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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李主任忙收回視線。

李主任吹散茶葉,喝了口茶,捧着茶杯,輕聲細語地道:“可憐蘇容,年紀輕輕的小姑娘,被按了三年沒給一點機會。要不是托你薛組長的福,她恐怕到現在還是個助理呢。”

心念一動,他話點一半轉而問:“以前在張姐手裏辛苦吧。”

薛城表情很淡,“主任想說什麽,不如直說。”

“我也不喜歡和聰明人繞圈子。你們那新來的主任,分明什麽資歷也沒有,憑什麽就空降了。”他借着拿東西湊近她,壓低聲音,說道:“不如我們合作。薛組長,你才是有資格坐上去的。”

……

顧然拿着文件找薛城,兜兜轉轉,最後一拍腦門,想起來她很可能還在采購部。

電梯下一層樓。

她從長廊裏轉彎,最裏面那個辦公室就是李主任的。

落地玻璃拉着百葉窗簾。

不會人不在吧,那薛姐到底是去哪兒了。

小然懷裏抱着文件,半蹲下來。

透過窗簾最底下一層,看見了一截景象,頓時讓她倒吸一口涼氣。

旋即捂着自己的嘴,一雙杏眼寫滿了難以置信。

她看見,李主任半俯身靠着薛城,手搭着她的肩膀——像是在說什麽悄悄話。

兩個人的距離極近,姿勢很暧昧。

李主任…他想要幹什麽……

4.Chapter4

薛城偏頭看了眼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勾了勾唇,氣極反而笑了。她側身,躲開了李主任的手,聲音沒什麽起伏地道:“李主任,我不是張姐。”

她目光微垂。

李主任随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只見高跟鞋的細跟正對着他光亮的皮鞋面上。

力氣足夠的話,一腳踩下去能廢掉他的腳拇指。

這就是絕不肯妥協的意思了。

李主任臉上一點笑都沒有了,推了推眼鏡,緩緩往後退了兩步。緊抿着唇,從牙縫裏道:“薛組長,你不是這麽不識相的人吧?”

“李主任也不是沒有眼力的人吧。”

薛城面無表情地笑了下:“今天,就當我沒來過。”

開門的一瞬,守在門口的顧然被吓了一大跳,懷裏的文件“啪嗒”掉在地上。她手忙腳亂地撿起來,慌忙地道:“薛姐,你沒事吧?”

薛城拍了自己的右肩,就像拂去什麽灰塵般。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瞥了她一眼,問道:“你在這兒幹嗎?”

“有兩份重名的文件,我找不出哪個是修改過的,就全印出來了……”

小然絮絮叨叨交代着工作。

薛城像是聽着,其實沒辦法集中精力。

她想着蘇容的臉,腦子裏不停地翻騰着舊事新事。

如鲠在喉。

不禁又想,出了這種事,李主任還能許諾給蘇容什麽呢?

無非就是多幾個月的離職工資,再寫一份推薦信之類的。她也不笨,肯定明白事情的後果,絕不止是一個人承擔。就是自己待不下去了,也要拖着薛城一起。

為了什麽。

她想着以前兩個人在學校的相處,後來在公司的相處……從來都很融洽。

無冤無仇的,一點征兆都沒有。

“會暫時不開,再多準備一天。”薛城嘆了口氣,站定道:“這兩份都不用,我還要修改一下。”

她心緒不寧,就直接離開了公司。

留下小然滿頭霧水。

路上的寒風一吹,冷靜下來。她給林嘉楠打了個電話,意外的沒有接通。恰好有出租車開過,她伸手攔了下來。

司機問地址,薛城想了半天,才道:“中街路,Flora酒吧。”

下車之後,這片地方白天依舊沒什麽人。

薛城迎着風站立許久,還是想不通為什麽。

就這麽被随随便便地背叛了,真是不甘……且憤怒。

她伸手放在胸上,仿佛能感受到心髒砰砰地跳動,叫嚣着報複他們。要讓托她下水的李主任和蘇容一起滾蛋。

其實隔着大衣,凍得發紅的手根本感覺不到什麽。

“傻站着幹什麽?”

