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封情書
第十一封情書
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灑落進來。
紀維洲睡眼朦胧醒來,揉揉眼睛,摸索着手機瞧了眼時間,閉着眼嘟囔着“才八點”又鑽進暖烘烘的被窩繼續睡,停頓了幾秒,腦海裏鋪天蓋地閃過昨晚的畫面。
在篝火晚會他被Alpha強吻了?扇耳光了!
等等他還沖路人撒酒瘋?!回酒店好像還發酒瘋強吻了謝微星?
紀維洲掀開被子,摸了摸唇瓣心底一陣咯噔,抽了抽嘴角道:“我這是,徹底放飛自我了?”
睡是睡不着了,他起床洗漱了一番決意破罐子破摔。
“咚咚咚。”
房門外響起謝微星低沉的聲音:“洲洲,醒了麽?”
紀維洲理了理衣服,幹咳了聲,嚴陣以待過去開了門。
他開門視線就落在謝微星唇瓣上,他慌慌注視着她眼睛,見她笑得溫柔,不自在道:“今天那麽早?”
“嗯,早。”
說着,謝微星朝前一步吻了下他唇角。
紀維洲被親得猝不及防,看她若無其事,瞪圓了眼:“你……”
親……親了!
“我現在不是你女朋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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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微星坦坦蕩蕩進門,把門關了,抓着他的手走到沙發前落座,把早晨購買的食物擺放在茶幾上,理所當然道:“男女朋友之間,早安吻很正常。”
紀維洲短暫恍惚後立馬撇清關系,揩了揩被吻過的唇角,正襟危坐盯着她道:“……不行。”
謝微星微微擡頭,略微思忖了些,斜唇笑着望他道:“情侶之間親吻不是很正常麽?昨晚你被那麽多人送花,作為女朋友我嫉妒,我吻你,你卻扇我耳光,昨晚你強吻的時候,我是不是該扇你耳光?”
作為女朋友嫉妒?
她也會嫉妒?是當女友入戲太深了吧?
紀維洲被三言兩語撩撥得心慌意亂,說到強吻時攪着手指,瞅着她那“你可不在理”的眼神去,氣勢頓時弱了下去:“那是我……失誤……”
“那你到底是讓我當導游,還是讓我當你女友。”
謝微星遞了把筷子給他,揚了揚眉問。
紀維洲定定看她道:“當然是女友!”
“那你扭捏什麽?你要的不是我這三天全心全意愛你麽?”
謝微星将一碗粥遞給他,目光灼灼看他:“那你還糾結什麽?”
紀維洲捧着粥,暖暖的。
好像确實不必那麽糾結,謝微星都準備好盡心盡力扮演好他的女友,他好好享受跟謝微星交往就好了。
他喝了口粥,哼哼了聲沖她道:“我才不糾結,我要好好享受!我、我只是還不習慣跟人接吻。”
“不習慣,我可以幫你習慣。”謝微星起身。
紀維洲還沒搞懂她什麽意思,下一秒陰暗籠罩下來,她隔着窄窄的茶幾微微弓腰捧着他臉頰吻了上來,他慌裏慌張推了推:“你……唔……”
謝微星退開半寸,拇指摩挲着他唇瓣,注視着拼命眨眼滿是慌亂的他笑道:“多吻幾次,你就喜歡了。”
這話跟驚雷似的在紀維洲腦袋裏炸開,他從謝微星那雙似笑非笑的眼裏察覺到幾絲不一樣的東西,可又抓不住那到底是什麽,一顆心被撩撥得砰砰直跳:“我……”不需要。
什麽叫多吻幾次?到底是他在主導交往,還是她在主導啊?
