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番外，或許不是

番外，或許不是

夜晚是沒有纏綿的夜晚。

蘇祈汐把病例拍在蘇命面前，對她指點了許久。“我就是上個學，你要是想我找個國外的合作飛過來不就行了，幹嘛這樣折騰能自己？”

“我會更難受的。”蘇命垂眸，有幾分任君責罵，反正不聽的意味。

弄得蘇祈汐更氣了，眼淚比怒火更急切，滑過臉頰落在地上，她哽咽：“姑姑，如果你真的出事我該怎麽辦啊？你為什麽就對權衡利弊那麽上心呢？”

對權衡利弊上心？

蘇命抿唇不發一語。她不是對權衡利弊上心，而是有些東西只有握在手裏才能保證未來一帆風順，只有掌控權利才能事事順心。蘇祈汐不懂，她也不想為她解釋這其中的利弊。

“汐汐，對不起。”

蘇祈汐貼在她懷裏，淚水打濕衣襟，無聲的痛苦着。

許久不曾有過的纏綿之心再次複蘇是為了堵住蘇祈汐哭泣的聲音，事後怎麽想蘇命都覺得虧了，虧大了。中途居然被反了一把，這小東西。

“姑姑，我愛你。”

“我也是，我也很愛你，很愛你……”

***

蘇董？蘇董？

陽光很溫暖，也很刺眼。

蘇命蹙眉，緊閉到有些貪戀的雙眼睜開，四下環顧。下一刻平靜無波的雙眼再次閉上，回憶按下播放鍵，她漸漸理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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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笑着，看向右手邊兩米坐在辦公桌前的心理醫生。

“看蘇董的樣子，困擾你我多年的夢終于做完了？”孟醫生的語氣疑問，表情卻很肯定。

蘇命含笑點頭，優雅坐起身，看向旁邊小桌上的水杯，詢問：“能喝嗎？”

“當然可以。”孟醫生做完記錄放下筆，“您守口如瓶沒有分享一點夢境的內容，但我真的很好奇，是什麽樣的夢讓您斷斷續續做了一年？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還請蘇董慷慨回應我一下。”

“嗯。”蘇命喝了點水，幹澀的喉嚨舒服很多，重新靠回躺椅，思索片刻：“一個愛人，一個……很愛的曾經。”

孟醫生明白，自己不可能聽到更多內容，開口恭喜蘇命解脫。

蘇命笑笑，也許現在能笑出來的她更加像是釋然的樣子吧。她不知道，但心裏的痛綿延不斷，看起來有沒有釋然她真的不知道，但心裏沒有釋然反而更加痛苦是真的存在。

……

“我對政圈感興趣，您為何非要逼我繼承家業？”那時候誰還不是剛畢業的少女了？鬧來鬧去，最狠的話也不過：“您不是重男輕女麽，侄女生下來那麽多年也沒見您有多在意，怎麽就非得在意我？”

“蘇命！”老爺子氣的柱杖直往蘇命身上招呼。

蘇命悶聲受了，老爺子還要打，纖瘦的身影擋在蘇命面前，眼裏挂着淚：“爺爺，求求你不要打姑姑，姑姑很好很好，求求你了！你不喜歡汐汐的話汐汐可以走的，只求爺爺不要再打姑姑了！”

11歲的蘇祈汐擋在蘇命面前，就像當初走投無路哀求蘇命給她一點溫暖一樣，哀求老爺子不要再打蘇命。

垂眸，蘇命看了蘇祈汐很久。

她開口：“我接受家業，但我也有條件。我要蘇南恒永遠放棄公司股份，以及，将蘇祈汐立為我的繼承人，我親自教。”

老爺子愣了一下，狐疑的目光看向蘇命，在她眼底看到認真的神色後，他同意了。

蘇祈汐的确是蘇南恒的親女兒，她也是蘇命的親侄女。如果蘇命能把這扶不上牆的爛泥哭包扶起來，蘇家後繼也不是真沒指望。

老爺子不喜歡蘇祈汐，他喜歡女兒但不喜歡長女，在他的觀念裏，只能有長子長孫，不能是長女長孫女。他不介意蘇命成為當家人，如果蘇命堅持并且能做到，他就也不會介意蘇祈汐當家，甚至如果她真的可以變優秀，他還可以不介意蘇祈汐是個長女。

只是，現在的老爺子又哪裏會想到，蘇命一邊打理公司一邊教導蘇祈汐，還能一邊配合蘇祈汐一邊被引導着，将自己所有的愛都給了蘇祈汐。

只是，在蘇祈汐18歲那年，事情還是敗露了。

那年，蘇命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就是這三天三夜，她們送走了蘇祈汐，将她扔去國外從此自生自滅，不管不顧。