一身休閑裝的男子停在她面前。藏青色牛仔褲,煙灰色的沖鋒衣外套,穿得跟大學生似的,手插在口袋裏。白淨的臉上,透着一點好奇。眼尾一顆細小淚痣。

還沒回神,薛城怔怔地擡眼。

她呵出一口霧氣,笑了聲:“怎麽不是西裝皮鞋了?還是第一次見你穿成這樣。”

“我還沒到上班時候。”

顧之逸揚了揚唇,說道:“你也應該沒到能喝酒的時候吧?”

“沒關系。”她輕描淡寫地笑着。

“那進去喝一杯?”

他沒多問,只邀她進去。

這個點沒有散客,整個大堂吧臺都空蕩蕩的,只有一個侍者在擦着玻璃杯。

顧之逸竟然走進了吧臺裏,問道:“想要喝什麽?”

“薄荷茱莉普。”

薛城坐上位置後,打量着他道:“你還會調酒?懂得真多。”

他沒說什麽,擡手往量酒器裏倒酒。

她便專注地看着他。

那雙纖長骨骼分明的手,握着搖酒壺晃動,顯得利索又漂亮極了。動作娴熟而賞心悅目,不像是随便玩玩的。加上一張俊臉,倒把旁邊真正的調酒師襯得像業餘了。

等高腳杯放在杯墊上,看着這杯淡黃的酒,她這才反應過來,問道:“這是薄荷茱莉普嗎?”

“那是夏天喝得,現在太涼了。”

薄荷茱莉普是甜甜的烈酒,清涼爽口,本來正适合驅散她心頭憤懑。

薛城用吸管攪了下,有點忿忿,“我怎麽連點酒的權力也沒了。”

“先嘗嘗,這比薄荷茱莉普要好喝。”

薛城淺嘗了下,入口一股辛辣甘甜,化在口腔獨特又細膩。于是皺眉道:“Zombie?”

顧之逸颔首,手裏擦着搖酒壺,說道:“答對了。”

這酒又稱僵屍酒,它的口感有多好,後勁就有多大。

薛城連喝幾口,高腳杯中就低了一層。她明明認出來了,卻根本沒把著名烈酒放在眼裏。

他不由道:“慢點喝。”

薛城放下吸管,忽然笑了:“對,反正一時也不忙着工作。”

“出什麽事了?”他看似不在意地問。

她拎着吸管,并不打算細說,只道:“我辦錯了件事。”

手機在包裏嗡嗡震動。她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林嘉楠。剛接通還沒來得及喂一聲,電話裏的人便喊道:“城城,回頭看看。”

薛城轉頭望去,林嘉楠就挂斷了電話,招手笑:“怎麽?早知道我要來,專門就先候在這兒了?”她大步上前,又和顧之逸打了招呼。

“也幫我随便調杯什麽。”

顧之逸微笑應了聲。正巧侍者跑來,低聲對他說了什麽。他将搖酒壺放下,說道:“你先替客人調杯酒,我去看看。”

那侍者接過搖酒壺,問林嘉楠道:“請問要喝點什麽?”

等林嘉楠拿到一杯粉色雞尾酒,薛城的酒杯已經見底了。

“到底怎麽了,這個點你不還在幹活嗎?”

“遇到了點事。”

“什麽意思?”林嘉楠一下坐直了身子,看着她問道:“聽起來好像不是小麻煩。”

薛城嘆了口氣。

然後慢慢的,告訴她自己是如何越俎代庖,幫別的部門處理事物。又是如何被大學同個社團,工作後也對其照顧有加的後輩背叛了。

林嘉楠義憤填膺:“這蘇容可真有出息,其他本事沒有,翻臉無情學得倒是快。瞧她從前倒是裝的像個孫子樣。”

但罵完,也只能長嘆一口氣,“你這事也太郁悶了。”

薛城嘴裏叼着吸管,低低嗯了聲。

“那能怎麽辦?”林嘉楠皺眉,問她道:“現在就看你上司肯不肯保你,如果他想留你應該還有辦法。對了,上司現在是那個叫鄭晨的對吧?”

