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沉吟至今

沉吟至今

司長青和司徒卿，就連名字都如此相襯。那時候的司徒卿認定不論将來如何，司長青都是自己所要守護之人，正如司祿星君守護上生星君幾千年如一日。

“師兄，待來日，我們成為首徒，就去雲游四方可好？”

司長青自然是寵溺地笑着點頭，司徒卿那時候還幹淨如一張白紙，眼底裏都是透徹的天真。

“阿卿，你将來的願望是什麽？”

那次他們偷偷跑去仙島與人間的邊界處，隐身看人間的燈會，好不熱鬧，人山人海，黑夜也被映照得燈火通明。

“将來我要跟師兄如閑雲野鶴，尋一世外桃源，好好修行，如何？”司徒卿笑得一臉得意。

“那就這樣說定了。”

可是那次的燈會，回來的卻只有司徒卿一人。八百年前的事情，到底是如何呢？為何司徒卿像變了一個人，為何司長青成了程長青還被罰到了人間？一切的一切，我都無從得知。

院子裏混着花香與酒氣，濃郁得讓人想落淚的沖動，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平日裏開朗的程長青，不曾想他經歷過多少事情，從雲端跌入塵埃，其中滋味，又有誰人知呢？

“師父，八百年前到底發生什麽了？”我好奇開口。

程長青舉杯對着明月，這些年來，在長樂未來到自己身邊之前，多少回他也是這樣一個人對着月亮飲酒，覺得此生不過如此。

“八百年前那場燈會是為慶賀人間的王朝建立而大辦，遠遠看去，也是燈火通明，繁華如夢，只是不曾想，有個凡人出現擾亂這一切。”程長青不緊不慢地說着。

“凡人？有這麽大能耐？”我不可置信。

“那人名為葉泛，是人間罕見的仙根聰慧之人，像他那樣的，百年間除了我便是他。”程長青說着說着又痛飲一大口酒，“然而他卻意外得知妖靈的存在，集聚怨念，煉化出妖靈，在那天出街大開殺戒。”

“怎麽會這樣？！那後來呢？”我着急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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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這葉泛是凡人，我們作為仙族不可以輕易動他，我讓阿卿去上報給星君，我就守在那長安城外，那夜生靈塗炭，到處都是橫屍血流，我一時悲憤，出手傷了那葉泛。”程長青的語氣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輕輕飄飄的，“後來我就被罰至桃山了。”

“師父……”我一把抱住程長青，“師父你受苦了……”我的內心酸澀，猶如一顆青色的梅子被咬開，伴随而來的還有眼淚的鹹澀。

“傻徒兒，”程長青笑了，內心受到了觸動，他多久沒有被人在意過了，他當年固執地離開蓬萊，一別百年，離開了師父離開了阿卿，他的自私把他關在這山上，如一輪明月，凄冷孤清。

“人生就是這樣，有失才有得，沒有桃山山君的由來，又怎麽會遇見你這麽好的小徒兒呢？”

“可是我的師父本來就是天上耀眼的月亮，如今墜落凡間了，長樂不服。”我憤懑不平。

“你跟阿卿還真有點像，他那時候也是，固執地要為我謀不平，差點小命不保。”

程長青的思緒被拉得很遠，遠到那年那天那時，他跟司徒卿站在蓬萊仙島的門口，司徒卿背對着他抽泣，“你答應我的，做不到了嗎？”

“阿卿，師兄與你來日方長。”

“我早與你說過，我去上報前是怎麽叮囑你的，我讓你不許沖動，不許去，你為什麽做事之前不能……不能想一想我呢？”司徒卿那樣一個高傲的人，哭得淚如雨下，他曾是那麽期盼，那麽希望，如今都碾成灰塵随風散去。

程長青苦笑着，沒再說什麽，自次他再也沒有回來過蓬萊仙島，在孤冷的桃山上，守着明月，一日複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