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雲起

雲起

月考前一周,雲一瑤趴在課桌上惆悵,清眉皺得打結。周西餘光掃過,擡手拐了她一下,“怎麽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雲一瑤将手抽離出來,堆疊在上的課本瞬間坍塌,那叫一個放浪形骸。

周西合理推測,語氣陰陽,“某人不會是在擔心月考吧?”

雲一瑤是難得的天才芭蕾舞者,從小的心思精力就大半都花在了練舞上,就算高考分數着實難看,仍舊會有大把院校搶着要她。

“我寒假的時候答應我媽媽要沖出全班倒數前十的決賽圈。”

這是她寒假裏不補文化課的條件。

周西想了想,将上午剛發下來的物理卷子從雲一瑤的桌洞裏抽了出來,“那你要不然還是先擔心一下昨晚剛考完的物理吧。”

雲一瑤怔了怔,“哦,我還沒看過呢。”

喜提12分。

嘴巴剛張開成橢圓,耳邊就傳來劉淺的尖叫聲,震耳發聩。

“媽的,老子居然只考了8分,這不得被俺爹一刀劈了。”

雲一瑤無奈地閉了嘴,劉淺她爸是物理老師,教隔壁班的,

嗯,也教他們班。

晚自習被找談話是毫無懸念的事。

雲一瑤耷拉着腦袋從辦公室出來,天邊晚霞微醺,她靜靜地看着,認真思索着物理老師剛剛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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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以永遠一成不變地生活,但不能只有一種活法。究其适己,唯有不斷求知,才能不辯自明。”

那彭會卿呢?

雲一瑤想起他那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卻又好像永遠都有求知欲。

他看了那麽多書,找到答案了嗎?

或許,她也需要一個答案。

那次月考雲一瑤考得并不理想,代價就是那周天下午要和媽媽去郊外的寺廟上香,回到家已是天黑。

那是她一周裏唯一的休息時間。

也是唯一能去網吧找彭會卿的時間。

轉眼又是一個周天。

傍晚飄了陣小雨,春末的風裏透了些許寒意,雲一瑤穿了條背帶褲,內搭了件娃娃領的白襯衫,幹淨利落。

湯姆鼻子靈得很,記挂着上次雲一瑤在南嶺街下坡給它買的燒雞,一路拽着她到了店門口。

雲一瑤這邊還和老板熱絡着,它那兒已經精準定位了,粗壯的毛茸爪子扒拉着玻璃櫥窗,視線在雲一瑤和它面前的燒雞上來回轉悠,嘴裏不斷嗚咽着。

我選好了,就要這只,嘎嘎香。

湯姆年紀大了,飲食控制得很嚴格,也是難得縱容它一把,雲一瑤跟着它的心聲走。

找了個人少的地方,她坐在老人夏天乘涼的石凳上,湯姆趴在她腳邊專心囫囵啃着燒雞。

吃完就自覺站了起來,後面的尾巴跟着立了起來,又長又茸,它剛來那會兒,左不過也就那麽大。

湯姆皺着眉,它的毛色偏淺,是英系金毛犬,此刻看起來像個憂郁的金發老頭。

雲一瑤知道,它想喝水了。

剛剛出門的時候有點急,沒帶它的水盆和水。

雲一瑤垂眼看着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蹲下身去同它平視,連摸了幾下它的大腦袋。

“湯姆,你也想見他對不對?”

“汪汪——”

于是一人一狗并排下了坡,歡快地拐進南嶺街,再進了‘滾去學習。’

不過不巧,守店的只有許久不見的老淩。

湯姆晃悠着它的大尾巴,慢吞吞地走了進去。老淩擡頭一看,哄笑了聲。

“喲,這倒是真尾巴。”

雲一瑤露出無奈的笑,打趣回去,“真是和大姚哥待久了,越來越招人讨厭。”

湯姆吐着舌頭往粉凳子上跑了過去,不出意外地挨了紅燈的揍,吓得它一大只往雲一瑤腳邊縮,紅燈打完大搖大擺地出了店門。

什麽伸手不打笑臉狗,它這兒可沒這種規矩。

老淩笑意更深,“這狗德行,真是随了主人。”

話落,一記冷刀斜了過來,老淩連忙改口,“我說的是,這狗,的德行,真是随了主人了。”

門口穿了陣冷風,兩人同時轉頭。

雲一瑤率先湧了上去,語氣歡快,“你來啦。”

彭會卿點了點下巴,伸手去摸湯姆的頭,湯姆乖巧地搖着尾巴跟在他身後。

雲一瑤幽怨的目光瞬間落向面前的一人一狗,這人真是,每次都這樣,對她家的狗都比對她熱情。

“不是說不來嗎?”老淩給他拿了杯水。

彭會卿找了個空曠點的角落蹲下身逗狗,拿着水瓶在它面前晃悠,它擡起前爪去夠。

“在家也是無聊。”

“老板,來看一下這電腦怎麽突然開不了機了。”

彭會卿直起身,視線未明,“我去。”他一走,湯姆動了四驅,和往常一樣,直接跟了上去。

它步步緊跟,彭會卿蹲下身看主機的時候,它也跟着趴了下去,好像它會修似的。雲一瑤站在前臺,看着自家狗子那副不值錢的死樣子,掩面嘆氣時腦回路一轉。

湯姆這應該叫大腦自帶導航識別系統,挺好的,這麽厚臉皮的事現在有狗替她幹了,争取助她早日攻占對方城池

這叫劍走偏鋒,美夢成真。

不過這個美夢沒過十分鐘就破碎了。

一看有人作陪,老淩撂了挑子,和雲一瑤打了招呼,“那我先過去打兩圈麻将啊,回見。”

