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仿佛若有光

仿佛若有光

“師兄，留步。”大殿外的長道上，程長青背對着司徒卿。

“師兄，聽星君說，你明日便要離開蓬萊了。”

“嗯。”

程長青如同無言的山，背對着司徒卿，幾步路的距離如同隔着千山萬水。

“師兄，你不要怪我，我錯了。”

程長青仍然沒有回頭。

“師兄，你可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那時候我們都是去參加仙考，你鬥志昂揚，我說今後我定要斬除妖邪，你說你要恣意快活一生，我沒見過比你劍舞得好還如此自在随意的人，上生星君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說你天資聰慧，仙根純淨，收你為徒，我沒天資，我便日日不分晝夜地修行，才入了師父的眼，才能與你比肩。”

說到這裏，司徒卿已經泣不成聲，他向來都是喜惡不露于人前，平日裏總是冷淡的模樣，如今卻挂着滿臉的淚痕，他哽咽說着，“師兄，我一直……一直把你當作我的至關重要之人，所以一直以來我都不願看到你以身犯險，不願你犯錯，我想像我們說的那樣，一直比肩，成為頂天立地的神仙，待到千年萬年，成為一代星君，可是……可是，今日聽師父一席話，我恍然才覺得自己才是那個步步錯的人。”

“師兄，你有你的路要走，我改變不了你的命，但是我想陪你走這條路，好嗎？”

程長青聽着這肺腑之言，早已經淚目，他轉身，輕擁着司徒卿，就像很多年前，他們一起練劍，他總安撫着司徒卿，告訴他不要放棄。

“阿卿，師兄跟你永遠是一家人。”

司徒卿輕輕點點頭。

人間，桃山。

“……我雖然知道你已經想好了，但是我還是想最後問你一次，你可無悔？”

程長青一如從前端坐在桃樹下，花瓣悠悠飄落在他的身上，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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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子，便無悔。舉棋不定不是我程長青做的事。”

司徒卿拿出夢境結，揮手一灑，那無數細細密密的星河如同織網連接，籠罩在桃樹下方的地面。

“師兄，你想要知道的，都在這裏了。”他明白，或許這次他是真的要學會放下，一個人去面對自己的使命。司徒卿頭也沒回地離開了桃山。

程長青就地打坐，恍惚間如同真的在做夢，他看見眼前一片漆黑，閃過的畫面是他內心那些苦痛的記憶。

兒時，大火，妹妹，葉泛，江婉……即使到如今，他也沒有辦法坦然面對這些記憶，可是忽然在這片黑暗裏，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撕開一個小口，一個跟他拇指般大小的人兒鑽了進來，鑽到這片黑暗裏。

程長青才發現不是那人太小，是自己變成了一座巨大的石像。那個女孩兒不是別人，正是瑤姬。可是下一秒他又很快否定，不是瑤姬，只是她們二人生得一樣。

那小女孩兒爬到石像前，輕輕地撫摸，如同對待一件珍寶，嘴裏喃喃道，“師父啊，師父，你怎麽還不回來呢？”

剎那，那些記憶如同漫天的花雨一股腦流入他的腦子裏，閃爍着，跳動着，歷歷在目的場景。程長青才知道眼前這個苦苦等待他的人不是別人，不是什麽神女，是他的小徒兒，是能夠為了他一往無前的———

“長樂！”他喊道。

頃刻之間那座石像崩塌成灰土，他伸伸手，終于可以活動，在那片黑暗裏，他只能看清那一處閃閃發光的地方——他的小徒兒。

程長青的內心翻湧，他再也克制不住地沖過去，抱住他的小徒兒。

可是他的小徒兒似乎看不見他，躲開他的懷抱，只是跪在地上扒拉那石像的碎片，任由鋒利的石塊劃傷她的手，她哭着問，“師父你在哪兒啊？你不要長樂了嗎？為什麽要丢下我？為什麽啊……”

程長青才恍然大悟，如果他一直記不起，那麽小長樂就會一直被鎖在這個黑暗的地方，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