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追擊

追擊

董少眼見局勢逆轉，一聲怪叫，顯出原型，化身一頭巨大的三尾狐，撐爆了天花板，擠滿半個屋子。那狐貍缇色毛黑色爪，身上冒着炙熱的蒸汽，眼睛如人頭般大小。狐貍盯着三人，瞳孔一縮，衆人就像被雷劈中一樣渾身麻痹。妖狐再低頭咬住朱全婉的腰，縱身一躍逃走了。

馬生手握桃木劍，有桃木辟邪之力加持，狐貍的法術在他身上效果甚微，沒多久麻痹就解除了。昨日與狐貍交手點醒了馬生，法器需要注入靈力才能發揮效果，難怪凡人無法拔出劍。而梅二郎可能因為是妖，更不能拔出。馬生想借梅二郎的靈力來用劍，于是後者削下一塊頭上的鹿角給馬生含住，其靈力不斷滲透轉化，在關鍵時刻終于發揮了作用。

梅二郎被麻痹了幾次，漸漸有了抗性，周身氣血運轉一番也就解開了。此時兩人眼神一對，梅二郎化作一頭高大俊美的梅花鹿，鹿角呈樹枝狀分叉，環作冠形。鹿蹲下，馬生背着劍騎上去，抱住脖子以穩重心。梅花鹿蹄下生風，一蹬腿就沖出樓去，以途中房檐為落點不斷跳躍，尋着狐貍的氣味追去，途經之處，地上行人紛紛驚叫連連。

梅二郎落地輕盈如蜻蜓點水，彈起穩固又迅速如鷹擊長空。馬生心中雀躍，伏在梅二郎背上，腳下房屋忽遠忽近，塵世的嘈雜仿佛離自己遠去，四周變得靜谧，只有風聲如流水拂過面頰。馬生情不自禁地嘆道：“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

“先生好雅興！什麽意思？”梅二郎興奮地說道。

“真想就這麽跳到雲上，一路踏至昆侖山上去！”馬生在後面玩笑道。

梅二郎聽了，鹿角發出微光，體內靈力翻湧，蹄下生出陣陣暖風，一個用力，往上空跳去，踩在半空中，一蹬腿又跳得更高。往下一看，地面的人都變成了點點螞蟻。馬生雖然害怕但也十分興奮，抱緊梅花鹿的脖子，想說話但高空風大，一張嘴就被灌了一口風。梅二郎興奮地喊道：“先生，我的真名叫梅見青，等此事結束，咱們去周游天下吧，我帶你上昆侖，有娘親和師父罩着，誰都不怕哈哈哈~”

半空中什麽也沒有，只一人一鹿，和遠處排排飛行的大雁。馬生感覺從未有過的放松，身心都輕如燕，如果不是背後桃木劍散發的陣陣寒意，和左肩火辣辣的疼痛，還以為自己仍然陷在狐貍的夢裏。

馬生吃了幾口風，俯下身貼着梅花鹿的脖子，想着家中年邁的養父母，還有被擄走的朱全婉，以能被聽到的聲音，鄭重說道：“二郎，謝謝你。”

梅二郎沒有說話，頓了頓開始往下跳躍，良久說道：“先生快看，找到他們了！”

林中小溪邊，董少爺以人形俯身喝水，朱全婉被一圈藍色火焰包圍，見兩人從天而降，董目露兇光。

兩人落地，梅二郎化身人形，趴在一邊喘氣休息，一時半會兒站不起來。馬生知道他用了太多靈力出風頭，暫時補給不上，于是拿起桃木劍往前走去。

“窮追不舍，沒完沒了，不要逼我殺了這女人！”董少爺說罷就伸出利爪向朱全婉的脖子掐過去。

“朱小姐，接住！”馬生把桃木劍丢向朱全婉，後者四肢蹬地一躍，用嘴接住了劍，身上的狐火在接觸劍的瞬間熄滅。然後迅速拔出回身一斬，董少爺胸前被劃出一個大口，難以置信地瞪着朱全婉倒下。皮開肉綻之處，長出一根根樹枝，不斷吸收底下的血肉成長，很快就結出了幾個花骨朵。而董少爺完全無法維持原型，變回一只巨大的狐貍卧倒在地，爪子不停抓胸前的樹枝，生出狐火試圖燒掉。然而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狐貍完全白忙活，很快就被抽幹了脂肪，骨瘦嶙峋難以動彈。

