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聚衆鬥毆
聚衆鬥毆
那路口平時攤販雲集,時下場子卻清得幹淨,只零散地掉落幾個破碗爛菜。其間一男子紮發髻,着棕色布衣長衫,白褲黑靴,四肢着地,雙目怒瞪前方,正是梅二郎;另一男子垂發,額間綁着一條赤色發帶,身着白色圓領袍搭缇色外衣,上有銀線繡的紅蓮烈火花紋,正舉着一把折扇,端正站在一面鋪門口,扇面掩住半邊臉,露出一對細長的丹鳳眼,笑眯眯地看着對方。那男子身旁倚着幾個打扮得花紅柳綠的女子,扯着男子的衣襟,看着梅二郎掩面嬉笑,見男子揮手示意,便悻悻然離去。
梅二郎眼神兇狠,腳下生風,唰地一聲便沖刺到面鋪門口,一拳擊上去,打中男子的一瞬對方化成了煙霧,又瞬間出現在背後,急速一掌拍在梅二郎後頸,燃起藍色火焰。梅二郎反手一拳時,對方已一腳借力拉開了距離,落到旁邊鋪子的屋檐上。梅二郎拿手拍了兩下脖子,火就熄滅了,兩人僵持不動。人群中有人連連叫好,随之傳來一些稀稀拉拉的掌聲。
“小兄弟,我看你還是放棄吧,能碰到我半毫都算你的極限了。”男子撥弄扇子,輕蔑地看着梅二郎。
“盡說大話,我看你還有什麽花招!”梅二郎閉上眼,又一個沖刺,背後飛沙仰起,眨眼就跳到男子面前,頓了半秒往後一旋伸左手抓住男子手腕,往近處一拽,右手掐住其喉嚨,兩人就要跌落下來。此時那男子瞪大眼睛,瞳孔變細,似乎有光一閃而過。梅二郎身體一怔跌落下去,起來時感覺全身麻痹有些站不穩。男子依然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落在梅二郎面前朝他走去,後者還無法恢複行動,咬牙凝氣想要解除麻痹。
“哪裏來的山野小妖,敢在你董少爺面前班門弄斧?祖宗我叱詫江湖的時候,你還在排隊投胎呢。”董少露出狡黠的笑容,伸出細長的扁舌天天嘴唇,細聲說道,“吃了你能有多少增補呢?”
馬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見狀無比焦急,然而人群太密擠不進去,便踩着人往裏面翻。
“大白天的,這麽多人看着,你敢吃了我,不怕城隍爺立馬收了你?”梅二郎咬牙切齒道。
“他老人家現在恐怕沒工夫管我呢。我喜歡小地方的人過慣了安逸日子,一個個無所畏懼的模樣,你說,要不要把他們所有人的眼珠子摳出來,串成串烤着吃?”董少一邊說着,臉頰上漸漸冒出幾根胡須,鼻子往前凸變黑,咧着嘴露出一排尖牙。這一景象只有與之面對面的梅二郎看到,而衆人躲在周圍竊竊私語,還在等待下一場比試。
霎時,董少伸出的鼻子動了動,像是嗅到什麽似的皺了皺眉,回頭一看,一個狐頭人身、道士打扮的男子四肢着地匍匐在屋檐上,正眯着眼看他。
“朱小姐!”馬生趴在人群頭上大驚,看到二郎都打不過,朱全婉操控着一副七拼八湊的軀體,必然不敵,讓那董少當場逮住只怕兇多吉少。連忙一個使勁,翻過了人群,舉着沒出鞘的桃木劍,喝地一聲喊着向董少劈過去。
然而董少并沒有理馬生,而是一個騰步跳上房檐,走到朱全婉身旁蹲下,繞着她嗅了嗅,轉身發出陣陣幹嘔,完了又繼續嗅。
朱全婉感覺受到了非禮,一巴掌拍在董少臉上,後者沒有躲開,另一邊臉也紅了。朱全婉見剛剛威風利落的董少爺這副樣子,掩嘴嗤笑,見董少一臉錯愕,想起自己不在女兒身,便指着人臉張開口哈哈大笑。
“有破綻!”梅二郎此時麻痹緩解了許多,一個飛躍沖到對面屋頂,一拳打在董少臉上,那頭像鍋蓋子一樣轉了半圈,後腦勺轉到了前面來。朱全婉吓了一跳,然而看着董少的一把黑色秀發,羨慕地上手摸了摸。
“朱小姐,醒醒!”梅二郎以為朱全婉被迷惑,大聲呼喊。
