然對裴毅沒有逾矩的行為，可是處處護着裴毅，這還沒完！他還讓裴毅叫他“哥哥”！

這難道不是某種專屬稱呼嗎？是自己一廂情願了嗎？

想想心中便蹿上一股火氣：“你幹嘛對裴毅那麽好？是不是移情別戀了？”

姬塵影喃喃道：“……我知道死的含義了。”

雲祁一愣。姬塵影曾經問過他，死是什麽，那時他不願多說，總覺得這個死字，對他與姬塵影都十分遙遠，所以含糊過去，說死便是沒有了。

如今，姬塵影真正明白了。

他小聲對姬塵影道：“我會回去的，再也不會丢下你了。”

這次他想選小狐貍，他的小青岚。

姬塵影在棺材裏待了許久。

“啊~還要待多久？”

“他這樣不吃不喝，身體真的撐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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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妖族也得吃飯的吧？”

“他躺在這裏做什麽呢？”

“喂，怎麽你也不和我說話？”

雲祁被鬼火說得不耐煩：“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鬼火道：“你二人在棺材裏待了兩天兩夜了！還有完沒完！我快無趣死了。”

“你一團火，有什麽好無趣不無趣的。”

“喂！我可是你的思緒，你給我留點面子好吧！你……哎？等等，好像有腳步聲。”鬼火靜默片刻，大叫道：“哈哈，真的有人來了！”

千棺陣外走進來一個人，是姬塵影那個道貌岸然的師父，鶴發雞皮，裝得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

姬塵影忍了他那麽多年，當年從萬棺墓裏出來時，便知道自己被這個所謂的師父當做藥人來使，卻什麽都沒有說，甚至沒有和白芨提過哪怕半個字。

如今這老道幹嘛來了？

老道踱步至雲祁身邊，雲祁有些嫌惡地躲開了些，只聽老道嘆氣：“唉，随為師回去吧。”

姬塵影睜開眼。

兩天了，他一直将自己困在這具棺材裏，不吃不喝，蜷縮成一團，好像想将自己餓死似的。

“日子總還要過下去，你不能這般消沉啊。”

姬塵影重新閉上眼，很明顯，就是不願說話，不願與他說話。

“想不到你竟與雲家人有交集，若不是今日聽白芨提及，你為了雲家公子的死自責，将自己困在此處，為師都還不知道。”

姬塵影冷冷道：“閉嘴。”

雲祁與老道，甚至連鬼火都一同愣住了，老道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姬塵影是個不給面子的：“你不配提他。”

“你！你就算傷情，也不能目無尊長，這般對為師說話！”這老道還算能忍的，因知道姬塵影是半妖，所以才拿姬塵影做藥人。

像他這樣自視清高之人，不一定就瞧得起姬塵影，如今突然被自己瞧不起的人這樣說，臉上一陣青白，卻還是忍着并不發作。

姬塵影懶得搭理他。

僵持了片刻，老道又軟了語氣：“為師知道你有苦衷，也不會怪你。你合該與為師一道回去，自己的身子最要緊，再這樣下去恐會垮掉，為師再為你配幾副藥，你也該好好養養身體。”

即便明目張膽、極不要臉地說到這個地步，姬塵影還是懶得搭理，似乎并不覺得再三被騙着喝下那些毒|藥，有什麽不妥，或者，是覺得還沒到出手的地步。

是個大度能容人的。

“有一事為師方才想起，白芨說你大開鬼門時，用的是雲家的八寶法器……獨目琉璃珠？”

哦~原來如此。雲祁懂了。這老道在這裏等着呢，還真是賊心不死。

棺材裏的姬塵影突然睜開眼，緩緩坐了起來。

老道見他有反應，欣喜道：“為師常年煉藥，對這些東西倒是有些孤陋寡聞了，竟還不曾見過八寶法器……”

姬塵影站起來，從懷中取出獨目琉璃珠來。

“果然在你身上！”老道這麽說，未免有些沉不住氣，說完也自覺失态，連忙正色。

姬塵影靜靜地看着他：“想要？”

他高聲一笑：“哈哈哈哈哈，為師要它做什麽？不過好奇，想看看罷了。”

“可以。”但姬塵影并沒有動。

老道不禁皺眉：“你這孩子，便是想得太多，為師一不修仙問道，二不尋器飛升，你又何必如此提防？當年你自這萬棺墓上來，身有纏縛結之毒，難道為師不是盡心盡力地照顧着你嗎？”

