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封情書
第一封情書
謝微星拿到紀維洲的死亡證明,是她婚禮前夕。
那天從早晨開始天氣就很差。
鵝毛大雪說下就下,目之所及,銀裝素裹。
寒意層層侵蝕着毛孔,令人不得不将手套、圍巾和大衣裹得更緊,以汲取更多的溫暖。
卧室窗外的十幾顆雪松樹上挂着的星星燈持續不斷閃爍着。
樹下戴着金絲邊眼鏡的雪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吹掉了外套露出圓滾滾的肚子。
彼時她正按照流程試衣服,一身白西裝,款式不是她喜歡的。
她表情淡然嫌棄,幹淨利落的短發和冷冽眼神像是上戰場的将軍,而不是即将成婚的Alpha。
“戈氏集團股票收購怎麽樣了?”
她薄唇輕啓,嗓音似窗外的紛紛揚揚的碎雪,有種難以言語的疏離冷感。
站在鏡子旁的屈潼看着手中的平板如實彙報情況:“目前收購45%,自從戈家家主出事,股票暴跌,不少股東抛售股票。”
謝微星沉默不語,解開婚服紐扣脫掉。
她把衣服随手遞給旁邊女傭,拿過搭在沙發上的外套穿上,理了理袖口擡腳朝門外走去,淡淡問:“戈滟呢?”
“失蹤了。”屈潼道。
謝微星穿過燈火通明的客廳,玫瑰花的味道熏得她鼻子略微發癢,樓下是研究在忙忙碌碌擺放物品的女傭們,她微微蹙眉,并沒在聽她的話,問:“衡家那邊呢?”
Advertisement
屈潼亦步亦趨跟着:
“衡小姐接連喪失幾個大項目後,元氣大傷,衡家家主将她放到基層去了。”
這戈家和衡家也不知道哪兒得罪謝微星,從她掌權後逮着使勁兒磋磨。
目前戈家半死不活,衡家從曾經的澧都名門望族一滑再滑,多有沒落趨勢。
謝微星繞過旋轉解題下樓,沉着臉始終沒說話。
“謝總,明天下午兩個會要推掉麽?”
屈潼翻看行程表,猶豫了下問:“是下午四點跟國外摩利根集團的會議,還有下午六點跟雲間畫廊老板的收購案……”
謝微星抵達一樓停下腳步道:“不必。”
屈潼愣了下。
謝總工作狂到已經連婚禮當日都不賠自己的Omega了,屬于是無縫銜接,工作狂無疑了。
“這裏的玫瑰位置不對,不夠對稱,挪一下。”
“位置位置!位置不要弄錯!”
“規格規格!打電話給婚慶,告訴他們立牌太小了!馬上給我換。”
“誰把玩偶放在這裏?婚禮不需要玩偶,拿走。”
“……”
一樓客廳裏,披着毯子的中年男性Omega指揮着女傭們調整婚禮用品。
他長相與謝微星有三分相似,眉眼精致,五官柔和,幹淨利落的短發顯得他十分精神,加上保養得宜,瞧上去約莫三十歲模樣,若是不說,都沒人知曉他是謝微星的父親。
即便玫瑰擺放的位置差之毫厘,于他而言也謬以千裏。
人人都說他是完美主義者。
近乎苛刻的要求自己,也近乎苛刻的要求別人。
屈潼匆匆沖他鞠躬。
謝霍兩家婚約,早在謝微星在上幼兒園時在長輩們嘴裏拍板,這種目的性商業聯姻比比皆是。
不過跟屈潼刻板印象中相敬如冰各過各的聯姻有所不同。
謝微星的聯姻對象霍雎長相俊美,氣質獨特,活潑愛笑,是名罕見的Omega賽車手,眼睛裏藏不住對謝微星的喜歡,不過時常因兇悍的性格遭謝微星扔出總裁辦。
說起來,謝家除卻拍板謝微星跟霍雎的聯姻,還曾拍板過另外一位
——八歲就寄養在謝家的紀維洲。
本質而言,聯姻是輪不上紀維洲這個寄養的。
當時情況複雜,謝微星彼時在部隊服兵役遲遲不歸,紀維洲的奶奶病死後,聞奇和謝舒亦提出領養紀維洲,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紀維洲同意了。
紀維洲成為真正的謝家人,才是悲劇的開始。
屈潼是謝微星22歲從部隊服兵役回來,掌管謝氏集團才跟的。
對紀維洲的認識還停留在照片上。
在調查過程中知曉這位年輕的男性Omega不滿家族聯姻,為了反抗聯姻屢屢跟校內的女性Alpha交往。未婚妻戈滟一怒之下強行标記不成,損毀了他的腺體。
紀維洲跟家裏徹底鬧翻,吵了很大一場架,重新從謝家的戶口本上撤離,斷絕一切關系。
之後,便是紀維洲長達六年的離家出走,至今他們都沒查到蛛絲馬跡。
旁人說起,總覺得謝家養了個白眼狼。
屈潼卻不那麽認為,她覺得紀維洲養在謝家确實該報恩,可報恩卻不是用一輩子的幸福償還。
這種代價遠遠超出了一個人能承受的範圍,是在用十二年的養育之恩讓紀維洲變成提線木偶。紀維洲腺體損壞後,謝家還堅持與戈家聯姻,這種做法在她看來就是将紀維洲逼入死路。
紀維洲是淨身出戶的。
一走就仿佛人間蒸發般再也難覓蹤跡。
謝微星眉眼疏淡沖聞奇點了點頭,朝別墅外走去。
“這麽晚了,你還要去公司?”