“小姐?果然是個女子!”董少把頭轉過來扶正,露出一臉狐相,看着朱全婉的狐頭兩眼放光。場下衆人這時才驚叫連連,鳥獸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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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二郎拳頭從董少背後襲來,董少跳起來倒立在半空中,一只手伸出來露出爪子劃向梅二郎,後者手臂瞬間現出一片獸毛抵擋,被爪子一劃點燃,然而用手一拍就滅了。男子跳到朱全婉身後,抓着她的肩膀,搖了搖扇子笑道:“今天就不奉陪……”話沒說完,被朱全婉對着臉一陣吼叫,董少幹嘔,又被朱一拳打在臉上,然而力度如撓癢,男子紋絲不動。
“你們倆二對一,是不是有點缺德?”董少眯眼一笑,眉間有不少怒氣,“二位又是替誰尋仇來了?樹敵太多本少爺實在記不得。”
“他。”梅二郎指着朱全婉,“姓鄭的道士。”
“……你說眼前這位美人兒?”董少皺着眉頭睜大眼,伸手去摸朱全婉的狐臉,被後者一巴掌打了手。
“事情有些複雜,但你得跟我們走。”梅二郎義正言辭地說。
馬生眼見要壞事,便在下面喊道:“董少爺,我們與你并無糾葛,只是道士鄭柏安與你有恩怨要了,詳情請聽在下一言……”
話沒說完,董少就出現在馬生背後,爪子挂在後者脖子上,在耳邊發出瘆人的聲音:“你又是哪兒來的小雜碎?……嗯,你身上有惡心的味道。”
馬生頭皮發麻,忍着恐懼鎮定地把桃木劍舉到董少面前道:“你說這個麽?”
董少眼見桃木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連後退,問道:“又是道士?從哪裏得來的!”
馬生轉身,作拔劍的手勢,正色道:“上天有好生之靈,貧道只要你跟我們走一趟。”
董少利落地抖開折扇,扇子邊上燃起一道藍色火焰,繼而半遮臉眯着眼笑道:“吓唬誰呢,身上一點靈氣都沒有,劍揮得動麽?”一邊把扇子往馬生方向一揮,一道藍色烈火就發射出去。
梅二郎從屋檐跳下,拿滿是毛的手臂擋下了狐火,道:“馬道長無需親自動手。”然後接過桃木劍,目光淩厲,用力一拔,然劍鞘嚴絲合縫,根本拔不出來,接觸劍身的手卻有冰凍感。
“你們是,臨街賣藝的?”董少一臉鄙夷地看着兩人。梅二郎心想管不了那麽多了,便拿起桃木劍向董少砍過去。後者一邊後退一邊拿扇子扇出一道道烈火。梅二郎袖子一揮放出幾道風波把烈焰吹散,本人則趁機用劍刺過去。董少來不及躲避拿扇子擋,那扇子裏面有鐵,與劍鞘撞擊發出悶聲。然梅二郎力道大,扇子擋不住,劍朝董少胸口捅去,董少忙用手将劍推歪,一個回旋躲過一擊。然而其手掌碰到桃木的地方漸漸發黑,呈現凍傷壞死之狀。董少吃痛,立馬用爪子挖掉手掌壞掉的肉甩掉,怒瞪着梅二郎。後者打算趁勝追擊,然而董少狐眼一蹬,梅被定在原地,狐妖腳下燃起一圈火焰,烈火速起速滅,人就消失了。
“讓他跑了。”梅二郎生氣地說,并把劍給了追上來的馬生,“這就是臭道士給的劍麽?真是厲害的法器,要是用劍刃估計得把那狐妖削成肉片。”梅二郎檢查自己的手,果然上面有幾道淺淺的凍傷痕跡。
“家裏有酒和草藥,咱們先回去包紮傷口吧。”馬生提議道,仔細看發現他脖子、手臂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只是都沒有手上這幾道凍傷重。思索這桃木劍果真能降妖除魔,自己拿着沒事,但凡碰到妖就會傷其體膚。只是程度還有不同,對董少是碰了一下就迅速皮膚潰爛,梅二郎握在手裏揮了幾刀卻是較淺的凍痕。也許是梅二郎皮糙肉厚能抗,但為什麽傷的性狀也不同呢?
