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葉孤舟

一葉孤舟

少年葉泛，字玄。

京中一戶葉氏大夫家獨子，自幼身體孱弱，每日都灌着湯湯藥藥的，清醒的時間也不過二三個時辰。葉泛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在醫館後邊的四角院子裏看些書，醫書看完便去買市面上流行的傳奇志怪看，從詩詞歌賦到小說故事，他都很感興趣。

那時是夏季，葉泛才十二歲。微光透過院子裏的紫藤枝映照在少年手捧的書頁上，他第一次從書裏讀到“千山萬水”，伸手感受那和煦的陽光，不知道自己的千山萬水究竟在何處，他只是聽到父親和母親夜裏抽泣，知道自己可能活不過十六歲。

江婉第一次來到醫館的時候，父親剛好出去買藥材。葉泛聽着前廳喧鬧，踏出院門，就看到那個瘦小的丫頭跪在地上，哭着懇求：“請求葉大夫施以援手，再給我些藥吧！”

葉泛不願見到人哭，夥計也難辦，他只好點點頭，示意去取藥給她。當他轉身要走入院子裏的時候，聽到少女感激的聲音：“多謝公子救命之恩！他日一定湧泉相報！”

葉泛轉身，望向那哭哭啼啼的女孩，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心裏想的卻是，如果我有他日就好了。

“你叫什麽？我叫江婉。”

“葉泛。”

葉泛沒想過自己的無心之舉，成了江婉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溫暖。江家本是一方小縣令，比不上其他官員大富大貴，但也算得上溫馨。

不曾想上頭的官員貪污受賄，把罪責扔到了這個小小的縣令身上，江婉父親入獄後，母親竟悲憤至大病了一場便撒手人寰。再也無人願意幫助她們。她帶着六歲的弟弟來到長安，她想面聖，可是奈何連個居所都沒有。

那日弟弟感染了風寒，咳嗽不止，發着高燒，是心軟的葉大夫免費給他診治了一番，留下了藥物。江婉知道，受人恩惠不應該貪婪，可是她沒有辦法，那是她唯一的家人。

她厚着臉皮還是去了那家醫館，沒有見到葉大夫，卻是見到了葉大夫的兒子，葉泛。她遠遠地看着葉泛，淺藍色的衣裳幹淨得一塵不染，只是身形消瘦，唇色近乎蒼白，看着好像是生病的樣子。

只是即便有了藥，弟弟仍然沒有撐過那年冬天。江婉住在破舊的城隍廟裏，她不知道自己的日子該如何過下去，直到那天，她又看到了那個白衣少年。

她急忙忙地跟上去，“葉泛！”

“你是……？”很顯然，葉泛并沒有記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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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藥的，你那天給我藥了，江婉。”女孩胡亂地解釋一通，少年若有所思好像記起來了，然後一臉茫然地看着她。

“怎麽了？是藥用完了嗎？”葉泛出來買書，卻不想碰到了早已經丢在記憶深處的小丫頭。

“……用不上了，我弟弟他，不久前病死了……”江婉的聲音變得很輕，帶着哽咽，葉泛不知道該怎麽辦，眼前的小女孩髒兮兮穿得也破破爛爛，真不知道是怎麽撐過來的。

“不如你随我回醫館吧，做我的侍女，管你吃住，如何？”葉泛想了很久，才說出這個主意。

江婉卻是絲毫沒有猶豫地拼命點頭，眼神裏是許久不見的欣喜，她從前也是被疼愛的孩子，如今淪落街頭，還能遇上好心的葉泛，實在是沒忍住，便嗚嗚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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