聞奇拉住她胳膊,頗有些擔心道:“明天就是你跟霍雎的婚禮,今晚得好好休息。”
謝微星見他滿含擔憂和希冀的眉眼,閉了閉眼吸了口氣,再睜開眼時妥協道:
“我去公司處理點事情,晚點回來。”
聞奇拗不過她,她擡腳正要朝外面走。
就聽到別墅外轟轟轟熄滅的引擎聲,透過窗戶外路燈,隐約能望見熟悉的身影,不知道抱着什麽急匆匆下車闖進別墅,氣喘籲籲的,在寒冬臘月裏額頭冒着密密麻麻的汗,臉頰紅彤彤的,一見到謝微星眼底閃過幾絲凝重和難過,觑見她身側的聞奇調整了些許情緒。
“伯父好。”
虞新抱着箱子緊了緊,沖聞奇禮貌點頭。
這人聞奇認得,是謝微星的好友,上學時期幾乎是穿一條褲子。
聞奇以為她是提前來跟謝微星慶祝的,笑逐顏開道:“嗯,好。”
箱子裏裝着一封死亡證明。
還有厚厚的一摞,碼得整整齊齊的信,約莫八百多封,每封信上都寫着“紀維洲寄”“謝微星收”,卻沒有任何一封貼上郵票,也沒有任何一封寫上郵寄地址。
書房的窗戶沒有關,寒風夾雜着惡劣寒意吹拂而進,鑽進每一寸肌膚。
謝微星站在窗前一遍遍看着有警察局蓋章的死亡證明。
是三天前于醫院去世的,病因是腺體損毀并感染,骨灰按照醫囑由好友灑向了大海。
“紀維洲這些年就生活在澧都,在郊外的一個小鎮上當代課老師。”
虞新坐在沙發上,十指插在濃密的頭發裏懊惱又喪氣弓着腰道:“他根本就沒離我們多遠,是我們根本沒想過他沒去國外!”
紀維洲離家出走的時候,恰恰是謝微星從部隊回來的前一個月。
謝微星一回來就委托她找人,可人海茫茫,唯一的蛛絲馬跡是那張前往雲端國的飛機票,她幾乎要把國外都翻遍了,誰能料到他根本沒離開澧都。
謝微星望着窗外雪松樹上挂着的星星燈,一閃一閃的,若是細細注意,有好些星星燈都不亮了。
她胸腔仿似也像下着紛紛揚揚的雪般,握着死亡證明的手緊緊攥着,像有什麽東西在撕裂開,她沉默了好半晌,不知道在想什麽,緩緩道:“出去吧。”
“洲洲這種病,腺體損害感染,國內外根本沒技術能治好……”
虞新難以想象紀維洲最後那段時間到底怎麽度過的:“還必須隔三差五治療,反反複複切除壞死的細胞……都是戈滟!那混蛋!”
