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次反轉

一次反轉

秋兮找到江月尋時，他正坐在梨花樹的枝桠上淺眠。秋兮心裏松了口氣他真的很怕江月尋趁他外出時離去。

他只怕江月尋跑了沒人還債。

秋兮看了一會，輕聲地喚了一句，“憐華。”

江月尋睜開眼緩了一會，看清站在樹下的是何人，淺淺的笑着：“你何時回來的，我居然不知。”

“我去時，憐華正在廚房裏折磨林姨，我便讓花惜告訴你一聲。” 秋兮頓了頓，笑着問：“怎麽，他沒告訴你嗎？”

江月尋歪了歪頭，溫聲道：“我不知道，算來也有兩個時辰未見到他了。”

秋兮垂眸，因此錯過了江月尋眼中的打量與算計。

“可能是出去耍了吧。” 秋兮嘆着氣說：“不用管他。”

“嗯。” 江月尋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又說：“在你這當差可真閑，弄的我都想來這混個職位來玩當一當。秋将軍，行嗎？”

“殿下別開玩笑了。”秋兮抿唇一笑，“我以前還要靠殿下養着呢。”

以前？江月尋眯了眯眼，壓下心中的疑問看着秋兮。

“秋将軍呀，有句詩詞是這樣說的。” 江月尋挑眉一說，“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雖然是形容女子的，但将軍笑起來，也不多讓呀。”

秋兮先是眨眨眼，然後反應過來江月尋在說什麽，低下了頭 ，耳垂忍不住紅了三分。他哪裏好看了？他長的能醜死人，江月尋又何必昧着良心說話呢……

江月尋細細的打量着房秋兮，腰細腿長，貌美如花，雖二十有六，看起來卻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一襲簡單的黑衫，添了幾分俊朗。江月尋的目光沒忍住又投向秋兮的腰上，那腰，比自己的還要細上三分。這麽細的腰，是怎樣長出來的呢？

江月尋又看了一會，心中感到有些好奇和可惜，不知這樣的好兒郎，會便宜了哪家姑娘？

“秋南歸。” 江月尋沖他喊了一聲。

秋兮擡起頭望着他。

“秋南歸，要不然咋倆湊一對吧。”江月尋眉眼含笑，像在訴說自己心中的情意。

秋兮驚訝的望着他，這人不會是不想還債才想出來和他湊一對這個主意吧！

“我不做暮國的三殿下，你不做容國的秋将軍，我們一起離開。”江月尋微微仰着頭，在幻想着未來的眉眼溫柔極了，“帶着林姨他們，去尋一個清淨無人打擾之地，造幾間屋子，圈一塊地，種上一片梨花林，養一些雞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晚上偶爾在林中擺上吃食，賞月暢聊，無拘無束，逍遙自在，你說可好？”

秋兮的身體輕顫着，他用力抿着唇，眼眶染上幾分紅意，這樣悠閑自得的生活，是他畢生的追求啊！但他說：“殿下幾歲了，還想這些。”

這是不願了？江月尋扯了扯唇角，說：“三歲。”

秋兮低下頭說：“原來殿下今年三歲了。”

江月尋不理他，只是輕哼了一聲。

“将軍！”那是一個年輕的少年，老遠就揮着手大喊出聲。

江月尋撇了一眼，這小厮，名叫花離，有個哥哥叫花惜，兩兄弟哪怕是平日吵架鬥嘴，第二日便恢複正常，然後接着吵，即便如此，關系也還是很好。

秋兮轉身望着花離跑到他身前，待他緩了一會才問：“何事如此着急？”

花離擡頭望着樹上的江月尋，眸中閃過好奇，然後又盯着自己的腳尖說：“宮裏來人了，是君上身邊的莫公公，林姨正在看茶。”

秋兮皺了皺眉，他這小地方近幾日怎麽這麽熱鬧？剛送走一個又來一個。

“秋南歸！ ”江月尋晃悠着腳，眸中似乎是因為莫公公的到來被引起了興趣。

秋兮回頭，“殿下，怎麽了？”

“接住我。”

秋兮呼吸停了一瞬，飛快轉身上前接住了從樹上掉下來的人，接住後将人摟入懷中不敢松手。

幸好接住了！不然人摔傷了又要倒貼錢！他最近真的很窮啊！

江月尋捏了捏手指，任由秋兮摟着不說松手，他低聲說“秋南歸，我們來打個賭吧。”

秋兮看着江月尋不說話，腦中的思緒卻跑遠了，賭什麽？賭錢嗎？

秋兮視線飄了一圈，問：“賭什麽，賭注又是什麽？。”

“賭那莫公公要傳的口谕，以及想見我之人。”江月尋把下巴搭在秋兮肩上，冷笑起來。

而花離到也識趣，一見兩人抱到一處，早已離去不打擾。

秋兮說，“賭輸的人，要如何。”

