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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何程都在家裏,出去上班的時候不會說我走了,但是會穿上西裝,晚上再晚也會回來了。
但跟我一直也沒什麽交流。
我感覺挺放松的,感覺他可能是終于想好了,說不定只要再等等,我就能等到他的談心了。
這天我起了個大早,天沒亮我就直接出去了。
公司還沒有開門,早餐攤倒是出來了,我買了個手抓餅,在旁邊的小椅子上坐着啃。
有的時候還是沒什麽食欲,但我現在開始有想吃東西的欲望了,就感覺……挺不錯的。
早餐攤的那個大爺我不認識,也沒機會跟他認識,之前每次上班我基本都只早個十分鐘或者二十分鐘的。那會兒早餐攤都收了,收得幹幹淨淨的。
他就問我在公司裏是什麽職位。
我實話實說,說我是個總監。至于具體是哪個總監,這個我沒告訴他。感覺也沒這個必要。
大爺照舊樂呵呵的,也沒多問。
這會兒沒什麽人,他就跟我有一茬沒一茬聊着天。
最近天轉暖啊,暖和啦。
心情好好哦。
我沒什麽胃口,小口小口的嚼,倒是跟他聊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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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門開了,我跟大爺道了聲別,把手抓餅的袋子扔進了垃圾桶。
準備工作的時候我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我取出來看。
何程發了個動态。
——是個女生的正面照。
微微笑着,看背景大概是在咖啡廳。
後面打了兩個字:相親。
這個視角不是偷拍,很像是跟對方說過後對方同意的視角。
我看了這張照片有幾秒,手指還死死地按着手機。
過了一會兒我才有意識的看了眼手機屏幕:啊,鋼化膜碎了。
我把手機放下,開啓免打擾模式,然後投入工作。
我想他發這張動态什麽意思。
我還在想:那個女生為什麽會微笑呢?
那不是那種尴尬的笑,更像是真心實意的笑,我看得出來。
我還在想這才幾天啊,就這麽迫不及待去相親嗎?真的不能在一開始拒絕嗎?
我越想越心梗,都想要直接跟老大說我今天想請假了。
我正想着用什麽病比較靠譜,跟我一向互相看不順眼的老盛忽然走過來,掃了眼我壓根沒動過的文件一眼,冷笑一聲:“來這麽早有屁用……”
他一直看我不順眼,針對我到新人跟我們認識的熟人都看不過眼的程度。
我知道為什麽,因為他曾經看到過我在車庫和何程接吻。但只要不影響到工作,我就無所謂。
我教的那個小夥倒是很茫然,看到我被主動挑事兒幾回後他都快要忍不下去了。我說沒事兒,他多放幾個屁也不會怎麽的,你繼續做你的事兒就行了。
我這人不太發得出火,大多數時候都喜歡息事寧人。
其實也是有點兒害怕的緣故。
我總感覺別人的針對絕不是無理由或者看對方工作能力很強,我總覺得別人是知道我的性取向了。
所以只要出了事端,我都不願意把事兒鬧大。
與其說我心情平和,不如說我是在害怕。
我怕被人打死,被極端恐同人士打死。我現在更怕我甚至活不到那時候,就已經要被什麽東西給殺死了。
但這次我擡頭看着他,然後看了看被我放在電腦旁邊昨天才喝了一半的咖啡。
我拿着咖啡,站起來。
——然後把冷掉了的咖啡直接潑在了他的臉上。
來這麽早确實沒什麽用,剛步入正軌的實習員工沒誰來這麽早,這會兒就幾個公司建立初期就進來的人在,而且基本都在插科打诨。
我從坐着到站起來,始終都一言不發。
到老大讓我們倆去辦公室的那就那麽十幾步的路上,老盛都沒有說話。而我一直直視着他,到辦公室門口了我還笑着問他‘你有沒有種啊,有種就把那話再說一遍。’
其實他把那話重複一遍也沒事兒,老大聽了也只會覺得我莫名其妙。
但他不知為什麽,沒有說話。
我覺得他還是沒有種。
你說何必呢,你不喜歡我的性取向的話,你就應該說。
你可以跟所有人都說段鷗是他媽的個同性戀,天啊我好怕他愛上我,也好怕他愛上你們這些直男!
但是為什麽要這麽沒種,只會拿這個跟我挑事兒?
老大問了我們兩個幾遍怎麽回事兒,我倆都沒吭聲。最後他幹脆一拍桌子,指着老盛的鼻子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我看了看老盛,就在他旁邊面無表情的站着,反正老大也沒問我。
反正就算問我了,我也什麽都不會說。
我其實挺感謝老盛的,感謝他送上門來挑事兒,讓我發洩了一通。
老盛還是沒開腔。
老大就轉頭看着我,問我怎麽回事兒。
我也沒出聲,開玩笑,我說他沒種不是因為我有種,僅僅是因為我還是害怕。
最後老大幹脆兩個都不問了,直接打電話,讓技術部的去調了監控。
一塊兒看着監控器的時候我沒說話,老大看了看我,又轉頭看了看老盛。
監控沒那麽高級,錄不到我們的聲音,就只能看到視頻上的我倆嘴巴一張一合。
老大就又問老盛:“你跟他說了什麽?他怎麽會發這麽大的火?”