謝微星重新吻了他一下。
這下,紀維洲話都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耳朵尖紅透了。
謝微星繞過茶幾,溫柔扣着他下巴吻上去。
味道是薄荷味的,應該是剛剛洗漱過,很舒服。
紀維洲一只手撐着沙發,抓着沙發布料攥成拳,另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雙眼迷蒙,腦袋一片空白。
這個吻溫柔又纏綿,不疾不徐,不似往常充滿着不悅和突然,他滿身的防備在這種柔和的攻勢下逐漸撤下,唇齒間的忸怩逐漸演變成一場欲拒還迎的糾纏,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一吻結束。
紀維洲怔怔趴在謝微星懷裏喘息,臉頰微微泛紅,就聽到頭頂Alpha淡淡的嗓音。
“一分二十秒。”
“什麽?”紀維洲擡眼看她,見她似笑非笑看他,莫名有些惱。
謝微星撫了撫他唇瓣,緩緩道:“接吻的時間。”
一分二十秒?
這家夥是嫌太短了?他吻技太差了?
紀維洲翻了個白眼,咬了下她撫摸唇瓣的手指,見她吃痛撤走,戳了戳她胸口道:“那希望,下次能吻滿三分鐘。”
“一定。”
謝微星抽走手指,還欲再吻。
失去紀維洲四年,重逢又相互試探折騰,如今無所顧忌,她自然恨不得多跟Omega親近親近。
紀維洲見她又湊過來要吻出三分鐘,被吓了一跳,覺得她确實跟昨日不一樣,好像變流氓了,忙起身拿粥喝了一口,看都不看她,斬釘截鐵道:“我要吃飯了!”
Alpha到底怎麽回事?不會親上瘾了?
謝微星看着他後腦勺,輕輕笑了下:“嗯。”
随後兩人用了早餐,收拾了下把東西搬到車上,旋即驅車前往游樂園玩兒。
在游樂園門口就有攤販賣耳朵發箍,紀維洲在攤子前挑了片刻,買了一只兔耳耳罩和一只惡魔耳罩,他把惡魔耳罩戴自己腦袋上,蹬蹬蹬跑過去把兔耳耳罩戴在正在買熱咖啡的謝微星腦袋上。
謝微星微微一驚,轉頭看他。
紀維洲舉着自拍杆攬着她肩膀龇牙咧嘴笑着,催促道:“喊茄子!”
在意識到謝微星拍照技術稀爛後,他就搞了根自拍杆,還是自己拍照靠譜。
“茄子。”謝微星對着鏡頭露出幾分笑,在他拍攝時湊過去吻了下他的側臉。
紀維洲被親得慌張看鏡頭,瞪着眼朝她望去:“你……”
怎麽突然親上來了?
哪知道謝微星絲毫不在乎這裏屬公衆場合,在他質問時湊過去吻了下他的唇,笑着幫他整理了下他的耳罩,若無其事評價道:“嗯,可愛。”
也不知道說耳罩可愛,還是說紀維洲的表現可愛。
紀維洲腦袋輕飄飄的,聽到那句“可愛”心髒微微悸動。
這混蛋!這裏是游樂場,到處都是人,她怎麽敢的?
謝微星沒等到他埋怨,轉身去拿熱咖啡了。
紀維洲臉頰火辣辣得燙了起來,接了她遞過來的咖啡狠狠喝了一口朝前走,熟料謝微星攬着他的腰并肩而行,他能嗅到她身上淺淡的清酒味,暖暖的溫度透過衣服包裹住他,他又喝了一口咖啡,有點心律不齊。
這真是謝微星?跟她交往的時候,她是這樣的?
有點粘人,雖然有點奇怪,但是他好喜歡這樣。
紀維洲八歲寄養在謝家,盡管吃穿不愁,可他時常沒有安全感。
謝家沒有血緣關系,時常被同學們在背後說閑話,嘲笑。
與謝舒亦和聞奇相處模式讓他總有隔閡,空落落的,好像怎麽也抓不到實處,所以他渴望着戀人能黏他些,親密些,擁抱溫暖些,把他抱得緊一些……
昨日的謝微星給他感觸并沒那麽深,今日卻隐隐讓他在酸澀裏泛起股甜蜜……
紀維洲甩甩頭,勉強鎮定下來。
不能亂想,他好好享受這兩日跟謝微星談戀愛就好。
游樂園項目,早些時候謝舒亦和聞奇限制着不準玩兒刺激的。
淨讓他們玩兒旋轉木馬、碰碰車、摩天輪等無聊的,謝微星沒什麽興致。
這回,他們的目标是玩兒垂直過山車、極速跳樓機、超級大擺錘、海盜船、峽谷樂園等。
紀維洲玩兒過山車、跳樓機和海盜船等死死抓着謝微星的手大叫,眼淚花都要出來了,下來之後擺擺手拒絕再去坐大擺錘,提議闖闖鬼屋。
“還是去坐摩天輪吧。”謝微星臉色微變。
“鬼屋啊,我想去,”
紀維洲逮住機會哪裏肯放過探鬼屋的機會,錯過了可能以後都沒人跟他進去了,扯着她袖子噘嘴學夏津那般撒嬌:“去嘛去嘛,我想去,微星,我們去嘛……”
謝微星看他一臉渴望,難得撒嬌,沉默了下道:“去。”
“買票買票!”
