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聽風

聽風

高二上文理分科，一半人留在了十七班繼續學理，另一半人轉班去了文科。李倩還有劉宇琪去了文科，兩人分到了不同的班，但都是樓下班級。搬東西的時候，馮希和劉仲奇在一旁陪同。

“學文是我選擇了一條更适合我的路，畢竟物理、生物我像是在聽天書一樣，奇哥你別太傷感了，你以後要是想我随時可以下樓來找我，咱們還是好朋友。”胖子撞撞劉仲奇的肩膀，嬉笑道。

“來，幫我搬下東西呗。”

劉仲奇回以“滾”字。

他快速跟上前面的馮希、李倩，然後強硬地接過李倩手裏的東西，咚咚地跑下樓。

文理分科後高二十七班來了一大半新面孔，老王将新舊人員打亂安排座位，馮希和一個文科班轉來的女生坐在了一起。這次，劉仲奇是馮希前桌的前桌，而賀流逸又坐回了靠後門的位置。

劉仲奇經常下課就越過座位找馮希聊天，話題總是東扯西扯。她怎麽以前沒有發現他話這麽多？

馮希原本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又一次課間聊天結束後的語文課上，同桌女生趙芸芸把一張小紙條遞給她，紙條上面寫的是：“馮希，劉仲奇是不是喜歡李倩啊。”

馮希一瞬間對這些天劉仲奇的反常行為有所明悟，可又有些游移不定。

“你怎麽知道李倩？”她轉頭低聲問。

“你們每天下課不都在聊嗎？他總是能扯到李倩，看似陪你去找李倩，實則自己想去看她又不敢。”

“啧啧啧，小心思真多。”

劉仲奇喜歡李倩？馮希陷入思索，朋友在她眼皮子下産生暗戀她居然沒發現，還得別人提醒。

“我們三個是好朋友，其實我們兩個聊李倩很正常。”

“對呀，你們倆聊天是很正常，你不喜歡他、他不喜歡你，但他聊李倩就是不正常，語氣不對，眼神也不對。哎呀，你太遲鈍了，被友情的外表所蒙騙了。說實話，我覺得我特別适合做戀愛專家或者電視劇裏那種看犯罪人員一眼立即查出、”她越說越起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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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希拉她袖子想讓她閉嘴。

“趙芸芸、馮希，你們倆在聊什麽，起來給大家說說。”講臺上，語文老師推了推眼鏡。

等老師的轟炸式提問過去，趙芸芸漲紅了臉悻悻坐下，她吃了教訓準備閉口不言，認真把這節課混過去。

一張來自馮希的小紙條被推到她面前，“你再給我說說你的其他發現。”

馮希把紙壓在書裏，趙芸芸寫了一大堆，她得慢慢細看。

班長與副班長在談地下戀情、語文課代表和他同桌在暧昧、第一排和第三排的幾個男生女生是混亂的四角戀關系，分分合合好幾次……

張素喜歡賀流逸。馮希轉頭，那是他同桌。

孟涵之喜歡賀流逸、張秋月喜歡賀流逸……

都是暗戀。

馮希不滿，怎麽都喜歡賀流逸，連她也在名單上。

“那賀流逸喜歡誰？”她問。

趙芸芸低頭想了許久，最終在紙的背面落筆：“你”。

馮希猛地起身，把紙搶過，“胡說八道！”

她反應激烈，趙芸芸呆呆地望着她，懵了。

最後兩人被趕出教室到門口罰站。

兩人貼在牆上，馮希低語：“我和他是鄰居，一群人在一起玩，所以關系比較好，是很好的朋友，你別瞎說。”

“不可能，別騙我了，欲蓋彌彰就是有鬼。我看人很準的，喜歡一個人就算什麽都不說，也能靠行動、眼神、肢體語言感覺出來，這是有科學依據的。”趙芸芸看着走廊窗外的天空搖頭。

“不可能。”馮希堅持。

“我真不懂，互相喜歡不是一件好事嗎？暗戀多苦，單向喜歡才倒黴吧。行行行，我瞎說，我瞎說，他不喜歡你，他不喜歡你。”趙芸芸翻白眼。

馮希貼緊了牆，情緒冷靜下來，理智也回歸了。好一會，她轉頭看向趙芸芸問：“那你呢？你也、”

“煩不煩啊，喜歡帥哥有什麽錯？”

聊天就此打住，下課後兩人一同被老師帶回辦公室進行批評教育。

中午吃飯，馮希拒絕和賀流逸一起。她現在不敢和他呆在一起，怕自己看他一眼就開始胡思亂想。他不可能喜歡她，他們只是朋友，所有的事都是在友情的範圍內。如果她一旦挑破，超過友情的界限，會得到什麽結果？

她不敢想。

吃完飯，馮希在回教室的路上看見李倩了，她和她的新朋友走在一起，她擡手向他們打招呼。

“李倩！”身旁的劉仲奇跑過去。

趙芸芸挽着馮希的手臂努嘴：“你覺得他什麽時候會表白呢？我覺得不會，聽說他媽很嚴，估計高中畢業後他才敢向李倩表白心意。說實話，我不看好他們倆的愛情，感覺走不長遠，畢竟兩人家境差得特別大，高考之後說不定還要異地戀、”

馮希扯開她的手往前走。

“哎，等等我嘛。”趙芸芸喊道。

跑到馮希身邊，繼續道：“而且我覺得李倩對他沒感覺，劉仲奇估計得努力追求……”