“他剛新官上任,費力保我做什麽。”

薛城在心中細想翻盤的辦法,緩緩說道:“這條路子是走不通的。”

“要不,和你家那位求求情?你家那位肯出面,別說什麽李主任,就是李總裁也動不了你——好好好,當我什麽也沒說。”

薛城斜睨着她,林嘉楠立刻收聲,低頭喝酒。

乖乖,每次提了這個,城城都會露出這樣的可怕表情。

不就是示個弱,再撒個嬌嗎?她實在不懂。

“我回公司查點資料。”

晃了一圈,也算是整理好了心情。薛城拎着包起身,抛給她車鑰匙,囑咐道:“你不許喝了,記得把車開回去。”

“現在就回去了?你一人過去啊。”

林嘉楠趕忙放下手裏酒杯道:“有什麽我能幫忙的,記得說啊。”一手接過自己的車鑰匙,連着的小怪獸毛球晃啊晃。

薛城往後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徑直往前走,沒有回頭。

李主任是得益于鑽營運作,圓滑老狐貍。這人難對付,卻也有辦法。

随便一個主任就想她輸光走人。

哪裏有那麽容易的事。

5.Chapter5

貿易部采購部都氣氛壓抑。各個裝作若無其事,老老實實地埋頭幹活,實則豎着耳朵聽風向。

“薛城沒有權限插手別部的工作。”

新調來的鄭主任端坐着,手臂放在桌上,笑容溫和:“所以她的任何決策都是無效的。”

“事情是這樣子的…當時兩部合力工作,而且薛組長不止是最後校對……”李主任低聲下氣,避重就輕地道:“整份協議都是薛城做的。我們部的蘇容可以作證。”

鄭晨半開玩笑着說:“薛城是貿易部的組長,在采購部可沒有任何權限替主任你複核下訂單。她自己想擔責都不行。”

這話是很不給面子了。

李主任臉僵了下。

“我确實審核不嚴,願意接受人事部的處分,可蘇容和薛城必須停職。”他的話三分請求,七分以利誘,用極低的聲音說:“以後鄭主任有什麽事,也都可以找我商量。”

就差直接說,你今天幫我把這事圓過去,以後我就為你大行方便事。

誰知現在後輩小生一個比一個猛。

新官上任,任你是三朝元老皇親國戚都能削你面子。更何況他只是條圓滑成精老狐貍,上沒權貴靠山,下沒百姓擁護的。

鄭晨微彎了彎唇,手上轉了轉筆道:“薛城是我們貿易部的大将,我非留她不可。”

片刻無言,李主任的目光不甘且費解至極,瞪着他,仿佛在說你這豎子真不識擡舉。

半天沒吐出半個字。

最後只好頗為狼狽地離開。

一開門,便見助理模樣的小姑娘站在門口,懷裏抱着一堆資料正偷聽着。滿臉被他吓了一跳的心虛。

李主任不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小然站門口尴尬地咳嗽了下,于是敲了下門道:“主任,我來送資料的。”

鄭晨看了她一眼,說道:“你是薛城的助理?”

小然點點頭。

“她自己人呢?”

小然”哦“了一聲,想了想道:“薛姐去見客戶了。”

“采購部的事,她自己知道了嗎?”

小助理心中遲疑了九轉千回,仔細想了想,才開口說道:“好像是知道了。”

不然也不會一語不發,拎着包就走人。

她也不用樓上樓下跑情報,還蹲在辦公室門口偷聽半天。

“嗯好……我知道了。”

顧然一離開辦公室,就立刻撥電話給薛城,壓低着聲音問道:“薛姐,你在哪兒呢?”

“怎麽了?我馬上到公司。”

“哦哦,”她把手機換了一邊,确認着周圍沒人,才笑道:“剛剛采購部主任來找我們主任,碰了一鼻子灰呢。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有主任在,薛姐你別擔心。”

“嗯,我馬上到。”

挂斷電話,薛城有些迷茫。李主任會幹什麽她心知肚明。

聽小然這話,鄭晨直接拒絕了李主任的要求?

這怎麽可能呢。他新官上任,情勢不甚分明的情況下,隔岸觀火才是上策。只聽說過棄卒保車,沒聽說過棄車保卒的。

這麽快就拒絕,除了讓別人認為他不懂規矩,沒有旁的好處了。

要說自己手下人的感激,那是最沒用的東西。

除非是……

路過前臺,薛城問前臺的小姑娘,道:“最近有沒有總公司的人來?”

“沒有呢。”

她應了一聲好,更加疑惑。

薛城難得有點弄不清狀況。拿了文件去找鄭晨簽字,鄭晨拿到手照例看一遍,翻得速度很快。從開筆蓋簽字再遞還給她,沒有一個無用的動作也沒廢一句無用的話。

薛城接過文件,心中猶豫着怎麽開口,他終于說話了。

“以後扉湖工廠的貨,核查要仔細,他們換了機器設備,次品反而多了。看着事情小……”

幾句說完,薛城都點頭應了。

“嗯,別的沒什麽事了。”

只是交代工作相關,不提半句別的?