蘇命是掌權者，她當然會比一個微不足道的試探更加重要。

蘇命三天兩頭飛去國外找蘇祈汐的舉動蘇家沒人攔得住。因為蘇祈汐19歲那年遭到入室搶劫，正好碰上蘇命一月一次的探望，自那以後，蘇命對于蘇祈汐的一切都十分上心。

她甚至為了蘇祈汐把蘇家越做越大，逼迫所有股東做出選擇，架空老爺子，“流放”蘇南恒。

所有人一邊罵她心狠一邊忌憚又同時恭維她。

蘇命毫不在意，她只想清掃她厭惡的東西。有時候她也會厭惡自己，如果自己沒有愛上，沒有選擇沉淪在對親侄女的愛當中，一切就不會變成這樣。

蘇祈汐21歲那年，穆家帶人上門讨要多年前的娃娃親。玩笑一樣的話，他們卻看到了蘇氏未來的利益，強行想要分一杯羹。

蘇家能和穆源結婚的只有蘇祈汐一個，蘇命皮笑肉不笑的敷衍過去，背後給蘇南恒找了不少麻煩。她不傻，這些都是蘇南恒弄出來的破事，就是為了讓她放棄打蘇祈汐的主意。

但已經不可能了，蘇命向蘇祈汐發過誓，此生此世，只要蘇祈汐不提分開，哪怕一輩子都見不得光，她也會永遠愛着蘇祈汐。

可是後來，蘇祈汐22歲，學業結束。

那天，蘇命捧着一束最漂亮的藍色妖姬，坐在車上等着蘇祈汐的回歸。

卻接到國外醫院的電話。

機場暴·亂，五人死亡，其中一人就是蘇祈汐。

這個消息給了蘇命當頭一棒，她立刻走通所有關系渠道包私人飛機加價開通航道，匆匆趕往醫院只為了見蘇祈汐。

她不信，她如何也不敢相信。

當看到她的女孩腹部被捅十幾刀，身上還有4顆子彈的時候，一向矜貴優雅冷靜自持的女人哭的毫無形象，崩潰又絕望。

那一刻的蘇命是真的想去死，而心，是真的已經死了。

她不明白。

愛上侄女尚且罪孽深重，但罪不至死；可怎麽換成愛上姑姑就應當去死呢？為什麽蘇家人誰都不怪她蘇命不夠堅定，不怪她沒有長輩樣子，反而把蘇祈汐送走。而上天又為什麽要蘇祈汐的命呢？

“我的命不值錢啊！為什麽不收走我！我為什麽！！！”

好像有無數只手，無數個聲音逼着她活下去，讓她想死也死不了。

蘇命哭過，瘋過，想死卻被勸住了。她要給蘇祈汐報仇啊，要的啊。擦幹眼淚，為蘇祈汐體面的辦好喪事，帶着她回到公寓，她将她供奉。

她說到做到，不到一周，9名歹徒全部死于非命，境外事件，沒有線索，與國內警方無關。

若要談起這件事，蘇命還是個雙标的人。

那個穆源竟然敢找個蘇祈汐的替身帶在身邊，還光明正大的這樣說，他也配？蘇予望啊，蘇命特地派人去弄頭發做過親子鑒定，她和蘇家沒有半分關系。

在這件事情上蘇命沒有讓步的意思。

穆家的生意光受到打擊還不夠，蘇命安排着，她像是紅眼的瘋狼，對蘇南恒和穆源開始無差別攻擊。她不要他們的命，他要他們一無所有，那對他們來說足夠生不如死。

她有多愛蘇祈汐？

也許不是愛，只是一種偏執，一種所有，一種絕對的保護。當保護的對象受到不可逆轉的傷害，保護者就會傷害一切誘因，破壞能給到她傷害的一切。

對穆家的算計長達一年，這一年裏，蘇命做了一個連續的夢。

她是睡不着的，但她第一次去孟醫生那裏的時候，夢到自己死了，夢到穿書，夢到蘇祈汐……

她瘋狂想要看到結局。

今天，她看到了。

蘇命朝着孟醫生笑了笑，站起身，“我該走了。”孟醫生想說什麽，卻說不出來。她看着蘇命離開，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這裏，她不會再來了。

“蘇董，準備就緒了。”助理很快迎了上來，

蘇命颔首，“收網吧，這場游戲玩的夠久了。”要毀滅一個老牌家族，就像蘇命要把蘇家帶到說一不二的地位一樣，需要以年為單位才行。

穆家倒臺的新聞第二天就出來了。

蘇命坐在蘇老爺子身邊，老爺子看向蘇命的眼神極為驚恐。“就因為一張女人的臉，你連三代的交情都不顧了嗎？！”

蘇命架着腿，勾唇看向他，“何止，因為一條人命，我連蘇南恒都都不會放過。至于您，您是我的父親，這是您的保護傘。”

“逆女！！咳！咳咳咳！”

“叫家庭醫生快點來，我就先走了。”蘇命對管家這樣說。

她離開時還是笑着的，但情緒到底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二天起床，蘇命感覺到了陽光的照耀，睜眼，窗外烏雲密布，還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絲打在窗戶上。

沒有蘇祈汐的公寓，格外冷清。

再也沒有蘇祈汐的公寓，讓人抓狂。

她終于還是笑了，夢中的結局讓她每一天都覺得很開心，她幻想自己就是夢中的蘇命，她也是夢中還活着的她。

“所以……連光，都不願再照着我了嗎？”

***

助理來時，只有客廳茶幾上的捐贈協議那樣顯眼，是已經簽署過的。

她察覺不對，暗道罪過打開卧室門，無人。浴室的門卻開着，看到躺在浴缸割了腕的人，她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恐懼和詫異，而是預料之中。

120很快來了。

可蘇命早就死了。

助理收到“來拿文件”的消息是定時系統發的，蘇命可不願意自己死了沒人收屍。

蘇家公司被她捐了，其他財産她全部留給了老爺子，并且無論老爺子給誰，她都禁止蘇南恒或唐荨繼承。如果老爺子發生意外，財産盡數交給蘇予望。

是啊，蘇予望不是蘇家的孩子，但她是蘇命培養出來的借口啊。

呵呵呵。

寧願迎接夢中虛妄的婚禮，她也不要在無光之地爬行。

汐汐，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