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雲起

雲起

雲一瑤看着早已走遠的黑色背影,嘴裏反複咀嚼着那句話,她看了眼手裏的筆記本,翻開,彭會卿的字映入眼簾,是他做的筆記。

物理和地理。

她想到了彭會卿傲人的成績,想到了他總是書不離手,想到了他好像不曾為誰停留過。

永遠在路上。

女孩心緒沉浸在其中,迷霧散在夜空中,月亮失了蹤影。

晚風輕柔舒緩,雲一瑤靠在躺椅上,她看着書櫃角落裏的那些碎片,輕輕地笑了。

窗簾倚風而動,教室鬧哄哄的,男女生相互紮堆,最顯眼的自然還是靠後排那群。雲一瑤置身其中,心不在焉地聽着他們扯閑,春意還未全然褪去,燕子立在枝頭,莺莺燕燕的。

雲一瑤探頭看了眼,樂了。扯了下劉淺的臂彎,沖她遞了個望向門外的眼神,劉淺心領神會。

一路調侃,“喲,雲猛女又崛起了。”

雲一瑤仍舊笑着,付過錢,接下她這句調侃,“你雲姐什麽時候不行了?”

懸鈴木瘋狂生長,鉚足了勁向上攀,它後面那道走廊是雲一瑤她們無聊扯閑時的一貫好去處。

男生站在那處,好看的眉眼微皺着,手裏拿了本書。那不是課本,雲一瑤見過很多這樣的書皮,在網吧前臺上。

調侃聲不絕于耳,“你說說你這麽個大美女,怎麽還就非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偏人家還是個撩不動的主兒,這都多長時間了,怎麽,你難道還想等到愚公移完山啊?”

燕子仍在莺繞,直勾勾的視線半晌收不回來。

可是有的人生來如此,輕易就能擁有她得天獨厚的綿綿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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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檸檬清香總是難以忘懷,命運穿堂而過的不願忘卻。

少女笑起來明豔生姿,她總是那麽坦然赤誠。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

少女愛意肆意生長,一個不小心成就了漫山遍野。

歷史課本上的那句話怎麽說來着?

哦,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校園裏的廣播開了,傳來一陣綿潤的女聲,都是些主流詩歌,倒也沒幾個人花心思聽。

雲一瑤坐在操場邊上看着遠方的籃球場,少年在球場上馳騁,個個衣衫汗浸。

散場後仍舊不肯離去,小眼亮晶晶的,其餘男生見了她,暧昧似的沖彭會卿斜了一眼,臉上挂着隐晦不明的笑。

她也不介意,笑吟吟地回望過去。

雲一瑤和他們早就混熟了,知道她性子軟和也開得起玩笑,沒有半點大小姐脾氣。三兩男生勾肩搭背地來回示意彭會卿,“雲嫂是真的猛,卿哥好福氣啊。”

彭會卿走在最後,瞪了他們一眼,那幾個男生瞬間老實了,“走走走。”

礦泉水瓶被他掌心捏變形,他随手扔進一個破舊的紙箱子,混着其他的瓶子發出輕微的碰撞聲,那是拾荒的老奶奶特意擺在這兒的。

才擡腳,身後的雲一瑤立馬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臺階,他視線落得低,只看到她局促不安的小手,斯條慢理地沖她揚了揚下巴。

“有事?”

雲一瑤征了怔,吹牛歸吹牛,真到了他面前,還是有點緊張的。默然瞧了他片刻,沖上前,視死如歸般拉着他的胳膊,正要開口,迎面走來幾個學生,有男有女。她點了下頭,和談靜打了招呼。

臂彎處那幾根白淨纖長的手抽急促抽離開,彭會卿扯了下嘴角,散漫地開了口,“怕人看到還敢來。”

雲一瑤看着他,急忙搖頭解釋,“我是怕你覺得困擾。”少女的真誠直接坦蕩,像北方的烈陽。

而彭會卿像是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一樣,沖着她嗤笑。

“你之前做的少了?”