老盛還是沒說話,像個啞巴。
我看着監控器裏的我自己,沒出聲。
我覺得挺新奇的,那會兒我的表情挺平靜,但是隔着一個屏幕都能看出我是在壓着火。
我還沒想過我會有這樣的一面。
平靜的歇斯底裏。
兩個惹了事兒的人都不說到底是怎麽回事兒,這事兒簡直沒法解決。老大就喊我倆滾,然後說明天起兩個人暫時別來公司,在家裏靜一周了再回來。
這懲罰都不像是懲罰,我們倆的資歷都擺在那兒,手裏還有公司的股票。就是在家待一個月都沒事兒。
我開心得很,走出去都感覺步子在晃,跟喝醉酒了似的,然後在自己的辦公桌面前坐下,坐下的時候我還特地看了看周圍。
嗯,很好,我沒喝飄,更沒抽風,這就是我的座位。
新人跟我打招呼,笑着說了聲段哥好。
我好心情的揉了揉他的頭發,指着我的辦公桌,跟他說:“我可以休息了,趁着我還沒有走。有什麽問題都可以過來問我,今天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啊。”
他立馬應了聲好,很響亮,響亮到從辦公室裏出來的老盛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我都要擔心這神經病又以為我是在找茬了。
好在新人又很快的補充了一句:“我有什麽問題一定會來問您的!”
“好。”我揉了揉他的頭發。
做完工作我沒直接回家,打的去了趟大超市,我去買了點東西。
我買了瓶紅酒,買了牛排。
回家的時候何程果然沒在家裏。
我把卧室收拾了一遍。
何程經常說我不愛收拾,都說做家務最多的那個最喜歡碎碎念,我可以用親身經歷證明這是真的。
他說我不愛收拾的時候我就喜歡跟他嬉皮笑臉。說好話是我以前一直不太願意做的事兒,但跟他在一塊兒後,我這個技能一直在被加點。
自我感覺還挺不錯的,跟菜市場大媽講價的時候都比以前有氣勢了,畢竟是笑着說的。
我把家裏仔仔細細的打掃了一遍,然後我的東西全部整理好放進了行李箱。
其實有的已經分不清是我的還是何程的了,畢竟除了私人用品,我們很難做到不用對方的東西。
就連衣服我們也會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穿成對方的,比如發現自己快遲到了急匆匆穿好衣服穿好褲子,然後到公司了才發現這衣服跟褲子完全不搭。
挺好笑的。
收拾的過程很困難,時常會出現我覺得這件衣服是我的,然後回想一下發現這件衣服以前是他的,但是因為被我穿了太多回,讓我覺得是自己的衣服的情況。
但最後我還是成功收拾好了。
很困難又不代表做不到。
我開始處理牛排。
第一次吃牛排的時候,我們吃的是自助餐,量很足,差不多兩份就飽了。
何程剛開始挺喜歡那地方的氛圍的,到後面他就不太喜歡了,因為這家自助餐廳雖然裝修很有西餐廳的感覺,但放的都是廣場舞大媽才喜歡的歌曲。
我們倆在那裏挺格格不入的,旁邊的其他人要麽是同學聚會,要麽是一家三口。
其實我覺得如果我們是兩個女生的話,就不會有現在的我們那麽格格不入。
但是兩個男的,面對面的坐着,都很年輕,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那會兒何程吃的很不愉快,我也不怎麽愉快。
就算再怎麽努力回想,就只能想起他說我要走了,然後站起來出去的畫面。
我居然想不到我們之間快樂的回憶了,哪怕一丁點的都沒有,我覺得這事兒真的太要命了。
而我當時吃完了那一塊牛排,把他的餐盤拿過來,解決掉他碗裏的那份,然後揮手,讓服務員過來,結賬。
那也是我們最後一次去自助餐廳。
我看得出,他那會兒的不愉快是因為別人的視線。
回去之後我有意提起這事兒,想跟何程說你不用太當回事兒。
等到我們四十歲五十歲了再去,他們就不會覺得有什麽了,他們只會覺得我們是想占便宜的兩個大叔,哈哈。
但何程就戴上了耳機,他之前跟我說過這是他不想聽人說話的意思,于是我就閉嘴了。
紅酒沒開,我買紅酒是我記得紅酒要配紅肉,電視劇上也經常有這種畫面,但實際上我連開都沒開,吃牛排的時候我甚至沒有用叉。
我吃牛排的時候還用了兩把刀,用一種很不雅觀的姿态把它們切成小塊,然後遞到了自己的嘴裏。
澆的是黑胡椒汁,味道還行,但吃多了就有些膩味,于是我出門的時候手裏還拿了盒酸奶。
去公交車站的時候我跟一些人擦身而過。
匆匆忙忙的,看着手機慢悠悠地往前走着的。
我忽然想這有什麽呢?
這些事兒到底有什麽值得在意的呢?
就算我用兩把刀吃牛排,就算我吃了牛排之後喝酸奶,連特意問了年份大出血買的紅酒最後都沒開。
這也是我的生活,跟別人沒關系。
別人的看法我也不放在心上。
那麽何程當時為什麽要不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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