馬生邊走邊思索,差點忘了朱全婉,往房頂一看不見人影。正尋思,見她在前面巷子的屋頂跳下來,踹開門進了一家藥鋪,幾聲尖叫後,手裏拿了一盒藥膏走出來,把梅二郎手攤開,重重給他塗抹上。
梅二郎痛得大叫,朱全婉的狐貍臉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馬生見狀說:“想笑就笑吧,朱小姐。”被朱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後就不敢再多嘴。
“二郎怎麽碰到那狐妖的?”
“剛剛走在路上轉了個彎,先生就沒影了,氣息聲音都跟着消失,二郎以為你被狐妖拐跑,就上石門街去追,正巧就碰個正着。”
“是不是過于湊巧了一點?”
“那狐貍妖氣沖天,想不聞到都難。”梅二郎捏着鼻子一臉嫌惡,“以前都沒見過,像是最近突然冒出來的,不是咱們這山頭的妖怪。”
“那你是什麽妖怪?”朱全婉狐言狐語道。她一直很好奇書生身邊這個奇人異士,然沒機會問。
“你是外人,不告訴你。”梅二郎笑道,“想知道,就嫁給我先生去。”
朱全婉聽了惱怒,伸手打梅二郎,被他一躲,把馬生一掌拍倒在地。梅二郎趕緊去扶,馬生顫抖着爬起來,心想為什麽這倆大力士會打不過狐妖,道:“朱姑娘用了鬼道士和野獸拼湊的身體,似乎變得格外強壯,但也不能對狐妖造成任何威脅。”
梅二郎拍拍馬生身上的灰,解釋道:“二郎給這身體安了精怪的內髒,保其能夠運轉,但朱小姐沒修煉過,是無法聚氣發力的。”
“二郎與狐妖交手過,覺得下次打能有多少勝算?”
“那狐貍道行比我高,油滑得很,實在太難摸到。若搭上法寶,勝算應當是有的。”
“桃木劍不分敵我,只分人妖,讓二郎再用劍以赴,危險太大,得另想法子。”馬生否定了這一計,皺着眉沉默思考方法。朱全婉見狀,停下腳步說道,“二位無須糾結,此事本來就是本小姐的個人恩怨,讓我自己去了即可,請把法寶交予我罷。”
馬生聽到朱全婉一陣咩咩咩,然後伸出手來,就望向梅二郎,後者說:“她說想自己去跟狐妖單挑。”
“盡狐扯!朱小姐盡管保證自身安全,後天之前小生必定給你一個交代。”馬生把劍別進褲腰帶,抓住朱全婉的手,看着她愕然有些動容的狐貍眼睛,仿佛透過狐面,看到了本人清麗脫俗的面貌,道,“朱小姐考慮練習一下收腹?”
馬生又被一巴掌呼倒在地,捂着臉說道:“經剛才一戰,我已經有了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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