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孔明燈會

孔明燈會

“師父……”不知何時程長青站在了我的身後,輕輕地給我披上外袍。而我早已經在看到江婉的結局後淚流滿面,程長青滿臉心疼地替我擦拭掉臉上的眼淚。

“你啊,總是這般七竅玲珑心,多難受啊……”他輕聲嘆了口氣,摸摸我的頭,心中才覺得安定了許多。“這段時間你也太累了,經歷了許多事,明日我帶你出去看看吧?”

“好!”才想到其實成為神仙後還沒有去人間看看,其實以前在人間也并未真的玩過,所以一口答應下來,滿懷期待着第二日的到來。

然而第二天早晨我剛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司徒卿離開了,他只留下一封信。大抵是說蓬萊還有許多事要做,程長青看後也沒說什麽。

我不知道司徒卿有沒有原諒他的師兄,又或者其實他根本沒有怪過司長青,他想要的只是一切如初。如初?可是世上本就沒有如初的說法,即便是破鏡重圓鏡子中的裂痕也深深地留下來了。

“小長樂一大早就悶悶不樂的?”程長青似乎看出了我的憂慮,揉了揉我的頭,如今我的個子可是到了他的肩膀,再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了。

“才沒有,快快出發,我可期待了!”我連忙推着他出門,“今天可是我第一次去人間玩!”

因為沒有使用仙法的緣故,所以爬下山時已經是下午。京中正是四月裏,恰逢祭祀的清明節,街上倒是凄涼得很。連經營的商販也沒幾家,程長青看出我的失落,牽着我用了隐身術後飛上高高的樓頂,指向一處。

“看那裏,待會會有好看的。”我不明所以,朝着不遠處看去,正是黃昏時分,天色如同一顆雞蛋黃暈染開來,突然我看到一盞方形的燈飄在空中,慢慢的,第二盞,第三四盞……

“那是什麽!師父,你快看!”我歡呼着,飛得更近了些,程長青也跟在我的身後。我們站在樓頂上,那些燈就從我們的身側經過,飛得越來越高。

“這叫孔明燈,是人們用來寄托祝福和思念的。”程長青解釋道,“今天是清明,人們會在這一天紀念逝去的親人好友。”

“原來,思念也是可以看得到的。”我仔細地盯着孔明燈上的字看,密密麻麻的,有些看得清,有些看不太清,“願我七歲小兒來世幸福安康,無病無災。”“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祖父祖母在天上保佑我仕途順利,來日無憂。”

……大抵思念無聲,思念又有聲,人們或低頭流淚,或痛哭流涕,或沉默不語,焚燒的紙灰模糊了我的視線,從前我死的時候,沒有人為我哭過,所以我也從來不知道還有這些習俗。

“小長樂。”聞聲我才擡頭看到程長青的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盞空白的孔明燈。“我們雖不能在人間共享燈會,但是為師不會讓你白白羨慕的。”

“……我沒有羨慕!”我嘴硬卻又控制不住地盯着那盞燈看,腦子裏想着應該寫什麽才能凸顯珍貴。世間人都是向神仙許願,那神仙呢,該向誰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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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想不到什麽心願嗎?”程長青湊近看着我,孔明燈的光映照在他的臉龐,透露出一種微黃的溫暖感,我鬼使神差地也湊過去,我們的額頭幾乎就要碰到了,孔明燈的光分給了我們,我突然想到了我的願望。

可是我不會寫,因為我的願望我只想靠自己實現。“我在心裏許願,放燈回天上去吧!”

“好。”程長青溫柔地笑着,一把摟過我,輕輕踮起腳,如蜻蜓點水般,一手提着燈,幾步輕飛到屋頂的檐角處坐下,我就那樣被他摟着,自然地窩坐在他的懷裏,我努力挺直後背,否則就會倒在他的肩膀上。

程長青并沒有察覺到我的小心思,輕輕地把那燈遞過來,“小長樂,許下心願放孔明燈吧。”

我捏着孔明燈的兩角,那光芒似乎要變弱了,在我的擔憂中,它就從我的指尖溜走,我慌忙閉上眼,在心裏默默許下心願:唯願小伢與師父,永遠,平安喜樂。

平安喜樂。那是師父曾經祝福我的話,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可是實現起來卻是很難的。但是我不怕,不僅僅是因為如今的我是神仙。

我轉過頭剛好看到程長青認真盯着孔明燈在數數,一下子笑出了聲,“師父,我許好願望啦!”

程長青也側過頭來看我,他今夜心思有些紛亂,怎麽數也總數錯,淡淡的桃花香提醒着他面前的人是他的小徒弟,是他要好好守護之人,從前的動搖,從前的選擇,都不如此刻內心的安定來得堅定,他伸出手又自然地揉了揉小長樂的頭。

“師父,你看啊,滿天都是——”滿天都是那燦爛的帶着希望的孔明燈,而他們就坐在那檐角處,我早已經忘卻一切擔憂,靠在師父的懷裏,貪戀那點兒溫暖,我想,不管過去多少年,我都會記得,曾經的某個四月裏,有個人帶我看過一場盛大的孔明燈會。

而那個人叫,程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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