籃球賽時拉了條橫幅扯着嗓子吼搞得全場的注意力都在他倆身上,穩打的三分球就這麽白送了過去。

每天準時準點在他們教室門口堵他,就為了送個愛心早餐。

把紅黃綠燈硬生生從街道口搬了上來,非說是他家門口風水好貓自己跑上來的,養人也養貓,不然哪會憑空生出他這麽個大帥哥。

運動會時最絕,直接穿着印有他大名的校服陪跑,最後還是他中途退賽背她去了醫務室。

諸如此類,不盡其數。

她哪是不高調,她這分明是高調而不自知。

雲一瑤回過神來,小臉紅一陣白一陣,這波回憶殺簡直不堪回首,試探性地來了句,“那,那我先跟你道個歉。”

彭會卿仍舊那副萬事都不上心的模樣,一樣地寡言冷語,“然後。”

雲一瑤狠狠地閉了閉眼,憋着一股氣,算了,她今兒非得撞這面南牆不可。

“然後,我還能追你嗎?”

才問完她就立馬後悔了,她垂下腦袋,手指不受控制地蜷了起來,褶皺落在白色的校服衣角上尤為明顯,戰戰兢兢地等着答案,心裏盤算着彭會卿要是拒絕了怎麽辦,那以後真沒臉找他了。

“随你。”

雲一瑤聞聲擡頭,高大的身影穿過,毫不停留地越了過去,寬大的校服衣擺不着痕跡地覆過手臂。

清脆的笑意傳了出來,女孩一路疾跑,不由分說地将手裏的芒果慕斯塞進彭會卿手裏,亮堂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要說話。

果然,他聽到了那句不算久違的話。

“彭會卿,做我男朋友好不好呀?”

他還是不說話,如同從前的每一次。

她也不在意,仿佛只是走個形式,“哦,你不願意呀,那我明天再來問你一次。”

這樣,我們就又能見面了。

在明天,在下一個明天。

永遠的明天。

女孩蹦跳着往教學樓方向跑,細長的身影在眼前晃動,一副青春模樣。雲一瑤就是這麽個人,給她劃道小口,她能還你整片汪洋。

此刻,春光無限,盡是明媚。

而在無人察覺的角落裏,談靜默默垂了眼眸。

*

老淩去了外地,大姚今晚得回去陪老爺子,彭會卿獨自留在網吧守着,那時的江城還是漫天繁星的模樣。

紅燈不知什麽時候溜了進來,尾巴翹得高高的,俨然一副趾高氣揚的做派,懶洋洋地躍上旁邊的凳子,上面放着個粉色的小墊子。

彭會卿擡眸掃了眼,不禁冷嗤一聲,那是雲一瑤常坐的位置,她習慣坐在那兒發呆。

嗯,看着他發呆。

有兩女生結伴進了店,本是慕名前來看那個好皮囊的黑臉帥哥,不料一進門就被前臺旁的那圈貓吸住了眼睛。

“好可愛的小貓咪啊。”

紅燈依舊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死樣子,眼皮都沒掀開,只是動了動胡子來告知,這份誇獎它收下了。

而後,她們才注意到了那位正主,他正閉眼假寐,紅燈鬼機靈地喵了一聲,彭會卿眉心一皺,扶了下帽檐。

他骨相生的極好,膚色冷白,優越的下颚線是真的毫無死角,确實帥。

但也确實黑臉。

黑臉帥哥适時演繹了下真正的黑臉,“不好意思,我們這兒收費是看電腦,不是看人。”

女生臉色頓生幾分窘迫,這麽直白地盯着人家看了那麽久,着實沒有禮貌,“麻煩給我們開兩臺,謝謝。”

風卷着樹葉,在空曠的街道。

有個大膽的女生上來要聯系方式,理由倒是找的倒是正當,一起讨論怎麽養貓。

“沒養過。”他拒絕得幹淨利落。

也難怪池詢總是吐槽,咱學校喜歡帥哥的姑娘大半都到何以随跟前晃悠去了,彭會卿這座冷竈 ,是真的冷到沒法炒菜。

這人,是真不給人留餘地,情面給的都仿佛是在敷衍。

紅燈不知道是嫌他們吵,還是聽懂了彭會卿的話,發出不滿的‘喵嗚’聲。

那女生的話就這麽不動聲色地咽了回去,彭會卿輕阖了下眼,手指蜷起兩根往右手邊貼着的那張二維碼扣了下,“可以進群。”