馮希轉身無奈：“趙芸芸，你要是學習有這麽強的探究欲一定可以更進一步。”

經過兩天的觀察，馮希可以确定了劉仲奇暗戀李倩的事實。只不過跟事實有所偏離的是，他本人似乎意識不到自己的暗戀，全是下意識的反應。或者可能察覺，但又不肯相信，學着跟馮希一樣自我催眠。

趙芸芸撺掇：“作為朋友，這時候我們就得負起責任。”

“什麽責任？”馮希不明所以。

“幫他們呀！青春時期的愛情多珍貴，我們要幫他們倆，讓他們把握住、別錯過。雖然我覺得他們倆可能愛情路不長久，但說不定有奇跡呢？因為愛，所以兩人攜手走過風雨歲月，從校服到婚紗，多麽美好！”她加上肢體語言，神情陶醉。

“其實你也很适合去演講。”馮希道。

“好啊，下學期我就報名演講比賽！”

放學後，馮希和趙芸芸出現在李倩班級門口。

“馮希、芸芸，你們找我？”李倩背着書包向她們走近。

馮希掐住趙芸芸的手，對方痛叫一聲。

“好久沒找你了，就想和你聊天，我今天陪你一起回家吧。”

三人從學校走到菜市場，又穿過菜市場來到李倩現在住的小區。一路上趙芸芸就像是一匹脫缰的野馬，而馮希則需要努力勒住缰繩，防止她亂說話。

小區門口，趙芸芸眼神用力，馮希深呼吸，開口：“倩倩，其實我有事想和你說。”

李倩停住腳步，“其實我也有事想和你說。”

“那你先說。”馮希道。

李倩把買的菜放到小區門衛室，三人走到路旁板凳坐下。

李倩看了眼趙芸芸，最終輕聲道：“你們能不能別把這件事往外傳，你們是我朋友，你們知道就可以了。”

兩人點頭。

李倩露出舒心的微笑，“我談戀愛了。”

趙芸芸反手掐住馮希，她沒有發出聲音。

“和誰？我們班的還是你們班的？”趙芸芸很焦急。

李倩看向馮希，吐出兩個字：“周楠”。

馮希無話可說。

李倩是因為馮希認識周楠的，但兩人并不熟。李倩很感激兩個雇主老人給她提供住宿和工作，于是能幹活的時間都很積極勤奮。她經常在旁邊菜市場買菜，然後認識了在菜市場賣菜的周楠外婆，因為周楠外婆是整個菜市場裏最老的老婆婆，在邊角鋪了長方形的塑料口袋就算是攤位，賣的更是最低價。

李倩人好心善，更是因為自己困難所以更明白周楠外婆的不易，她經常幫些小忙，幫忙背菜、扶周楠外婆回家等。周楠的家在小區外的街巷，往裏走有一棟廢樓，他們家就在廢樓旁邊，周楠外婆就是在廢樓後面的地上種菜。就這麽一來二去，周楠和李倩熟了起來，也慢慢對李倩産生愛慕的心思。不過他知道自己家的情況，并沒打算顯露心思。甚至開始避着李倩，拒絕讓外婆和她接觸。

李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她更多時間需要學習和工作，也抽不出身去理會別的事。

直到她弟弟來鬧事。

李倩現在很少回家，她媽一回家就要讓她上交所有的錢，說她現在有地方吃住，不需要拿錢。李倩交了一部分，又偷偷留了一部分。但她弟弟發現了，不過他沒告訴他媽，而是威脅李倩，要李倩把一半給他。李倩答應了，就這樣，她的錢分成三部分，大頭給媽媽，剩下的和弟弟平分。但李勇的胃口越來越大，他開始搶錢。李倩避着他回了城裏，他也跟來，并堵在李倩的小區威脅她。

周楠發現了這件事，然後将李勇打了一頓。他幫着李倩收拾了李勇，将李勇身上的錢扒光還給李倩。之後更是陪着李倩押李勇回家，鼓勵李倩向爸媽訴說她的不易，然後拒絕了繼續把工資給家裏的要求。

回程的路上，她看着周楠，覺得自己喜歡上了他。她的人生像是被另一個人破開了口子，光照射了進來，她握住了勇氣的光點，然後狠狠攥在手裏。

這是另一種脫變和新生。

她喜歡周楠，并追求了他。

“你知道嗎？李勇被他打的那天，他讓我自己踹李勇幾腳或者扇巴掌，我不敢，後來我們倆一起離開，他在追在我們身後叫嚣，我直接給了他一巴掌。”李倩伸出右手，眼裏亮晶晶的。

馮希此刻明白，李倩要的不是“建議”，而是“改變”。

這是劉仲奇此刻無法做到的，或許他以後能做到，但那都是以後了，此刻他只是一個受控于媽媽的懦弱小男孩。面對李倩的事，他只能和馮希一樣去找老師。

趙芸芸許久沒發出聲音，她張了張嘴，糾結道：“李倩，我明白，但是他此刻的好，只是他的一面表現，你真的了解他嗎？或許、他的另一面并不适合、”

她能理解，也不能理解。反正她是絕對不會交往一個沒有上高中、家境窮苦的混混的。

“他很好。”李倩看着趙芸芸正色道。

“正直、善良、孝順，生活的貧苦但積極樂觀，肯掙錢也能吃苦。這些不都是很好的品質嗎？我喜歡的就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李倩再次強調。

“而且，我現在很好，和他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值得憧憬的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