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鬼界閻見愁

鬼界閻見愁

閻王大手一揮：“還不了的，他本人都簽字畫押了。”

“你耍無賴？行，我即刻就去鬼市張貼告示——”

閻王趕忙示意牛頭和馬面拉住雲祁：“哎，別別別！前兩個月你一走，鬼市好不容易才消停下來，你可別添亂了！本王真是命不好，怎麽攤上了你這麽個鬼！”

雲祁道：“喂喂！是你坑他在先的好吧？在人間開鬼門這事是他不對，你要收他近三百年的壽數，這裏頭的事我不懂，也不好說什麽。

“但那個什麽聚魂還陽之法，你少糊弄我！鬼市有明文規定，既已收了他最珍視的事物，便沒有再收壽數的道理。”

閻王攤手：“他簽都簽了，本王真的沒法還，你怎麽不去怪他不懂讨價還價？”

“他自然不懂！”雲祁郁悶。

即便他懂，也不會計較。是累了，還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想要心愛的人回去，他已經付出了自己的一切，便是再付出多少都是一樣的，只要還有一線希望。

雲祁想着想着，怒道：“你還強詞奪理！！”

“行了行了，撒潑也該有個限度，真當這裏是自己家了！”閻王推了雲祁一把：“你不下去，本王怎麽寫！”

雲祁站在閻王身邊，認真監督閻王翻簿子，翻到一處，閻王指給他看：“喏，你自己看，別說本文诓你，本王給你捋一捋。他的壽數本有四百八十一載，因私自于人間動用骸陣，大開鬼門，餘一百九十三載。

“又因使用聚魂還陽之法，勻于你一百五十載，換你還陽之身二十五載……別掐本王，坑是坑了點，但他來本王這閻羅殿求助于本王，本王收點好處費，你總不能說什麽吧？”

雲祁拍案而起：“一百多年的好處費？！”

閻王橫眉：“他可是個半妖！若不是純狐氏，憑他怎麽來得了閻羅殿？你也不仔細想想！”

這倒是實話，閻王是應了純狐氏的請求，才放姬塵影來的，若是傳出去，這鬼差是沒法在鬼界混了，下一任閻王也會因此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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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這半妖半鬼的，都還是六界不待見，妖與鬼之間的界限，也總是模模糊糊。

雲祁只好先按下不提：“……先繼續。”

“……換你還陽之身二十五載，餘四十三載……又餘二十六載。”

雲祁狐疑：“等等！方才略過了什麽？”

閻王略過的那行字，很明顯是後來添的，被手刻意擋着，一時看不清。

“雖然本王收了他的壽數，但他本就活不到那麽長久。”閻王道：“他出生時便被人下了一種邪術，與一凡人有着命定，二人同生共死。人族壽短，不過須臾百年，這上頭寫着的壽數多是虛的，還有邪術導致的花敗葉落的命格。”

雲祁咬咬牙，忍着心裏的怒意：“是他那個混賬爹……”

“簽字畫押之後過去月餘，他又通過純狐氏來了一次，想要解掉那個邪術，說他的壽命只有四十餘載，不願連累旁人。”

雲祁頗有些自豪。到底是自己教出來的孩子，總是這樣為旁人着想。

“此法本王解不掉，因其屬于妖族的邪術，便得以妖族的力量去解，要麽通過換血，徐徐圖之，大約有個三五載，能在他活着的時候解去；要麽，便得使用狐族神樹的力量。”

“什麽力量？”

“原本這種妖族術法，是用來締結兩位有情人的，自然解法也是與其心心相印之人一起了。”閻王道。

“我……裴毅應該可以。”雲祁想了想，如今他在裴毅的身子裏，就是不知道裴毅之于姬塵影，到底是什麽意義。

閻王忽然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總之因這邪術，雖然記錄上他的壽數乃妖族壽數，可實際上他根本活不到近五百年。

“本王收納的壽數，不過是鑽了個空子，趁他還活着，替他都取出來，他要開鬼門還是要聚魂還陽，都随他折騰去，反正不取他也用不了，折騰完剩下的，不如為本王所用。”

雲祁大為震驚：“你還真是聰明啊……”

馬面驕傲道：“這算什麽，咱們閻王的厲害，你只知道了十分之一。”

“算你還有點良心。”這算是間接地幫了姬塵影。雲祁嘆氣。姬塵影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生死攸關，即便沒有命定，這幾百年的壽命，遲早也得給折騰完。

“他這三年來，經常以妖力尋你的魂魄，折騰來折騰去，如今剩了二十六載，如今距離大限，只剩三年了。”