彭會卿修好電腦過來繼續逗狗,一人一狗異常溫馨,雲一瑤都忍不住在心裏感嘆。

這日子過得,還真是狗都不如。

結果紅燈這時正好回領地,碰巧撞上湯姆倒在彭會卿腳尖上撒嬌,貓崽子不幹了,直接上去就是一個無影腿。

然後,再次走得大搖大擺。

留下湯姆委屈得不停嗚咽着,一直在求摸摸求安慰。

看着面前這只綠茶狗,雲一瑤忽然就意識到剛剛那個想法特別危險,這要是成了,她都顧不上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家裏這群她都争不過來。

有個很漂亮的女人出了門又走了回來,妝容煙熏濃墨,她在前臺站定,看着彭會卿,笑了兩聲,帶着些許風塵。

一本正經地點評,“确實挺帥的。”

彭會卿頭也不擡,似是早已習慣這種對皮囊的誇贊。

試探性地開了口,“給個號碼?”

男生終于擡起頭,卻是看向她身後的雲一瑤,沖她遞了個眼神。雲一瑤這輩子沒覺得自己這麽機靈過,聲線不似她平時那般纖細,有點粗,帶着濃重的堅決。

“不行。”

“哦?”漂亮女人沖她挑逗一笑,“為什麽不能啊?”

雲一瑤眼珠子轉了轉,“那金毛是他兒子。”

漂亮女人看出了貓膩,笑意甚了幾分,眼神玩味,“那你呢?”

“你是那只金毛的什麽?”她這問提得更細致了些。

這次她想也沒想直接脫了口,“它姐。”

快得連彭會卿都聽得臉色一變,往狗嘴裏倒水的手都抖了一下,把湯姆胸前的毛澆濕了一小片。

她答那麽快主要原因還是這是實話。

那女人噗呲一聲直接笑噴,看着眼前的男女,确實俊男靓女。她擡手拍了拍雲一瑤的左肩,“真有我年輕的風範,姐姐當年也是這麽追人的。”

又是,誇贊?

雲一瑤下意識地回問了句,“追到了嗎?”

“猜。”

這次她頭也不回。

黑夜裏灌着冷風,只聽得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的聲音,逐漸遠了,直至消失在這夜色中。

那時的雲一瑤還不懂,為什麽有的人笑起來分外驚豔卻又帶着憂郁呢?

明明她的眼神看起來比誰都要真。

所以到底追沒追到?

她還站在門口,腦海的思緒活絡開。

“雲一瑤。”

被點到名的人‘啊’了一聲,眸子直直望向他,表情有點被驚擾到的茫然。

不過片刻,彭會卿啓唇,冷冷地吐出兩個字。

“叫爹。”

雲一瑤霍地偏頭看了眼湯姆,攤手表示無奈。

那不是為了幫你避免莺莺燕燕的困擾嗎?

彭會卿沒再和她計較下去,前三指随意在空中比了下,“拿瓶水。”

“淩哥剛不是給你拿了……”她順着他的視線往湯姆身上看。

額,喂狗了。

冰櫃立在門口右側牆角邊,雲一瑤拿的時候指尖碰到了一瓶茶飲,她果斷避開,不料身後的彭會卿開了口,“就那瓶。”

雲一瑤背着他撇撇嘴,手腕一轉,拿了瓶純牛奶。

一回頭就跌進男生冷淡的視線,她用吸管戳開,将牛奶往前一遞,輕聲細語道:“晚上喝茶不好,容易睡不着,喝牛奶吧,助眠。”

彭會卿接了過去,邊喝邊注視着她,誰想到這姑娘再度語出驚人,“而且我聽說這個牌子的茶飲殺精。”

彭會卿差點沒噴出來,硬逼自己咽了下去,嗆得他眼睛都紅了,雲一瑤不知所措地上前,急忙替他拍着背,“你怎麽了?難道是牛奶裏有石頭?下次要不然換依玖吧,我從小就喝這個牌子。”

嚷着要打麻将的老淩回來,門口處站了半天沒進來,這段對話通通入了耳,又看着彭會卿用手背捂着嘴咳嗽的模樣,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真的是百年難得一見啊。

能把彭會卿氣成這樣的,這雲一瑤不愧是衆多男人佩服的猛女子。

不過這裏得說明是彭會卿周身的男人。

雲一瑤見狀,更懵了。前兩天她陪雲翳聽新聞的時候,無意間就看到廣播上說有群衆舉報,某品牌的牛奶裏居然吃出一塊石頭。

她小嘴叭叭的,說得那叫一個認真細致。彭會卿聽完差點沒直接罵她個狗血淋頭,忍不住扶額,沉聲道:“下次說話前問問湯姆。”

只恨那會兒手機功能沒那麽發達,又或者是智能手機沒那麽普遍。

許多年後衆人相聚,追憶往昔,觥籌交錯間老淩總要提起這樁往事,提起一代商業翹楚彭會卿,差點被氣得飲恨西北。

那個真誠的,不谙世事的,喜怒形于色的小姑娘啊。

只是沒人想到,物是人非。

真的會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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