“出去。”
謝微星一動不動,看着窗外下得愈發大的雪嗓音疏離淡漠道。
虞新抹了一把臉,胸口漲漲的,起身看了眼她站在窗前的背影想說什麽,最終什麽也沒說。
“那……”屈潼還欲提醒關于晚間會議的事情,被虞新一把抓住後領往外面拽,用口型兇神惡煞沖她道:“閉嘴。”
出了門,虞新還不忘貼心的把門給關上。
“把今天兩天你老板的所有工作都給推了。”她捂了捂額頭,眼底閃爍着難受,眼圈有點泛紅沖屈潼命令道:“別讓任何人打擾她,她現在正難過。”
說完拍拍她肩膀,叉着腰吸了吸鼻子蹬蹬蹬下樓,匆匆走了。
屈潼嘆息,取消了行程。
沒想到找了四年,得到的結果竟然是這樣。
整個謝家,恐怕為紀維洲難過的就剩下謝總了。
至于收養過他的謝舒亦和聞奇,在紀維洲離開時大發雷霆,家裏根本沒人敢提及此人,就好像他從來沒存在過一樣。
書房裏。
謝微星給管家播了個電話,讓他把雪松上的星星燈換一批新的。
做完這些,她将死亡證明整齊放回虞新帶來的箱子,随手拆開了一封信。
【微星:
今天心情很差很差,我們班的張潇同學竟然到處說我揍他,每次進教室就揍,我哪裏幹過這種事情?連家長都打電話質問我,我不明白為什麽那麽小的孩子就開始說謊了?
還好,班主任出面幫我解決了,不過心情糟糕了一整天。
食堂的午餐今天變好吃了,有排骨湯,糖醋排骨,炒白菜,老鴨湯,還有同事帶的特産香腸呢,我今天整整吃了兩大碗,稱了稱體重,還長胖了一點點。
微星,你還好麽?
我覺得你應該過得很好,我在雜志和電視上看到你了,好想好想再跟你打個電話,聽聽你的聲音。
可是我記性變得好差了,記不清楚你的電話號碼,不過見不到你,我還是很想你。
——洲洲。】
【微星:
今天是我離開家的第28天,要是猜得不錯,你應該回家了。
還好麽?為我的離家出走難過麽?不要難過,我會像以前那樣乖乖的生活。
你肯定有很多很多疑問,譬如我到底交了幾個女朋友,到底有多少個Alpha,你看到照片,是不是覺得每個人都長得不如你好看?
那你猜猜看,我到底喜歡誰?
——想你的洲洲。】
【微星:
明天又要上手術臺了,我好想聽聽你的聲音,跟你打了電話真的很抱歉。
說好以後再也不跟你聯系的,可是我真的好害怕死在手術臺上。
另外,你猜到我喜歡誰了麽?我要揭曉答案了。
我喜歡■■。
——想你的洲洲。】
……
……
謝微星一封一封翻看着,細細閱讀,平日裏平靜無波的眼睛微微泛紅,指尖細細摩挲着熟悉的文字。
她倏而想起什麽,翻到特別的那封,細細看着那句“我喜歡■■”,後面的名字被簽字筆塗得嚴嚴實實,好像怕誰知道,捏着信紙愈發用力,一滴眼淚滾落下來,眼底閃爍着幾分恨意。
喜歡誰?到底是喜歡誰?
長大了,戀愛腦附體了是麽?
喜歡誰不好要喜歡陪都沒法陪着他的人。
她更不懂,他當初為什麽要同意領養。
她譏诮的笑了下,渾身像被抽幹了所有力量般坐在皮椅上,仿佛迎戰千軍萬馬的将軍終于功虧一篑般,幾近窒息:“紀維洲,你可真行……”
她像一灘死水般躺在椅子上,目光毫無焦距望着天花板。
這與一絲不茍、凡是規矩的她截然不同。
初次見紀維洲,是在游樂場,那年她八歲。
她那時候好奇,很羨慕同學們家裏養的貓貓狗狗,吵着鬧着要養兔子,可是聞奇和謝舒亦都嫌棄兔子髒兮兮的,家裏不适合養兔子,即便是寵她的爺爺謝紹臣也不同意養兔子。
于是,她那只軟糯糯的小兔子被他們送了人。
為了補償她,聞奇帶她進游樂園玩兒。
每個危險刺激的項目她都要來一遍,新奇好玩兒的食物也要,可惜聞奇并不贊同她玩兒驚險的項目,限制任何跟喪失矜持與高貴的項目,嚴格又苛刻,她跟個傀儡娃娃似的坐在旋轉木馬上看聞奇興高采烈拍照。
紀維洲當時穿着短衣短褲,腦袋上別着長長的兔子耳朵發箍,手裏抓着一大把氫氣球站在旋轉木馬前。
謝微星看着他站在那裏乖乖的,白白的耳朵長長的,跟她養的那只小兔子幾乎一模一樣。
她興高采烈跑去要跟小兔子做朋友,話還沒說兩句,小兔子眼圈紅紅哭得稀裏嘩啦,說他找不到舅舅舅媽了。
那時候的紀維洲,父親出車禍死了,母親殉情。
葬禮結束後他由舅舅、舅媽收養,這兩人又不想要小兔子給扔在了游樂園,警察聯系到他舅舅、舅媽,那邊退無可退直說送去福利院就行,他們管不了。
警察好不容易聯系到紀維洲年近七旬的奶奶,衣着幹淨卻有點劣質,聽完警察說得話眼淚渾濁,哪裏想到會出這種事情。
現在紀維洲奶奶跟着舅舅舅媽,在家裏實在沒話語權。
後面舅舅、舅媽逼不得已趕來了,被警察好一通教育,紀維洲舅媽斬釘截鐵表示要送紀維洲去福利院,他們養不起。
謝微星問聞奇:“福利院是什麽?”