紀維洲挽着她的手,小腦袋靠在她肩膀上興高采烈道:“我就知道微星最好了。”
謝微星聞言深吸了口氣,拿着售票員的票揉揉他腦袋,肅然道:“進去之後跟緊我。”
“恩恩!”
紀維洲點頭如搗蒜。
兩人十指相扣進了鬼屋。
鬼屋裏陰森森的,石頭奇形怪狀,牆壁上挂着些許奇怪的塑料藤蔓,燈光晦暗,多數是用黃色、綠色、紅色的小燈照明,路都看不清楚,四周傳來陰森森的聲音。
“還我命來……”
“你……咔咔咔……”
紀維洲躲在謝微星身後,聽得脊背發寒問:“你、你聽到什麽聲音了麽?”
“嗯。”謝微星攥着他的手,屏住呼吸朝前面走。
這時,驟然出現只女鬼堵住他們的去路,跟謝微星直接來了個照面,發出怪異的低吼聲:“哈!”
紀維洲看着女鬼枯草般的長發被吓得“啊”的一聲尖叫出聲:“謝、謝謝微星!”
哪知道這嗓子才吼完,跟前的謝微星眼前一黑直接暈倒在地上。
紀維洲:“???”
女鬼:“!!!”
紀維洲跟女鬼對視了眼。
紀維洲再次被她刷白的臉吓死,呼吸都忘了,蹲下身捂着腦袋尖叫:“啊啊啊啊!!”
嗚嗚嗚嗚,好吓人!
頭頂的播音器傳來鬼屋管理員的聲音。
“21號冒險者,注意閉氣靠牆躲避。”
紀維洲屏住呼吸,抓着謝微星的手臂拉倒一邊兒,頭皮發麻,蹲在地上抱着謝微星靠着牆。
昏暗裏,女鬼揮舞着長長的利爪,搖搖晃晃去了別的地方。
紀維洲松了口氣,忙拍拍謝微星的臉頰,才發現她臉頰冒着細細密密的冷汗,後知後覺意識到alpha貌怕鬼,竟然被吓暈了。
“微星,微星,你醒醒。”
謝微星悠悠轉醒,問:“你沒事吧?”
紀維洲搖搖頭,憋着笑問:“沒想到,你這麽怕鬼啊?”
“不怕鬼。”
謝微星幹咳了聲,撐着牆壁起身,理了理衣服背對着他道:“只是不習慣黑暗環境,我們海獅趕緊走吧。”
紀維洲懷疑:“真的?”
“真的。”謝微星篤定道。
遇到第二只鬼,第三只鬼,她那句“真的”就變成了躲在紀維洲身後。
好不容易從鬼屋繞道出來,紀維洲拍拍她肩膀,語重心長道:“怕鬼,其實也沒什麽啦。”
謝微星心有餘悸,面色嚴肅,再三強調道:“我只是不習慣黑暗。”
“是是是。”紀維洲咧嘴一笑,捏捏她的臉頰道:“我們家微星啊,一點都不怕鬼呢。”
還死鴨子嘴硬呢!