“秋南歸。”江月尋說，“賭注是命。”

“一切都随殿下。”秋兮偏着頭不滿笑了笑。

還以為是賭錢呢，沒意思！

江月尋沉默了，一切都随他？世間真有這樣的人嗎？

聽着莫公公傳完口谕後，秋兮讓花惜去送莫公公離開，而他去了書房。

江月尋不想見外人，就去了書房等着。

可秋兮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且會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走入書房，秋兮看到了坐在書桌上的江月尋和他手中的信，秋兮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麽。

因急着見江月尋而走的匆忙，導致他忘記把信藏起來了。

秋兮想，要完蛋了。

這人，應該不會在知道他的身份而不想還債了吧？

“不好意思，沒忍住就看了。”江月尋的餘光瞥見秋兮，便揚了揚手中的信，看着秋兮輕聲問：“不知，将軍可否為我解答一下信中的疑問？”

秋兮暗自捏着衣袖，千萬不要不想還債啊！秋兮輕咳一聲說：“殿下問吧。”

“暗冬是将軍的何人？”江月尋将手中的信折好放入信封中。

“朋友。”秋兮抿着唇。

“暗冬怎麽說，也是傳說中念初閣的人。”江月尋放下信封，輕聲問：“将軍怎麽就和江湖之人搭上關系了呢？”

“我……”

“還請将軍別以救命之恩為理由。”江月尋面色冷了下來，“念初閣的人，個個武功高強，江湖難逢敵手，又怎會需要他人相救？”

秋兮低下頭，不知該如何向江月尋解釋。就算不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他也清楚，江月尋此生最讨厭兩件事，一是背叛，二是欺騙。

“秋兮字南歸，原名應叫夜游字同盈，乃丞相于二十六年前丢失之子，于七年前尋回，不知為何拒絕與丞相相認，反而靠自己的本事成了容國大将軍。”江月尋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是這樣的吧。”

秋兮擡起頭輕聲補充道，“還有一個，暗秋。”

江月尋眉微挑，“你也是往生閣的人？”

“對。”秋兮點頭。

“你不怕我說出去？”江月尋似笑非笑。

秋兮淺淺一笑，“我相信殿下不會這樣做。”

江月尋突然問，“我們，以前見過嗎？”

“呃……算是吧。”秋兮垂眸，“十年前暮君帶着殿下前往往生閣選卿影，我見過殿下。”

還倒貼錢的給你當了一段時間的暗衛，差一點點把老婆本都送出去了。

想到這，秋兮不太想說話了。

江楠垂眸，在他的記憶裏，并沒有關于暗秋這個人的事，哪怕一點點……

是真的有人，改變了他的記憶……

秋兮默默補充道：“十年前，殿下欠了我一筆錢。”

欠債？

江月尋愣住了，我欠他錢？好一會他才細聲說：“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你等一會！我給你找字據！”

秋兮來到書桌前翻箱倒櫃的，好一會抽出一張泛黃的紙湊到江月尋眼前說：“你看，上面有你的簽字畫押！”

江月尋掃了一眼，心中是說不上來的複雜。

對辛玄烨的心意，在他下出那道命令時，已經死去，不可能再有任何複燃的跡象。

雖然說不上來他為什麽會在短短的一個月內死灰複燃，再次對一個人動心，甚至試着委婉訴說心意，并遭到失敗。

但動心的人是自己的“債主”，現在還拿着字據，臉上是明晃晃的“可以還錢了嗎”。

江月尋莫名的感到了無力，怎麽會這樣啊？

最後，江月尋抿了抿唇只能感嘆自己變了，徹底的變了，變得和風霄一樣心大。

江月尋攤起雙手道：“我也想還債啊，可是我現在身上沒有一分錢，甚至吃穿都要靠你，哪裏能有錢還債呢？”

“啊？”秋兮愣住，緩慢收起字據，不死心的問：“真的一分錢都沒有嗎？”

江月尋想了一會，說：“應該有吧，只是不太好拿。”

秋兮眼眸亮了幾分，忽略了後面一句問：“在哪！”

*

翌日一早，秋兮冷着一張臉帶着江月尋進了皇宮，一直在殿門外等着。

秋兮不是一般的讨厭上朝。

上朝不但要早起，還有站着聽兩群人在那沒有意義的争吵……真的很無趣！

早朝開始，兩人被宣進殿。

江月尋見到了容皇，是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

兩人規規矩矩的行禮，容皇讓兩人平身。

容皇打量了江月尋一眼，淡淡道：“三殿下遠道而來，不知将軍可曾虧待了殿下？若将軍招待不周，還望殿下見諒。”