那時的他其實遠沒有那麽不近人情。

這群是寒假時建的,倒也沒什麽太大用處,就只是會在群裏發一下新品到店和歇業通知。

說起來,這還是大姚出的主意,在看到彭會卿又一次打發前來加聯系方式的女生後,靈光一現。

至此,就有了這個容納着百十來人的群,盡管群裏大半都是彭會卿的迷妹。

那女生自覺沒趣,拿了包就要離開,她前腳才走,兩個男人後腳就跟了上去,彭會卿眯眼看了幾秒,他記性很好,那兩男人就是跟着那女生後面進來的。

想起那女生剛進了群,他一邊加着聯系方式,一邊起身出了店門,好在那女生一直盯着手機看,看到他的備注後很快就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請。

【你去街口那個便利店等我,我去找你。】

他看着那女生一臉疑惑地進了便利店,看到那兩個男人再度跟了進去,假裝在前臺買煙,彭會卿隔着櫥窗玻璃,給熟識的老板遞了個眼色,看着他們盤旋,立馬溜進去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了出來。

女生一路追問緣由,彭會卿始終未答,只是把人推進了網吧,隔着前臺側眸看了眼面前的女生,濃妝豔抹的,黑絲高跟鞋,一副成年人的打扮,可那雙清眸還是暴露了她的年齡,他又瞄了眼遠處敗興而歸的那兩個男人,這才漫不經心地開了口。

“你就沒發現自己被跟蹤了嗎?”

那女生也開始後怕起來,急忙望向外面,漆黑的夜,年久失修的街道,連路燈都是昏暗的,彭會卿再度開口,“以後晚上別一個人來這裏。”他蜷起食指,扣了下桌面,“現在,給你父母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

許是覺得自己已經安全了,那女生單手杵着下巴,同他開起了玩笑,“這麽關心我,那怎麽還不肯加個聯系方式呢。”

這種無聊的話,彭會卿向來是懶得搭理的,索性拿了書直接就看了起來,很快就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響。

她父母來得很快,責備的語氣間不難聽出心疼,顯然是吵架了鬧離家出走的把戲,她走之前同彭會卿真誠地道了謝。

他也沒客氣,“我是不想你賴我頭上。”說完就拿出手機,幹淨利落地删除了她的聯系方式。

這不過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小插曲。

倒數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傳來重重的敲鍵聲,彭會卿掃了眼,看到了個長相白淨的女生,安安靜靜地坐在男生旁邊。

他收回視線,偏頭看向正在伸懶腰的紅燈,它不知道做了個什麽夢,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給蹬醒了,睜眼時正好撞了個正着。

它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人一貓的視線就這麽直接撞上,紅燈尴尬地背過身去舔毛。也不算很突然,彭會卿想起了寒假時的某個夜晚,那個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小姑娘,也是這樣安安靜靜地陪他坐了一夜。

小手時不時地順着紅燈的毛,語氣嬌憨,“彭會卿,你看我這麽冷的天都陪着你,你就別矜持了,遇到我這樣的你就快從了吧。”

他對她這些話通通置之不理,起身關了店門。

說要替他守店,最後還是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迷離之際和她平日一樣話痨,湯姆咬壞了她哥哥新給她買的布偶熊;周西兩頰上長了兩個對稱的痘,非說是因為吃了她給的桂圓上火;黃燈真讨厭,還是不肯讓她摸一下。

小女孩的煩惱,莫過于此。

正想着,紅燈猝不及防地跳了上來,尾巴和來時一樣翹得高高的,碰到了彭會卿的鼻尖。大屁股直接往他書上一坐,腦袋主動往他掌心上靠,發出沉重的呼嚕聲,彭會卿瞥了它一眼。

“想順毛?”

“喵嗚~”

可惜這人天生反骨,給它逆着向上撫了一把。

于是後半夜,紅燈再沒空搭理他,看向它的目光總是帶着幽怨,就連他拿出它最愛的火腿腸時,紅燈都傲嬌地再沒理他。

彭會卿在心裏呵了一聲,“誰慣的誰來哄。”

黑夜越發沉靜,彭會卿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個夜晚。

鍵盤聲落耳不絕,即将熟睡過去時,她握着紅燈的尾巴,輕聲呢喃,“紅黃綠燈保佑,可千萬一定要讓彭會卿喜歡上我啊。”

小姑娘何其有幸,出生即巅峰,何須許願。

也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曾是她最大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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