謝微星:“……”
瞞不住了。
排隊準備玩兒蹦極時,紀維洲電話響了,是他舅媽打來的。
接電話時他表情還有些如臨大敵,聽完電話後他眼角眉梢殘存的笑意徹底沒了,怔怔望着前方,眼圈逐漸紅了,略微着急抓着謝微星手臂道:“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了……”
“怎麽了?”謝微星抓住他的手,隐隐有種不祥的預感。
紀維洲淚眼朦胧:“我奶奶過世了。”
謝微星記得紀維洲那群親戚。
他八歲那年父母過世,剩下關系親些的舅舅沈懷陽、舅媽紀楚蘭把他扔在游樂園,差點被警察送去孤兒院,奶奶徐慧年齡大愛莫能助。
紀楚蘭家跟謝微星家一樣,也是女A男O為主體的家庭。
目前,紀楚蘭掌家。
這些年,紀維洲養在謝家。
他舅舅、舅媽隔三差五就找理由讓紀維洲寄錢過去,不是奶奶生病住院,就是侄子念書缺錢。
紀維洲耳根子軟,私底下沒少把零花錢給他們。
這群人,除卻他奶奶待他好些,其他人把他當提款機。
算算時間,有件事似乎要發生了。
不過,謝微星打算趁着這機會将紀維洲的戶口從那家人戶口本上遷出。
謝微星跟紀維洲買了最近的飛機票,趕了回去。
至于夏津,紀維洲給他打了電話,謝微星擔心安全事宜,找了衛星投行的負責人照料。
葬禮在紀楚蘭家操辦,滿屋子香火味,親戚在家裏擠滿了。
沈懷陽和紀楚蘭一見紀維洲進門眼眶紅紅,紀楚蘭跟和藹可親的長輩般嘴上親昵說着“洲洲你可終于來了”。
紀維洲受寵若驚,不太習慣他們這麽親昵:“嗯。”
他進門就望見客廳裏擺放着奶奶的遺照,遺照上的老太太笑得和藹可親,張嘴正準備跟兩人客氣,誰料沈懷陽和紀楚蘭望見進門的謝微星匆匆迎上去招呼了,他接了旁邊長輩的香燭,給奶奶跪拜了下。
沒想到,上次在醫院一別,是永別。
沈懷陽和紀楚蘭也沒想到豪門謝家獨女會來參加葬禮,忙跟謝微星寒暄:“謝小姐,沒想到您會來……”
女Alpha着一身黑,唯有脖頸圍着暗紅色圍巾,她眉宇清冷又充滿英氣。
那股獨屬于高階Alpha的冷峻氣息讓人難以忽略,特別是那雙漆黑如墨又凜冽寒意的眼神,讓人迎上就直打哆嗦。
屋子裏的沈家親戚瞅見她,眼底閃過些許訝然。
他們一聽姓謝,又是跟紀維洲來的,知曉恐怕是澧都豪門謝家人。
一時間,不由得議論紛紛起來。
豪門謝家人都來了,可是不得了。
這足以看出,謝家人對紀維洲的看中,對沈懷陽一家人的看中。
謝微星微微颔首,淡淡道:“陪洲洲送他奶奶最後一程。”
她視線落在紀楚蘭身上停留兩秒,眯了眯眼細細打量了她一下,旋即走到靈臺前接了香燭祭拜,插上了香燭。
門板後面擺放着棺材,裏面裝着徐慧的屍體。
紀維洲已經走到棺材旁,他眼睛幹幹澀澀的,謝微星站在他旁邊攬住他肩膀。
“洲洲,你要不看看你奶奶?”
紀楚蘭站在棺材對面,一臉愁容道。
紀維洲不想看,咬着唇不說話。
美術課上有具體講解過人類死亡後屍體的變化過程,他不想再最後破壞奶奶在他記憶裏的模樣。
然而紀楚蘭已經讓沈懷陽把棺材打開了。
紀維洲接觸到奶奶蒼白容貌的那一瞬間就逃也似的躲進謝微星懷裏。
即便什麽也沒看到,也能想象到奶奶的容貌變化。
他抗拒。
很抗拒。
謝微星輕輕揉了揉他後頸安撫,沖沈懷陽等人淡淡道:“關了。”
沈懷陽趕緊把棺材重新合上,沒想到紀維洲跟謝家獨女關系這麽好。
紀楚蘭觑見謝微星跟紀維洲親昵的姿勢,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忙招呼兩人坐下。
紀維洲沉默着松開謝微星,在旁邊的椅子落座。
他看着棺材下面的長明燈,薄唇微微抿了抿問:“奶奶,走之前痛苦麽?”