此時的江月尋溫文爾雅，像一個玉面公子。江月尋溫聲道：“謝王君挂念，将軍不曾虧待，還照料有周。”

在容國呆了一個多月，容皇自然是派人去把他的老底挖了個一幹二淨。

而詢問過秋兮，他對他失去的記憶有了一些了解。

他不止是辛玄烨的視線，他還是暮國金枝玉葉的三殿下！

“此番本君本不願打擾殿下養傷，奈何，宸國大元帥親自來到容國，想見殿下一面。”容皇說到此，輕瞥秋兮一眼，見他沒什麽反應，輕輕的笑了一笑：“宣元帥進殿。”

殿中的大臣個個杵着當木頭，突然，丞相出聲道：“秋将軍，還請入列。”

站在江月尋身後的秋兮擡頭看着丞相，輕輕點頭以示問好。

丞相皺了皺眉，說：“請将軍入列！”

秋兮轉回頭未動，他怎麽能入列呢？江月尋現在可是他的財神爺啊！他現在得護好財神爺！

辛玄烨入殿了，他行軍禮道：“拜見容皇。”

容皇似乎扯了扯唇角：“元帥免禮。”

辛玄烨見到江月尋，忍下心中的不喜喚道：“師兄。”

江月尋瞥了辛玄烨一眼，淡聲道：“辛元帥。”

秋兮眨了眨眼，望着這張頗為熟悉的臉，有些想笑。

辛玄烨，又名暗臣，在往生閣的暗影中排名十七，掉過三次，最後一次比試中，聽說是用了什麽手段才保住十七的排名和暗臣這個名字。

往生閣，适者生存，劣質淘汰。只有手段和本事，才是在往生閣生存的依賴。

暗臣曾被派往保護宸國尚書，也就是這一次，暗臣成了宸國将軍辛玄烨，滅了葑國，成為宸國元帥。

那他又是何時結識江月尋，還認了江月尋為師兄的？還是說，江月尋的失憶和他有關？

秋兮想不通，也不太想多費腦子去多想。

“他今年二十八。”江月尋後退一步低語道：“我今年二十六。”

秋兮被驚訝到了，這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才會有那麽好的心态和厚臉皮叫比自己小的人為師兄？

突然秋兮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江月尋：殿下，你不是喜歡他嗎？和我說這些做什麽？抱怨他年齡比你大兩歲嗎？

辛玄烨又喚了江月尋一聲，見江月尋看他了便紅着眼說了一堆掏心窩子的話，聽的幾個多愁善感的大臣紅了眼，落了淚。

江月尋聽了一會，輕輕嘆了口氣，認真的問：“需要一杯茶嗎？”

容皇摸了摸耳朵，決定下了早朝之後，去聽洛妃唱幾首小曲洗洗耳。

倏然，群臣發出一陣喧嘩。

“将軍，你在做什麽！”

“秋将軍，你這樣于理不合！”

容皇一看，原來是秋兮手持匕首抵在辛玄烨的脖子上，這也沒什麽大事啊，還讓辛玄烨安靜下來了呢。

等等！秋兮哪來的匕首？進殿不可攜帶武器啊！

“夜同盈！”丞相見此也顧不得身份叫道：“快把匕首放下！”

“我不！”秋兮扭頭看着他，眼眶竟是紅了三分。他道：“我聽不得辛元帥滿口胡編亂造，那日得勝清掃戰場時，我在刑房中尋到了三殿下。那時的三殿下遍體鱗傷，連我這個敵将見了都忍不住心生憐意。若非君上憐憫賜藥，恐怕三殿下早已……”

說到這，秋兮竟已哽咽。

刑房？狗屁玩意！辛玄烨想罵血口噴人，卻感到脖頸處傳來一陣疼痛于是閉上了嘴，打算看秋兮要如何編下去。

容皇眯了眯眼，決定擔下賜藥這個功勞，反正又吃不了虧，還能白撈一個好名聲。

群臣們驚呆了，原來一個月前大堆的藥送往将軍府是這個原因，原來宸國元帥辛玄烨是如此的人面獸心！

“辛元帥此來，是要将三殿下帶回去，帶回去繼續傷害嗎？還請元帥別忘了。”秋兮看向辛玄烨的眸中多了幾分狠歷，壓着聲音道：“雖不知你使用了什麽法子讓他忘記一切，但你別忘了，世間善于醫藥的人，可不止一兩個。暗臣，你記住，他叫江月尋，字憐華，乃暮國最受寵愛的三殿下，是暮國的冠過明珠。”

秋兮貼近辛玄烨的耳邊道：“他本明珠，又何來魚目？”

最後，秋兮被容皇下令“禁足”一個月，而為了江月尋，容皇特意派使臣前往暮國。辛玄烨則是回了宸國，繼續做那功高震主的元帥。

他本明珠，又何來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