冠冕堂皇,推心置腹的話,又或者是別的什麽……

薛城面上沒什麽表情,心中思忖再三,問道:“主任,采購部的事情你知道了?”

問完還是後悔了。

這話不合時宜,也不夠游刃有餘。

鄭晨竟然笑了笑,水筆又拿在了手裏輕輕轉動半圈,看着她說道:“不把你留下來,難道讓你帶着斯克傅的單子,另投別家,東山再起?”

薛城心中一驚。

這人剛調至貿易部,怎麽連她手裏剛冒出點苗頭的合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微笑着,也不知到底是何方神聖。

“那一單沒有任何把握能簽下來。”她沒有故意謙虛,只是陳述事實說道:“保證利益的前提下,拿下的可能性其實非常小。

“你現在是想說服我,放你辭職走人?”

薛城忙搖頭道:“沒有。”

“你能拿下來的。”

鄭晨似乎想結束這個話題。他打開手邊的文件,目光很快地順着往下看着,閱讀的速度很快,總結般地說道:“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這麽覺得。”

這是在表達對下屬的信任,她應該戰戰兢兢表忠心了?

薛城想了想,還是很樸素地道:“謝謝主任的信任,那我去工作了。”

“好。”

——

隔天下午,鄭晨的助理請了半天病假。

其他人要不就不好說話,要麽自己也抽不出身。便拜托了小然,讓她暫且替當半天鄭晨的助理。

本來根本不是什麽事,但小然晚上突然接到電話,她爸媽要她去相親。

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都要相親了。

薛城還沒好好消化完這消息,就莫名其妙變成了,只能由她來暫時當鄭晨的助理。

助理走前就把文件分好餐飯也訂了。她要做的只是萬一他要找重要的文件資料,拿給他就是了。

薛城早就幹完了自己的工作,連同明天的會議內容都看了兩遍。

只是沒想到這個工作狂,一直到了十點鐘,也沒有要休息的意思。

望着玻璃窗外,天色一點點變暗。

薛城決定自己先下班了。

走到茶水間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拿在手裏握着還沒喝,她想到鄭晨,就順手又拿了個紙杯。

敲門進入。

只有落地窗将外面微弱的光映進辦公室。一片漆黑,帶着點靜谧祥和,只有輕敲擊鍵盤的聲音。光線那麽暗,他卻連燈也沒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習慣這種環境,薛城也沒貿然給他開燈。

她左手抱着分類好的文件,右手将咖啡輕放下,“主任,這些也需要你複核。”

鄭晨微微皺了下眉,不知是因為她的打擾,還是不滿她又給自己加了工作。

屏幕光的映着的臉端正俊秀,唇是微微抿着的。他套着随意的白色羊毛衫,很暖和顯年輕的打扮。看樣子只有三十出頭的樣子。

如果一直都這麽工作狂,那年紀輕輕就調升貿易部主任也不奇怪了。

鄭晨的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掃了薛城一眼,沒有開口說話。他似乎有些渴極了,端起咖啡就喝了一大口。

目光還有些直。

就這一眼,讓薛城心中微微一動。

慢半拍地想,這人長得真的挺好看的。

難怪才調來幾天,就變成最受小助理們關注喜愛的領導之一。

沒想到入口的液體又燙又苦,他直接一口噴了出來。

薛城被吓了一跳,趕緊抽了紙巾遞給他。

鄭晨擦了下嘴和自己的衣服,她又抽了紙巾擦着電腦屏幕和桌上的咖啡,說道:“對不起。”

“對不起。”

兩個人同時開口道歉,說完俱是一愣,又道:“沒事。”

“沒事。”

這下兩廂無言。

薛城彎了彎唇,忍住了笑意,問道:“我去換杯別的來?”

他輕笑了聲,有卧蠶和臉頰邊淺淺酒窩乍現。“有沒有牛奶?”

