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錦書難托

錦書難托

少年葉泛，喜靜亦喜寫文，平日裏除了在小院裏看書便是寫寫詩詞，家國情懷融合其中。江婉就在一旁為他研墨，笑着看葉泛落筆，于二人來說，都是療愈心間的一方天地。

葉泛喜歡吃東街的桃酥，江婉愛吃那家的腌梅子，每逢月中月末或是月初，江婉都會去買來好大一袋。葉氏夫婦二人善良慈憫，待江婉如同小女兒，很少使喚她去做什麽。

那年江婉才十歲，剛來葉家的第一年年末。快要過年了，葉府上下都在忙碌，江婉幫忙去買些彩紙來剪窗花，買完時間還早，便又折去東街買桃酥和梅子。

天氣不好，下起了雨又夾着雪，且有愈來愈大的趨勢。葉泛母親連忙讓葉泛撐傘去接江婉，葉泛自然也是着急忙慌地出了門。常去的彩紙鋪子沒見到小婉，葉泛想了想，來的時候也沒有碰到啊，肯定是去東街買梅子去了。

江婉小小的一人一手提着梅子桃酥，一手提着彩紙，又怕濕了緊緊地護在身前，打算快點跑回家。是的，那是她的家，她早已經把葉家當作自己的第二個家。

京中有名的武将常大将軍那日正騎馬匆匆去上報戰事消息，馬蹄飛快，戰馬高大威猛，一腳便踢翻那不長眼睛的頑皮小女娃，衆人驚呼，卻也不敢上前。常将軍看了一眼，輕嘆了口氣，又繼而趕路，只是留心了起來，轉彎時稍稍慢點兒，剛好路的轉角走出一位撐着傘的少年。

少年望着那威武神氣的大将軍，竟出了神，若不是身體不好，他也真想能夠上陣殺敵，為國争光。葉泛想着，往前沒有多久，一群人圍在一起不知道在議論什麽，他不喜歡人多，剛想繞過，一枚小小的粉色珠子滾動到他的腳邊。

好熟悉的珠子……像是在哪見過，不是他送給小婉的新年禮物上的珠子嗎？他反應過來，立刻轉身扒拉開那人群，小小的江婉胸口前已經全是血色，嘴巴不住地往外吐出鮮血。

“小……小婉，”葉泛不敢相信地爬過去，甚至他不知道該怎麽樣抱起江婉，才不會讓她痛。

“阿……泛……”江婉的意識慢慢變得模糊，她無法理解剛剛還那麽開心的自己如今卻到了生死關頭，弟弟死的時候也是這麽痛嗎？她不忍心去想，眼淚卻不住地往下流，好像是痛的，又好像是不舍。人們陌生的臉圍着她，卻沒有一個人去救她，直到她又聽見那熟悉的聲音，是葉泛。

曾經解救最落魄時候的自己，那個人，翩翩如玉，他叫葉泛。往事竟如泉湧，一起溫書習字，一起把畫好的梨花圖裱起來，一起吃桃酥和梅子，桃酥綿甜，梅子酸澀，葉泛的藍色衣袖在風中搖擺，一下，一下，心裏的鼓點好像變慢了，江婉想伸手去碰觸葉泛臉上的淚，手卻如同秋天裏的枯枝，一下就折斷了，重重地落了下來。

聽說人死後，會慢慢失去意識，可是卻能聽到聲音。江婉好像睡着了，耳畔卻傳來葉泛撕心裂肺的呼喊，可是她醒不來了，她再也醒不來了。

少年葉泛，家中行醫，年少遇一人，明豔如陽光，美麗勝桃花，可是他卻沒能夠救他。那夜京中大雨，把流在路上的血跡都沖洗幹淨，想來是小丫頭喜歡幹幹淨淨地走，葉泛坐在大街上失了神，望着擁堵的衆人散去，看着天慢慢變暗，最後暈在了這條路上。

他後來還遇到過那位大将軍，威風凜凜打了場勝仗，百姓們自發地在街邊形成兩條隊伍歡迎他歸來。葉泛隔着人群看着馬背上的大将軍，他有些迷茫，不知這世間什麽樣的人為善，什麽樣的人為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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