“就是沒人要的孤兒住的地方,”聞奇揉揉她腦袋,把她放在膝蓋上抱着耐着性子解釋道:“他們沒法養的花,就只有進福利院了。”
謝微星從他膝蓋上跳下來:
“那我們也可以養他!我想要兔子!我就是想要兔子!”
一開始聞奇不同意。
謝微星在警察局死命抱着小兔子就是不撒手,不依不饒道:“不要去福利院,我不要兔子去福利院!”
那時候情況很混亂,紀維洲哭得稀裏嘩啦,聞奇在警察局急得給謝舒亦和謝紹臣打電話。
折騰到晚上十一點,全家都拗不過她謝微星,還用謝微星喜歡的種種物品限制,謝微星一一答應,還表示會好好讀書,以後一定好好聽他們的話,撒嬌賣萌全部用上了。
最終,一家人拗不過,答應出面協商。
謝舒亦和謝紹臣讓紀維洲那堆不靠譜的暫時寄養在他們家,紀維洲舅舅、舅媽一聽不用出錢,對方又有權有勢,差點上趕着坐地起價要把紀維洲給賣了。
當時是這樣協議的。
紀維洲暫時由紀維洲舅舅、舅媽作為監護人,落戶在紀維洲舅舅、舅媽家,由于家庭經濟困難和不變暫時寄養在謝家,寄養截止時間為讀完大學22歲。
在此期間,紀維洲不願意見面,舅舅等人不得随意前往謝家,也不得通過其他方式随便聯系紀維洲。
這事兒,算了了。
從此以後,謝微星後面就多了個小跟班。
當時謝微星的想法很單純,小兔子好可憐,她要好好呵護起來。
後來她才知道紀維洲确實是只小兔子,被她吓吓就容易變成渾身潔白的垂耳兔,撒丫子藏起來,不讓她看到他的樣子。
跟她逐漸熟悉起來的紀維洲,不像從水裏面撈出來的濕淋淋的玩偶兔子。
他是那種,瞧上去乖乖巧巧,惹惱了就要咬你兩口的兔子。他比她小一歲,會跟在她身後一口一聲姐姐叫,笑起來像陽光灑落在他眼睛裏,他懊惱時就一口一個“謝微星”叫,報複起人來也可愛得很,不是用腦袋撞過來就是爬到她背上死活不下來……
紀維洲的生日在凜冽冬日裏。
每次生日時她會跟他在雪松下堆個高高大大的雪人,為雪人披上不要的外套,做好眼睛鼻子帽子。
他們在雪松上挂滿星星燈,在下面打雪仗,他經常打不過她就耍賴,沖到她背上把雪塞到後頸窩裏,興高采烈不願意下來。
她由謝紹臣親自教,課業繁重,五花八門的東西眼花缭亂。
老爺子性格急躁,動不動就愛拿藤條抽她兩下手板,為坐姿不端吊兒郎當模樣沒少挨條子,爬樹掏鳥窩鑽狗洞這種事情,發現一次就以有辱家風抽一頓,她得疼得哇哇叫才能放過。
紀維洲給她上藥時沒輕沒重,笨手笨腳,還愛嘲笑她。
每當這種撒口撒鹽的時候,謝微星聽到就揪着他領子吓他。
一吓就變成小兔子,她揪住兩只耳朵提拉到跟前嘲笑:“讓你笑!”
