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竹橋

竹橋

第二天，宋一新睡過了頭，聞着香起來時，馬子竹坐在床頭喝茶，旁邊用油紙包了幾個熱騰騰的大肉包。開了壞頭，此後每一天馬子竹都只好來接睡懶覺的徒弟去道觀，而他也絲毫不生氣，每天樂得坐在窗邊等人醒來。

宋一新每日外出跟馬子竹學道法，雖沒什麽長進，但也快活自在。一日，管家打掃房間找到了藏在被褥底下的桃木劍，便交給了宋掌櫃。想着能再賺一筆尾款，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樂呵呵地到道觀來，把一柄絲綢袋子包裹的桃木劍呈遞給道士。馬子竹拿出來一看，正是當年那把法寶，多年過去依然如新。宋掌櫃笑着說都是保養得好，并囑咐他平時放在套子裏，以免桃木損壞。

宋掌櫃前腳到，宋一新後腳就跟來了。偷偷看到兩人在客室內感謝寒暄，便一個人躲在假山後面喝油茶。見馬子竹送別父親後，提着自己愛吃的韭菜盒子走來，又翹着腿抱着頭看天，說道：“劍既到手，師父怕是該趕徒弟走咯。”

“哪兒的話，為師幾時說要趕你？”馬子竹笑着把早點遞給他。

宋一新揮手把人打開，怒道：“我情願你趕我呢，對我這麽好，是因為我長得像你的舊相識吧？”

“一新，不是這樣的。”

“小爺吃準了你對我有所圖，無非是想日後與小爺親近，這事你就別想了，咱不好這一口。

“第一次見你，你就盯着我的臉看個不停。第二次見面，不僅看，還一個勁兒地說像，你說說，到底像誰？”

聽見此話，馬子竹心想也瞞不得了，于是苦笑着說：“我曾肯定你就是他。但你們一點也不像，脾氣不像，喜好也不像，只有長得像。”

“只有長得像就值得你對我這麽好麽？”

“值得。”

“若是找到舊相識，還認我這個徒弟麽？”

“認。”

“你真是人渣。”

馬子竹聽了迷惑不解，伸手剛想說什麽，見宋一新也條件反射地伸出手，下一秒卻一掌打在自己手上，怒着說：“勞煩師父這幾日的白費功夫，徒弟明明天資聰穎卻啥也沒學會，原是師父一直想着別人心不在焉呢，既然無心，那便就此別過吧！”說着就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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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士愣了一會兒沒追出去，就見一只喜鵲落在枝頭，對他說道：“師尊盼你回山複命，既然讨回法寶，就快上路吧。”

“能否寬限一兩日？”

“仙鶴大人都派來了，不久就到，有什麽事，盡快處理了吧。”說完就飛走了。

馬子竹連忙趕去宋府，在窗外看到宋一新躺在床上，有大夫在旁邊把脈。丫鬟說他回家就發了燒，現下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一個勁兒地說胡話。道士正要進去查看，一只仙鶴卻已經落到房頂，大聲鳴叫催他趕緊走，晚上還要去接下一個仙人。

崇寧鎮離家鄉很近，馬子竹來此地的晚上又回鄉看了看。朱縣令年老病死，朱有才的兒子已經在參加科舉，聽說朱全婉跟董少爺住在京城，如今也是兒女雙全。談起當年的事，仿佛還是昨天那樣近，又像上輩子一樣遠，但好在所有人都還記得。與之不同的是，馬子竹偷偷去看了轉世的義父義母，如今也已長成少年少女，因為生得好人家，日日過得無憂無慮。然而忘記了前世，曾經的親人就是毫不相幹的陌生人。唯有記得，是維系你我的緣分。

當晚，馬子竹回昆侖複命，一路想着前塵往事，以為忘卻但還是放不下。師尊取回桃木劍，便抽出來丢回園子後面的井水裏泡着，把那只絲綢套子丢給馬子竹，笑着說：“為師這邊事情了了，你還有未了的事，自個兒忙去吧。”

馬子竹不解，看着手中的絲綢袋，見底下似有內容，便拆開線把裏面翻出來，借着月光，上面用銀線歪歪扭扭地縫着兩行詩句：“乘雲踏風描花火，朝朝暮暮伴君行。”

昆侖到崇寧很遠，雖然乘仙鶴幾個時辰就到了，自己騰雲駕霧卻又貴又慢。即便如此，三天也就到了。

這天晚上，民間花燈節。崇年鎮的一座竹橋下面全是點着蠟燭的花燈，河中映照着繁星和圓月。一個少年站在竹橋上點花燈，見到一個道士在人群中顧盼，對上視線的一刻，道士出現在面前。少年笑着說道：“先生，你還知道回來。”

道士沖上前，不顧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歡喜地把人抱起來，舉得老高，喊道：“見青，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