鄭晨将手裏的紙團丢進桌邊紙簍,很自然地使喚她道:“不然白開水也行,謝了。”

目光重新看屏幕,繼續工作。

薛城應了聲,放下手裏的文件。

茶水間裏。

她站在咖啡機面前,往右挪了兩步,按下了牛奶的按鈕。

牛奶?牛奶……

最後一滴落入杯中,濺起淺淺一層漣漪。很快倒滿一杯。

薛城拿起杯子,覺得有點好玩。

這樣工作狂的人,居然像小孩子一樣喝熱牛奶。

其實,剛從屏幕中擡眼,還有點直愣愣的那一眼,莫名讓她心中一動。

薛城怔怔地出神,握着手中的熱牛奶,不自覺地微微用力。

鄭晨,怎麽又是鄭晨?總不會是因為這個名字……

牛奶擠了出來燙到她的手,才驀然回神。她看着手裏皺了的紙杯,無意義地笑了笑,換了個杯子盛牛奶。

薛城端去給鄭晨時,他沒有再看她,只道:“那麽晚了,你早點回去吧。”

“好的,主任你辛苦了。”

既然沒什麽要幫忙了,她也不能死乞白賴地待着。好像在蹭加班費一樣。

刷卡下班。

這個點已經過了末班車,地鐵也停運了。

薛城邊走邊順着路找出租車。

她早就有駕照了。但公司和家太近,地鐵兩站,公交車三站,也很容易攔到出租車,就拖着一直沒有買車子。

不過今天這個時間也不算太晚,偏偏一輛出租車都沒有。

薛城慢吞吞地走着路,心想反正就是二十分鐘的路,大不了走回去。

大概十多分鐘,她走到了中山街。

只要再走十幾分鐘就能到家。薛城卻忽然改了主意,走到Flora酒吧前。

到門口才回神。明天還要上班,來這裏做什麽?真是腦子糊塗了。剛想轉身離開,侍者已經幫她推開了門。

薛城的視線越過衆人,又無意的和大堂中間的顧之逸對上。

腳步頓住了。

立刻走好像不太好,她于是走了進去。

6.Chapter6

這個點正是開始熱鬧的時候。

薛城坐在吧臺的空位,笑道:“上次那酒很好喝,再調杯一樣的給我吧。”

“我猜你已經忘了是什麽味。”顧之逸不吃她那套,但也進了吧臺。邊給她調酒,邊随意地問道:“有開心事?”

薛城嗯了聲,但猶豫了下沒有說話。

他擡眼睨她,“不說就別喝我的酒。”

這人什麽時候開始變那麽不講道理了?

薛城在心中腹诽,語氣頗為輕松地道:“我有喜歡的人了。”

反應慢了一拍,他伏特加倒多了些,頓了頓,問道:“然後呢?”

“沒然後了,他是我上司,多半是對我沒意思的。”

“所以準備來這兒買醉?”

“下班晚了,沒有末班車也打不到車,進來坐坐而已。”

顧之逸将三種酒混合,一齊倒在了高腳杯裏推給她,淡淡地道:“看來是對你沒意思,那麽晚了都不會送你回家。”

“我知道啊。”

撇開這先不提。

薛城看着面前淡黃色的酒,蹙眉道:“這和上次的比起來,太敷衍了吧。”

“這叫失戀酒。”

“……”

“我還沒開始戀愛呢,等有進程了再和你彙報。”

薛城端起酒杯,稍微喝了一口,眼中就有淚光道:“好辣,奇怪的味道。純酒精也比這好喝吧。”

“這酒度數很低,雖然加了些伏特加,不過也就十幾來度。”

“沒關系,就喝這一杯,純伏特加也沒事。”

千杯不醉,大概是薛城此生唯一不費努力,就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

“好驕傲,賭這條街的治安,你一身酒氣走出去,明天會不會後悔。”

“那好心人,”她低頭用吸管喝酒,真是難喝到了點,挑戰味蕾忍耐的極限,皺眉半響,才能說出話道:“你幾點下班?送我回家吧。”

“不用防着我了?”

“小肚雞腸。”薛城輕聲地道。

“我耳力很好的。”

“……”

薛城目光從酒杯移開,“到底幾點下班?”