紀楚蘭嘆息了聲,娓娓道:“你奶奶走的時候意識都不太清楚了,還沒送到醫院,人就沒了……我們也沒辦法,要是有辦法在醫院能治,我們一定會治的……”
紀維洲悵悵然“嗯”了一聲,沉默下來。
謝微星坐在他旁邊,伸手讓他靠在她肩膀上,安慰道:“節哀。”
紀維洲擡眼看了她一眼,靠在她肩膀上又望向那盞長明燈,呆呆的不說話。
這些年,奶奶是由沈懷陽贍養的。
當年沈家跟謝家簽署寄養協議後,他唯有寒暑假抽過一兩天回去探望,他很清楚回去不太合适。
他們之間感情并不算多深,可她是他唯一的親人,總歸是特別的。
這幾年她患病需要錢。
他賣掉手裏還算貴重的東西幫忙,沒想到還是沒留住。
外面又開始下起洋洋灑灑的雪。
沈懷陽的兒子紀愁揚守靈,大學畢業兩年的學生拿着游戲機在棺材旁“噠噠噠”打游戲,也沒搭理紀維洲,對這個陌生的表弟十分陌生。
紀維洲上了頂樓,站在欄杆前望着腳下熙熙攘攘的街道,燈紅酒綠,不像高樓大廈般冰冷。
他渾身散發着股悲傷的氣息,好像一碰就要碎似的。
謝微星站在他後面,幫他把棉衣帽子戴上,雙手插在衣兜裏跟着他朝下看。
“人真的好奇怪,越是失去,越想找回。”
紀維洲薄唇輕啓,雪花落在他身上,呼吸落在寒冷裏變成白霧。
謝微星薄唇微抿:“因為失去,才知道珍惜。”
“八歲那年,我爸爸媽媽沒了,”紀維洲癡癡看着腳下,心裏空蕩蕩的:“那時候的我還不知道什麽叫失去,可我卻已經開始拼命找回,你知道麽?我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把對爸爸媽媽的愛投注到謝伯伯和謝伯母身上,我小心翼翼的,生怕失去,我不敢對他們說一個不字,我總覺得,他們應該多多少少是愛我的。”
“他們或許有一點點愛你,”
謝微星呼吸着冰冷的空氣,猶豫了下點破了真相:“可是那些東西比不過更多的東西。”
“是啊,從我要跟戈滟聯姻開始,我自己給自己編織的夢就碎了。”
紀維洲自嘲笑了下:“除了把對我爸爸媽媽的感情投注到謝伯伯和謝伯母身上,我還把這份親情投注到了奶奶身上,可是她跟我其實沒那麽親,她很早就跟着我舅媽了,我每次來見她,都覺得格格不入……現在,她也……她也走了……”
謝微星聽到他嗓音裏揚着些許哭腔,轉頭望見他眼淚不知道什麽滾落。
她把他擁在懷裏,撫了撫他後腦勺,釋放着信息素企圖安撫他。
“沒有人再在意我,”
紀維洲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心底仿佛撕裂開一大片窟窿般,寒風呼呼吹着,冷得他瑟瑟發抖,他擁着她,把頭埋進她胸口汲取着那點點溫暖:“也沒有人愛我了。”
哪怕是一點點,都沒有了。
謝微星稍稍松開他,捧着他濕漉漉的臉頰吻了吻他的額頭:“你還有我。”
沒想到Omega經歷過這些,難怪前世他敢跟戈滟叫嚣。
他那麽渴望別人的愛,即便是謝舒亦和聞奇的,他都無比珍惜,哪怕徐慧給予的親情遠遠不足,他也甘願去犧牲做了那麽多。
“明天就不是了。”
紀維洲抽噎着,淚眼朦胧,失魂落魄道:“明天就不是了……”
謝微星重新把人擁在懷裏,吻了吻他的發絲:“明天是,後天是,永遠都是。”
紀維洲沒當真,他只當她單純在安慰他,在說謊。
他埋在她懷裏低聲哭着,嗅着淺淡的清酒味,神經逐漸沒那般緊繃。
深夜,賓客散去。