好一個盡心盡力，好一個照顧着他，簡直是佛口蛇心的最佳典範啊。雲祁不禁刮目相看了。

姬塵影十分平靜，臉上看不出在想什麽：“來拿。”

那老道眼中隐隐閃過一絲不悅，躊躇着，還是走了過去，就在他要拿到那顆珠子，眼中逐漸放出貪婪的目光時，姬塵影收了手，沖老道揮了一拳。

這一拳不算快，以雲祁所見其往日的功力，也就用了十之五六，更像是一種試探。

那老道躲過了，這一躲，雲祁便明白姬塵影是想試探什麽了。

“是你。”姬塵影道：“六年前的那個蒙面人。”

“什麽蒙面人？”老道皺眉。

“你身上有我的妖氣。”姬塵影冷冷道：“六年前我離開萬棺墓時，偷襲我的那個人是你，那時我在你身上留下了一絲妖氣，我認得出來。”

老道自然是抵死不認的：“笑話！為師偷襲你？為師第一次見你，還是應了白芨的央求，上重樓殿醫治你身上的毒！而後才教了你劍法與醫術！若是真如你所說，你我之後又相處了一年有餘，你為何早沒有發覺？”

姬塵影嗤笑一聲，神情荒涼：“……是啊，我為何早沒有發覺？我竟蠢到如今才明白，你當年并不想殺我，反倒希望我活着，因為只有活着的妖，才能物盡其用，一直為你試藥。”

“……你在說什麽？”

“那一絲妖力是我留下的，往後只要你對我動殺念，我當下便能察覺。至于我為何早沒有察覺，是因為你将我當做藥人時，并未對我動過殺念，否則你一時之間，又要去哪裏找這樣一個對藥不聞不問、通通只管喝下去的藥人？”

那老道一時沒能接上話，只道：“你早就……”

試藥都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姬塵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地分析：“當年我為了能早日見到他，不僅毫不懷疑你，還主動找你，想要加大藥量，我自己蠢，我認。你拿我試藥，是為了想要煉藥，蒙面偷襲，卻是為了這顆珠子，我說得可對？”

老道看到他又拿出珠子，眼眸陰沉：“為師不知道你今日究竟發的什麽瘋，說這些莫須有的事！你在此地與為師撕破臉，難道就一點都不顧及你舅舅的顏面？”

“他只會為看不清你的真面目，而感到羞愧。”姬塵影手中抛着獨目琉璃珠，一上一下地玩弄，扯起嘴角，微微歪頭道：“這東西，确是人人都想要。”

“難道你不想要？”

姬塵影沒有回答。

老道微微眯起眼睛：“既然你不想要……那便将它拿來！”

姬塵影輕輕笑了笑：“這就忍不住了？我還以為，你要再嘴硬一會兒。”

“休要多言。”老道喝道，也不再僞裝了，自袖中取出兩張符紙。

“哼。”姬塵影見他一副要攻擊的樣子，不以為意：“雲奕曾對我有過殺意，此前我并未見過他，而他身上又有與你身上……一模一樣的妖氣。這并非巧合，而是你與雲奕見過面，不止一次。”

雲祁正在思考，姬塵影喝了那麽多毒|藥，是否會有什麽後遺症，猛然聽到他這麽說，擡起頭去看老道。

老道咬緊牙關，怒目而視。

“我自雲府帶走雲祁時……”說到此處，姬塵影明顯頓了頓，聲音中含着一絲顫抖：“當時你就躲在暗處。”

真的是他？雲祁一時說不出話。自己在閻羅殿上見的那幕後之人，自己苦苦追尋的仇人，就是眼前這個老道？！

當年姬塵影離開萬棺墓，被這老道偷襲，在老道身上留下了一絲妖力，那時他擊退老道，老道落荒而逃，他卻并沒有繼續追趕，因為他趕着要去見想見的人。

但無論是誰沾染了這絲妖力，只要對他動了殺意，他都能察覺。

那麽，老道便是指使雲奕，謀奪雲家家産的幕後黑手，說得通！

無他，不過前者想要獨目琉璃珠，後者想要獨吞金銀。

二人恐怕是時常在一處密謀，久而久之，雲奕身上也沾染了這絲妖氣，當姬塵影上門找雲祁時，雲奕動了殺意，但那時的姬塵影并沒有在意。

他當年對雲奕，大約也是為着雲祁的緣故，即便雲奕對他态度惡劣，他也禮而代之，否則本不必受雲奕的氣。

……這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