“這話多問。”他是這兒的老板,幾點下班自然随意得很。

她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拿掉吸管,皺了下眉頭,像喝藥水一樣,一口喝光了杯裏的酒。然後擡眼看他,将空杯子倒了倒。

意思是這麽難喝的酒,我都給你面子喝完了。

“走吧。”顧之逸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

——

不刺眼的清晨亮光,從窗簾布裏一點點透進來。

薛城扯開窗簾,打過去的電話嘟了兩聲,很快被按掉了。她擡眼看了看時間,早上七點整。毫無擾人清夢的罪惡感,繼續重撥。

這遍打通了。

電話那頭的林嘉楠,帶着濃濃困倦地喂了聲,道:“誰啊?”

“楠楠,”薛城醞釀了下,說道:“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靜了一瞬,薛城将電話悄悄挪遠了些。果不其然一聲尖叫。

“啊——城城啊!”林嘉楠睡意全無,直接從被窩裏坐了起來,語無倫次地道:“我的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對方怎麽你了?是男的女的?”

薛城無奈地道:“男的,大概三十二歲吧,情報單身。”

“哪裏人,長得怎麽樣……”

一秒又抛出一串問題。

林嘉楠定定神,才恍然大悟地道:“哦,只是看上了個男的,就是說還沒在一起?”

薛城“嗯”了一聲,握着手機,心中裏晃過鄭晨的臉。

看得出來,他應該對自己毫無興趣。

“只要不又是個同性戀就好。”林嘉楠恢複鎮定後,又很靈機一動地道:“那人該不會就是你的新上司吧,那個叫鄭晨的?”

薛城低低嗯了聲。

“我的天?!這麽多年,你怎麽就愛‘鄭晨’?沒關系,我一定幫你追到他。”

林嘉楠無端感嘆起來:“我的薛姐姐,你從高中暗戀無疾之後,那麽多年再也不動男色之心,簡直要清修出家了。怎麽辦,我好想見見那鄭晨是怎樣貌美如仙,勾得苦行僧也破戒。”

薛城微笑道:“太誇張了啊。”

“好好,我們來制定作戰計劃,務必把美人追到手。”

“有什麽辦法?”

林嘉楠很認真地想了想,問道:“能不能把我弄進你們公司?近距離觀察,才能把握大局啊。”

“招人要經過人事部。現在已經年底了,招人也不會挑現在。”

“我懂了我懂了,你不給我走後門是吧。”

一秒裏她已經想好了幾條路。林嘉楠叔叔家的公司開得很大,最近也正拓展業務找客戶。順手把她送去當個貿易部的小助理肯定不難。

她一向是走後門慣了的。

“你乖一點。”這話裏帶着看透她心思的包容寵溺。

林嘉楠重新躺在床上,蜷縮着身子側躺着,沒辦法拒絕地軟軟應道:“好,我不去你那公司搗亂。”

下班,明天是難得的周末,大家都是歡歡喜喜的。

薛城一走到公司門口,便聽見前臺圍着幾個小姑娘,說說笑笑着道:“你們猜猜看,門口那輛車等的是誰?會不會是那個顧菲菲?”

“聽說她男朋友是超級富二代,看來果然有錢。”

“哎,反正不是來接我的,我男朋友開不起這麽酷的好車。”

在這行上班久了的小青年都眼睛毒,一眼就能認出是這輛車是全球限量的款——不是随便有點錢就能弄來開的。車牌還是拉風壞了的一排六。

薛城離開公司時還早,天卻已經暗下來了。

外面幾個小姑娘也在議論,果然有輛騷氣張揚的大紅跑車停在正門口。

她略微瞥了一眼,從旁邊走過。

五步路後,口袋裏手機震動。放到耳邊接通,“怎麽了?”

“你,回來。”

薛城奇怪地轉頭,并沒有看見有熟悉的人,便問道:“然後呢?”

“然後,上車。”

看着三尺以內,只有那輛騷氣的大紅車。她眼角不由抽了下。心中明了,但還是要盡量掙紮,問道:“你今天開的是什麽車?”

“你不是都看見了還問。”

便挂斷了電話。

薛城看着門口和前臺的小姑娘,原地猶豫了一小下。

她把手機塞包裏,轉身大步地離開現場。

絕對不想上車。被那麽多人看着,太丢臉了。

跑車按了幾下喇叭。

薛城沒停步,反而又加快腳步。都快跑起來了。

騷氣大紅跑車幹脆一腳油門,左拐穩穩地攔住了她的路。

“哇哦!”

周圍小姑娘眼神都亮了,“原來是接薛姐的!”