紀維洲掙紮來掙紮去,只能拿紅紅的眼睛瞪她。
其實紀維洲的課業是由聞奇負責安排的,謝紹臣說要把小兔子培養成一名優秀的Omega,補習班上得不少,有些她都沒聽過,像什麽家務技能、攝影、書法、烘焙、鋼琴、插花、馬術等,每年學的東西還都不一樣。
紀維洲很聽謝舒亦和聞奇的話,讓學什麽就學習,不遺餘力的。
所以,小兔子會很多東西。
問他最喜歡的,他喜歡畫畫,想成為一個畫家。
兩人唯一沒上五花八門課程是在高中。
謝紹臣和聞奇什麽班都沒給報,讓他們好好參加高考。
謝微星參加高考考上了澧都大學,盡管在本地但在全國排名算拔尖,重點大學,專業是金融;至于紀維洲在随後一年也以高分考上了澧都大學美術系,拿到錄取通知書時激動沖過來抱住她時還一下變成兔子了。
念大學三年級時她21歲,開始接觸公司事務。
也是那時候,那位遠在海外的未婚夫霍雎回國。
之前哭着鬧着要解除婚約,兩人冷冷淡淡見了一眼,他就鬧着要訂婚,雙方父母拍板答應,湊巧當時她年齡滿了需要服兵役,打斷聊得熱火朝天的兩家人,拍拍屁股趕緊往部隊跑。
部隊離澧都遠,一來一回都要三日。
紀維洲隔一段時間就會去看她,每次帶些她喜歡的食物和實用的東西去。
她拍他折騰不讓他老來,後來商量好每隔三個月到部隊看她。
每當他來,部隊裏的戰友總愛擠着擠着湊過來問紀維洲要電話號碼。
謝微星攆走一堆,又來一堆,隔壁營的也臭不要臉湊上來,一茬比一茬不要臉。
服兵役本來只要一年,但謝舒亦是她一回家就得跟霍雎訂婚。
她幹脆蹲在部隊不回了,一呆就兩年。
第二年,紀維洲來見她總是欲言又止。
謝微星沒忍住問:“你是不是想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紀維洲點頭,眼睛有瞬間亮了起來,滿是希冀看着她問:“你什麽時候回去?”
謝微星翻了個白眼,躺在草地上枕着頭:“老頭子叫你來勸我的?回去跟他說,要娶他娶,反正我不會娶,不回去,等他什麽時候想明白了我再回去。”
紀維洲沉默着,蜷縮着在她身邊“哦”了一聲。
謝微星突然湊近他“汪”得一聲吓他,他被吓得抖了下,變成兔子跳到她身上,咬了她手腕一口,她把人提到廚房磨刀霍霍,假裝扔給夥夫說要炖湯喝,吓得紀維洲兔子毛都豎起來了。
秋葉紛紛落地時,紀維洲匆忙來部隊看了他一次。
眼圈紅紅來的,見到她就變成兔子縮在她懷裏,一個勁兒往她衣兜裏鑽,跟只鴕鳥似的。
變不回來。
當時她升了軍銜,有單獨的寝室,拎着一只兔子回宿舍也不算什麽稀奇古怪的事情,畢竟隔三差五就有士兵到山裏打野味加餐的。
她用臭烘烘的衣服給他做了一個窩,把紀維洲放裏面,還壞心眼從廚房搞了不少胡蘿蔔放四周。
紀維洲怎麽都不吃。
謝微星笑他挑食,紀維洲憤憤不平蹬蹬她,啃了一口胡蘿蔔吐了。
謝微星只好給他準備點餐點和水果。
這倒徹底實現她小時候養兔子的願望,沒事兒逗逗,rua一rua。
沒事兒就抱着兔子在部隊裏四處瞎晃,跟不少Alpha打招呼。
紀維洲一個Omega進了Alpha堆被吓得夠嗆,使勁往她懷裏鑽,拿兔牙咬她手腕。
謝微星被他模樣逗得發笑,逢人就說等以後兔子養肥了,就送去食堂炖湯喝。
進進出出久了,紀維洲沒那麽怯生。
她進食堂吃飯,他都敢才能她懷裏鑽出來撲到餐盤上啃水果了,看得其他戰友羨慕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