謝微星想陪紀維洲,可紀維洲覺得她不是紀家人,留下不合适,謝微星執意留下跟着他守靈。
紀楚蘭見狀熱情準備了暖爐和幹淨的榻榻米,直說紀維洲不懂事。
這晚。
紀楚蘭、沈懷陽、紀愁揚、紀維洲和謝微星守靈。
“洲洲啊,我們這葬禮在酒樓裏擺了兩百多桌,全是親戚,”紀楚蘭唉聲嘆氣感嘆不容易,“你知道的,我們本來也沒什麽錢,你表哥工作沒多久,更別提了,前段時間公司裁員把他給裁了,酒店和這些東西我們也就只交了定金,林林總總算下來,明天事兒一辦得三十多萬呢,還不知道怎麽辦。”
紀維洲聞言心底沉甸甸的,掏出手機開始翻銀行卡的錢。
謝微星抽了他手機,遞了個“別亂說話”得眼神給他,沖紀楚蘭淡淡道:“三十萬可以刷信用卡。”
這家人什麽調性,前世她讓虞新調查得一清二楚。
紀楚蘭是醫院護士卻好賭博,沈懷陽經營着一家超市,也好賭博,紀愁揚考上公務員因酒駕撞人遭單位開除,賦閑在家啃老。
要說家境困難,可真困難不到哪兒去。
就擱這兒,買賣慘,全等着紀維洲給錢。
以前她只知道紀維洲寒暑假回去幾天,也沒多探究。
現在知道這群人逮着小兔子性子軟欺負,她會眼睜睜看着?
紀維洲被她眼神一盯就下意識噤聲。
“謝小姐,我們為了給他奶奶治病這信用卡早就刷爆了,”
紀楚蘭唏噓,愁眉苦臉道:“真是沒辦法才想說,讓洲洲幫幫忙。”
“洲洲今年20歲,下個月也才21歲,”謝微星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眼底卻透着股冷意:“奶奶既然是由你贍養,這喪事和生病自然也該由你給錢,怎麽這隔三差五奶奶住院要洲洲付錢,喪事還要洲洲付錢,這是什麽道理?”
“我們也不是說要洲洲付錢……”紀楚蘭被說得臉色微微一變。
沒成想,這豪門家族的人對幾個錢都看得這麽緊。
謝微星可不是對錢看得緊,她是看不慣他們拿捏着紀維洲那軟性子可勁兒欺負。
她打斷了她的話,淡淡問:“洲洲前後給奶奶付錢治病花了三十多萬,你兒子念書借了二十萬,請問立借據了麽?二位工資年薪,少說二十萬,準備還錢了麽?”
紀維洲驀然朝她望去,在聽到“二十萬”時震驚朝紀楚蘭望去。
讓他沒想到的是,紀楚蘭嘴裏口口聲聲沒錢,兩人年薪竟那麽多……
一瞬間,他唯一那點對親戚的濾鏡也碎了。
他直覺脊背竄起股冷意,透徹心扉。
紀楚蘭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哪知道這迎進來個瘟神,不由得語氣也不好了:“謝小姐,這是我們的家事,不需要您插手。”
紀維洲被欺負無所謂,可他見不得謝微星被欺負。
他挽着謝微星的手,定定道:“我的錢都是謝家給的,謝微星是謝家繼承人,她怎麽會沒話語權?”
謝微星揚眉,觑見他微微噘着小嘴,知曉他這回恐怕也真惱了,再望向擰眉惱怒的紀楚蘭道:“看來,這件事我還真得插手。”
紀楚蘭抱着胸翻了個白眼,望着天花板道:“反正我們沒錢,飯店和其他東西只交了定金,要麽你就讓這事兒開天窗!紀維洲,你要是願意看你奶奶死不瞑目,你可以不給錢啊!”
這回,真直接撕破了臉。
也不遮遮掩掩了。
紀維洲急急望向謝微星。
怎麽辦?紀楚蘭這人真有可能幹出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