是，就連姬鴻影都說過，姬塵影三年來以妖力尋魂魄往生之法，無果。雲祁想了想：“純狐姥姥答應過我，會将他花敗葉落的命格換給我，這樣也不行嗎？”

“你也沒剩多少了啊。”閻王翻找簿冊：“你陽間的壽數二十五載，得壽二十五載，共五十載。”

這好辦。雲祁道：“這樣，将我的給他，若我不能再回去，他至少還有二十五年可活。”

閻王一下子站了起來：“誰說你不能回去？你必得回去！！”

“靠……”這麽不待見他。

閻王道：“你願意給他便給他，你還能活到五十歲，他是二十六歲……十二年如何，你二人各留一半。”

如此一來倒是真正的共死了。雲祁看閻王在生死簿上勾了兩筆：“得嘞！”

“滿意了？滿意了就趕緊回去……對了，本王尚未問你，你還陽之後一切順遂，為何今日突然回來了？”

雲祁嘿嘿一笑：“這不是想知道我忘了什麽，便與純狐姥姥交易了一場，想起來後，自然散魂了。”

閻王罵道：“作死。”

雲祁有些讪讪：“你們合起夥來騙我，就別說我了吧。”

“好在本王留有一手，否則今日必将釀成大禍，你還是回你的陽間去，本王頭疼。”閻王召馬面送來一只錦盒：“這是裴毅給你留下的。他是自裁，餘下還有命數，你吃了趕緊回陽間。”

雲祁疑惑：“嗯？他留給我？我并不認識他啊，他為什麽留給我？”

“就在兩月前，他自裁入閻羅殿，本王見他也是一只厲鬼，不過比你的執念差了一些，他與你的命格八字陰陽相合，本王便問了他，願不願肉身被你奪舍。”

雲祁看着他手中的錦盒：“他……怎麽說？”

“願意，且在本王提出，将他生死簿上餘下的幾年壽命留給你，以備不時之需時，他也欣然答應。”

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承了裴毅這諸多的情義，雲祁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閻王道：“還陽之後，記得給他燒些紙錢，好歹也是承了人家的情。”

“他此刻人在哪裏？能不能與我一見？我想當面向他道謝。”

閻王揶揄道：“他不如你，已經投胎了。”

“他為什麽自裁？”雲祁想起自己醒來時，裴毅就躺在外門弟子房的床榻之上，沒多久趙岚便找來了。

“魂魄既已投胎，前塵事便在生死簿上一筆勾銷了，這個問題，本王無法回答。”

“行吧，那我自己想辦法。”雲祁琢磨着，等回去後，定要上無塵峰一探究竟。他拿起錦盒中的藥丸：“……”

“吃啊，吃完趕快回去，本王好清靜清靜。對了，萬望從今往後，你我再不相見，再死，你便直接去找孟婆，別來找本王，下輩子死了也別來找！生死不都圖個安逸快活？有那麽多執念做什麽。”

雲祁笑出聲：“得，只是我還有個問題，我的肉身被放在寒潭洞中，說是沒個十年八年的壞不了，這才三年，應該沒壞吧？”

“嗯？你想做什麽？”

“這次回去，我能不能回到自己的肉身裏？”

閻王道：“當初找裴毅的肉身，是因你怨氣太重，回不去自己的身體，如今只要你無怨，再有還陽的另外執念，可以一試。”

另外執念？雲祁想，自己是有的。

“你想試試，本王便送你試試，不成也沒什麽危害，你繼續用着裴毅的身體便是了。”

雲祁猶豫了：“……還是算了，裴毅就裴毅吧，好歹能助姬塵影解命定。”

人生總有不完美，他可以接受，只要能回到姬塵影身邊。

閻王不以為意：“你回自己的肉身，不也一樣？”

雲祁翻了個白眼：“兄弟，愛過人嗎？有過相好嗎？懂那種感覺嗎？不懂就不要多嘴。”

馬面不厚道地笑出了聲，牛頭的身體也在隐隐顫動，努力憋笑。

閻王不屑道：“人間的情情愛愛，矯揉造作，有何不懂。”

“你懂什麽？來，說來我聽聽。”

“看來做鬼是會叫人變傻的。”閻王提筆在生死簿上寫下一行字：“來自十年難得一見的厲鬼——雲祁的親身示範。”

突然成為反面教材，任誰能爽：“你有話能不能直說？叽叽歪歪，有你這麽當官的嗎？”

閻王嗤笑道：“聚魂還陽的陣法，是你那相好畫的，雖然耗費了些功夫，但你還陽之後，本王還是派人依約告知他，你奪舍了裴毅。”

雲祁人傻了：“哈？？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