朱全婉拿着劍手在發抖，她沒料到這把劍居然如此可怖。馬生連忙過來拿過劍，收進劍鞘中，心想可能是鄭道士本身法力高強，肉身殘存的靈力讓寶劍發揮了作用，不過效果實在意想不到。

Advertisement

馬生走上前去，見狐貍奄奄一息，說道：“董少爺，事情原不必至此，只要你去與那鄭道士對峙，把朱小姐的魂魄歸還肉身，一切便解決了。”

“我不知道……你說的鄭道士是誰，我殺的道士可太多了，單憑把無辜女子的魂魄扯出來安到屍體上這一條，就夠被我碎屍萬段無數次。”狐貍喘着氣，奄奄一息說道，“況且她身上的封印術，我已經在解了……”

“！！”衆人大驚，異口同聲道：“你不早說！”

朱全婉發出細長的狐貍叫，梅二郎解釋說她在問董少爺，怎麽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狐貍虛弱地發出低吼，梅二郎又解釋說，他說他費盡周章不是來偷一個死道士的屍體的。

馬生等他把話說完，狐貍卻不再言語，胸前桃花慢慢綻開，露出血紅色的花蕊。

“還有救嗎？”馬生問。

“二郎可以一試，如果桃木劍上的術式是毒的一種，只要幫他逼出來就好了。只是，這狐妖傷了先生，話未必可信。”

“試試吧，那鄭道士我覺得有貓膩，本來我也不打算把狐妖屍體拱手相送。”馬生說道。他想，董少爺方才一番話，的确與自己不謀而合---挾不相幹人性命為自己報仇，這種人的話實不可信。

梅二郎走到狐貍背後，運氣吐納，一枚白色的寶珠從其口中浮現出來，他伸出手掌推到狐貍背脊上，配合寶珠往內運氣，霎時四周雲蒸霧繞。一會兒，狐貍胸前的桃樹枝枯萎，從胸口散落下去。梅二郎收起寶珠，站到一旁。狐貍一條尾巴發出微光，慢慢消失掉，接着身上的肉重新長出來，腹腔、臉頰鼓起，皮毛變得光澤亮麗。

馬生見到梅二郎吐納寶珠，便想這應該是妖精修煉用的內丹，難怪梅二郎最近能白天化形了，估計前陣子見娘親得來的。

董少爺恢複人形，盤坐在地，看着三人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道：“你幾個迷途知返救我回來，本少爺謝過。但是丢了一條尾巴來複原，已經是元氣大傷，解封印術我可沒力氣了。”

“咩。”朱全婉冷哼一聲就要拔刀，馬生這句聽懂了，意思是那就還是送你回去吧。

“欸，別，在下真的無能為力。姑娘身上的封印已經松了，再過幾個時辰就可以脫離此軀體，但白天別出來，會被太陽曬得魂飛魄散；那道士應該先用了攝魂術，再封印到此身體內，你們只需要把攝魂術逆轉，就可以讓姑娘還魂。”

“怎麽逆轉？”

“無論是法器還是陣法，都要找到，念反轉咒。”

馬生若有所思，知道問到此處已經是極限了，法陣還是法器都得自己找，便問：“董少爺接下來去哪裏？”

董少看了眼馬生，一臉嫌惡，再看看朱全婉，嘆口氣，轉過身去，留下一團狐火便消失了。

“哇，逮到手的狐貍精放跑了，什麽逆轉的法子也沒着落，咱們咋向鬼道士交差？”梅二郎一個頭兩個大，倒在草地上滾來滾去，望着馬生道，“現在上昆侖還來得及，即刻啓程？”

“二郎，做凡人是不能逃避的。咱們抓緊，先去衙門附近找找線索……”馬生走到梅二郎身邊，示意他變成鹿。

“……先生騎上瘾了嗎？就不變！”梅二郎賭氣側過身去。

“咱們趕時間，二郎快變吧。”馬生像拍馬一樣拍拍梅二郎屁股。

“不是還有一天麽。”梅二郎沒好氣道。

“跟朱縣令的約定就在今天了，快變吧。”馬生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紅。

梅二郎跟朱全婉對視一眼，鄙夷道，還在想許配的事呢。

然而此前被狐貍割肉，馬生失血過多，此時已經撐不住，在兩人錯愕的目光裏暈倒。

醒來已經是第三日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