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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大宴戌時方散，那一顆東珠落入了琅琊魏家，說起來也是有趣，最後決戰的兩個人是一對孿生兄妹，都是十五六的年紀，從引經據典到出口成章，各不相讓，最後兄長以一句之差險勝，實在是讓人印象深刻。

回了扶光殿，秦妩讓錦心錦玉早早熄了燈，從後角門溜出去，直奔承元殿。

果不其然，他還沒有休息，秦妩輕敲了敲門推門進殿，站在書案旁的聽水擡頭，忙收斂起了眼中的殺氣，袖中的飛刀可不動聲色的收了起來。

“先去辦吧，若是有什麽發現，立刻來禀。”霍謹說着，手腳飛快的收起了桌上的邸報，夾入書中，起身迎了過去:“這麽晚怎麽還不休息？”

“我有要緊事和你說。”

聽水懂事的飛快行禮退下，還不忘關緊了門，秦妩拉着霍謹到書案旁坐下，抿唇道:“今日顧夫人來找過我，說起一樁舊事，當初遙關顧家長子是被人出賣才會戰死，他撞破了守将梁钺販賣軍械給王家，所以被滅了口，可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這些年，王家私采銀鐵，謝氏知情不報，這件事你可知道？”

霍謹給她倒茶的動作一頓，眉眼一凝:“略有耳聞。”

“那阿謹哥哥以為呢？”秦妩追問道。

霍謹放下了手中的茶壺，握住了她微冷的小手:“小五，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交給皇上，自有他定奪，你我只需要再忍耐些時日，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我們就走。”

“那你覺得，他會怎麽決定？”秦妩反問道:“王謝兩家捆綁在一起本就是個龐然大物，林氏與王家有親，如今雖然不對付，可只要利益相和，怕又是親如一家，陛下動不了他們，只能用此事拿捏，逼他們讓權，所以是不是那些枉死的人就再也得不到公道？”

霍謹沉默半晌，“皇上的性子你清楚，有仇他是一定會報的。”

當初在哀帝面前裝出怯弱依賴的模樣，跪在哀帝的病榻前時倒是比那幾個皇子更虔誠，可時過境遷，直插哀帝心髒的那一把刀也握在他手裏。

秦玖是個狼崽子，夠聰明，夠狠毒，還懂得示于無人，或許一時受制于人，可遲早那些壓制他的人都會付出血的代價。

王家囤積軍械，從被發現開始算來，少說已經十幾年，數量龐大，所圖不明，但得來想想這些軍械的用途不外乎轉賣北涼，或是擁兵自重，再或者……是蜀地那位齊王。

而更可怕的是他背後到底還有哪些勢力更是無從得知，這種時候撕破臉只會動蕩國本。王家的事情一旦被捅破，已知相關的人就都會慌張，到時候狗急跳牆，他們根本來不及反應。

而此時此刻最穩妥的解決方式，是将王氏女收入後宮，将私開鐵礦拒不上報的事情高高舉起，輕輕放下，趁機索要利益，分權于自己的心腹穩住局勢，之後再盡快調查，将這一整條線都挖出來。

可退了這一步，往往就要退第二步，第三步，直到退無可退，甚至日後許多真相或者也都要就此掩埋，永不能大白于天下。

秦妩垂眸，額頭輕輕抵在了他的肩膀，藏起了自己複雜的情緒:“我知道，可今天聽顧夫人說起我爹和霍伯伯，說起他們當日如何平了匪患，那顧家軍中又有多少人是因為他們而選擇遙關，我就不想再顧全什麽大局。”

“他們對得起所有人，是這世道負了他們。”霍謹将她攏在懷裏，眼中一片死寂。

燭火在殿中搖晃，交疊在一起的光影落在慘白的牆壁上，窗外偶爾一聲蟬鳴，一切都是那樣凄涼安靜。

“小五，我今日查到了當日出賣我父親的人，你猜是誰？”

“是誰？”秦妩擡頭，關切的拉住了他的衣袖。

霍謹摸了摸她的頭，“當初勤王血書上，任何一個人我都懷疑過，可唯獨忘記了那封血書本身，那布帛是蜀錦，齊王出賣了父親，讓血書成了罪證，卻不知父親也留了後手。”

“齊王。”秦妩咬唇:“百花宴後，他就會回蜀地，如果這幾日不能報仇，日後……”

“沒事，我自有主張，該死的人，一個都逃不掉。”霍謹颔首嚴肅道:“小五，今晚和我說過的事情，切不要再和任何人提起，至于顧氏……她若是懂得閉嘴，便能長命富貴。”

“我明白。”秦妩悶聲道。

見秦妩心情不好，霍謹忙換了話題:“我今日找欽天監算了日子，下月初六宜祭祀宜嫁娶，不如我們一同去群英堂祭拜，如何？”

“好。”

“我已經讓長風整理了細軟，在江南置了一間宅院，你喜歡什麽花木擺件，我早些讓人移過去，咱們自己的家，總要和你心意才好。”

說着，他立刻起身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了卷軸出來，在桌面展開，前後五進的院子，一個寬敞的前院，後面竟然還有一個大的離譜的園子，看得秦妩有些訝異。

“何時買的？怎麽這樣大？”

“之前辦差的時候見過一次，後來主人出售，我就買了下來，想着江南風水養人，我們日後在那裏養老也不錯。”

“這麽大，要養多少人才收拾得過來啊！到時候怕是好大好大一筆銀子呢！”

霍謹看着她那心疼的小表情，不由得失笑:“我祖母是皇商之女，我母親極擅打理錢財，抄家之前底子可是不薄，這些屬于我的東西，我都讨了回來，足夠我們花用一輩子。”

秦妩聞言，立刻拿了紙筆，在潔白的宣紙上描摹了起來:“那前院我們挖一片荷塘吧，等到明年，可以泛舟，還可以采蓮藕吃。後院這裏，我們種一棵桂花樹，小時候家裏也有一棵，你應該也吃過我家小廚房的桂花蜜糕吧！”

“原本是該吃到的，可惜有人當時沒長牙又嘴饞，自己吃不了，看着我吃糕點就要哭，最後那點心都用來哄你了。”霍謹無奈一笑，輕捏了捏她柔嫩的臉蛋。

秦妩俏皮的吐了一下舌頭，拿着筆繼續在圖上畫了起來，“這裏，可以給你留出一個演武場，這裏再種一顆松樹，到時候冬天落雪，一定很漂亮，後面的園子這麽大，我們再養一只小狗吧，不用什麽名品，大黃就很好。”

“還有這裏，窗邊我們擺一個榻子，天氣好的時候就一起躺下來聽雨賞雪看夕陽，你說好不好？”

“好。”

“你呢？都沒有什麽想要的嗎？”

“你”“半夜三更，小心火燭”

一聲響亮的鑼聲響起，将他的訴求淹沒在了夜色裏。

對上她期待的目光，霍謹屈指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壓下了剛剛悸動的情愫:“有什麽明日再說，已經三更了，等會兒宮人們就要起身準備，我先送你回扶光殿。”

剛剛從角門回到院中，就見錦心提燈現在門邊，“殿下，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