“薛姐?她是誰啊。”

“我們貿易部的serene姐啊,漂亮大方能力強,原來男朋友也那麽厲害。”

一片莫名其妙的喝彩起哄,夾雜着不明真相的議論。

薛城覺得自己臉丢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

只能快步走過去,上車關門,隔絕了一些視線。“快開,快走。”

林嘉楠見狀笑得不行,“你着急個什麽?”

她磨磨蹭蹭地扣上安全帶,這才一腳油門開走。

“這車哪裏來的?”

“借來的。”

林嘉楠摘下臉上的大墨鏡,伸手摸了把內飾皮革,說道:“剛提的新車,姑奶奶立刻借來接你。還在你公司門口苦等了半小時。”

前臺的小姑娘最愛八卦,下星期一,公司裏的人都會以為她交了什麽富二代男友。

“想營造個我很搶手的感覺?我怕這樣一來,反而事倍功半。”

一想就知道她要幹什麽,薛城輕笑。

望着前面的路,又問道:“現在是去哪兒?”

“你別亂說呀。我為了這一幕,半個小時沒敢開敞篷車窗,還帶着巨大墨鏡,就怕被那群眼尖的女人看出來車裏是個女的。去哪兒等等你就知道了。”

薛城低頭看手機,竟然已經進了兩條短信。都是顧然發來的:

我才慢走一步,就被堵公司門口好久哇。她們都跟我打聽接走你的是誰,我說不知道,沒把薛姐你供出來哦……關鍵,我也真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啊!!真是薛姐的男朋友啊?

“我猜是你的小助理,別人讓她來打聽情報。”

“對了。”

“就說是你的追求者哦。”

“……沒必要吧?”

薛城莫名覺得,鄭晨這人是很反套路的那種。

“怎麽了?那你今天企鵝號要到了沒。”

她問是問要到沒,但語氣裏一點都沒疑問。根本就不認為會失敗。

“沒要到。”誰知薛城搖了搖頭,又道:“應該不重要吧?我都有他的微信了。”

“我的薛姐姐,他給你微信,只是因為你是他下屬,工作上方便聯系而已。但你想追他,一定不能讓他覺得你只是下屬上司的關系。”

薛城想了想,問道:“那企鵝號有什麽用?”

“你有他電話,但能用私事打擾他嗎?一兩次還可以,多了就司馬昭之心,太明顯了掉價。可企鵝號這種東西不一樣,這玩意兒是社交軟件。”

林嘉楠的話,薛城是相信的。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反正我已經順藤摸瓜,找出所有他使用過的社交軟件平臺。”

薛城挑眉,既意外又不意外地道:“你查他了?”

林嘉楠嗯了聲,“身家清貴,單身未婚,兩個手裏號碼,兩個微信。名下一輛寶馬X5,兩棟房子都在市中心,身家還算不錯的了。獨生子……還有什麽來着……資料全在我包裏。”

她單手從包裏拿出來,遞給薛城。

一疊資料,四行餘額都清清楚楚。

薛城接過沒看,無奈地笑:“查清楚了有什麽用?”

“有這些資料,你們‘命運注定的巧合’,不就源源不斷了。”

林嘉楠語氣上揚:“不然,去哪兒搞偶遇邂逅啊。”

薛城心中有點怪怪的感覺。

不是覺得不道德,畢竟她自己也沒少調查競争對手。

但對喜歡的人,真的有必要這樣嗎……

林嘉楠見她不太願意,笑了笑道:“好吧好吧,資料先放我這兒。我們慢慢來。”

7.Chapter7

現在來逛商場的人還不多,停車位挺空。車停好,薛城才想起問:“來這兒買衣服?”

“對,不過是你買,我幫你挑。”

一進商場,林嘉楠就像被什麽附身一般。腳步不停,氣息也穩如泰山,手可挑千斤重。明明平時走五十米路都恨不得攔下出租車。

“這個,這個!”她挑好衣服,全部遞給薛城,“都拿去換上,試試看!”

薛城打量着這堆衣服,明顯跟她風格不符,拒絕道:“這種小姑娘的衣服,不适合我。”

“我的城城啊,你才多大?”

林嘉楠目光挑剔地打量薛城一身。

深藍色的羊絨大衣,牛仔褲和短靴,不出錯卻也平淡無奇。幸好鵝蛋臉白嫩嫩的,腿又長又直,這種普普通通,随意的穿法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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