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雲起
雲起
雲一瑤放下書包就直接撲了上去,聲音又驚又喜,“爸爸,你終于回來了。”
雲翳抱着她轉了兩三圈才将她穩穩地放了下來,食指蜷起刮了下她的鼻尖,“怎麽了,瑤瑤小公主,想爸爸了?”
雲一瑤重重地點了點頭,抱着雲翳的手臂就開始撒嬌,“爸爸,你這學期怎麽總出差啊,你好長時間都沒帶我和媽媽去吃燭光晚餐了。”
她說着就警惕地伸長脖子去聞,下一秒就開始訓話,皺着小臉表示不滿,“爸爸,你又抽煙,難聞死了。”
雲翳打着哈哈,轉身上了樓。“瑤瑤,你來。”他沖着她招手,雲一瑤疑惑地看向鄧潔,她笑容溫婉,眼神示意她跟着雲翳上樓。
一家三口上了樓,去了雲一瑤的房間。站在門口,雲翳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她自己開門。
雲一瑤擰開門把手,她睜眼一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髒跳了個重拍,大床中間放着她最心愛的那個玩具熊,而它的脖子上挂着一條精致的鑽石項鏈。
中間有顆雲朵形狀的主鑽,而周身則用碎磚進行裝飾,這些鑽石全都是粉色的,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熠熠生輝。
諸如此類的奢侈品她從小到大收了無數,讓她歡喜的是父母對她的良苦用心。
雲一瑤激動得熱淚盈眶,她回頭望去,鄧潔和雲翳互摟着腰,無比恩愛的模樣,兩人望向她的目光裏滿是慈愛。
他們總是這樣,羨煞旁人。雲一瑤忽然又想到了鄧潔給她講的故事,講她如何如何喜歡雲翳,最後雲翳又如何如何主動追求她。
她聽的時候并不理解,甚至還有些郁悶,“媽媽,你喜歡爸爸卻不告訴他,萬一爸爸喜歡上別人,壓根就沒注意到你,你們就這樣錯過了可怎麽辦啊?”
鄧潔總是溫柔地看着她,輕輕地和她說,“若是彼此喜歡又怎麽可能會錯過呢,兜兜轉轉總會重逢的。”
星光明月相輔相成,雲一瑤迎着月光,細細端詳着放在展示櫃裏的那條粉色鑽石項鏈,爸爸說它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北鬥纖雲》。
她想起媽媽總是那麽溫柔,半生幸福美滿,一路順風順水,平坦安逸。她希望媽媽一輩子都過得如此幸福舒心,永遠優雅知性。她也相信,這一切爸爸都會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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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如果她也能像媽媽一樣,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白頭偕老就好了。
如果彭會卿也喜歡她,那該有多好呀。
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勾,她帶着這一切美好憧憬入了夢鄉。
隔天陪爸媽吃過早餐,雲一瑤帶着湯姆出了門,站在玄關處換鞋,“爸爸媽媽我不打擾你們過二人世界了,我帶着湯姆出去找朋友玩,晚飯在外面吃。”
鄧潔笑着應了聲,細心叮囑着,“那你也要記得請朋友來家裏吃飯好嗎?要有來有往才是。”
“好的,媽媽。”雲一瑤高聲回複。
關門聲傳來。
雲翳眉心皺着,裝作不經意地開了口,“瑤瑤最近經常出去嗎?”
張媽把果盤端了上來,雲翳特別自然地插了個櫻桃就要往鄧潔嘴裏送,被她輕巧避開。
雲翳回來陪着,她心情好胃口大開,早飯多吃了些,又喝了燕窩,現下實在沒胃口吃水果了。
語氣依賴親昵“我有點飽了,等會兒再吃呗。”
雲翳不喜甜食,于是又放了回去。鄧潔這才回答之前那個問題,“她就周天下午才能休息會兒,其餘時間都在學校,再不就是要去培訓班練舞。”
說着還有些心疼,“這孩子也挺累的,她想玩就讓她放松玩吧,孩子自己有分寸的。”
雲翳神色沉了幾分,語氣添了點冷意,“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知女莫若父。
鄧潔捂着嘴笑,她在雲翳面前還是和年輕時一樣嬌羞可人,“這位雲先生,你的寶貝女兒瑤瑤公主都已經十六歲了,有個一見傾心的王子那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嗎?”
茶杯裏的水被他一飲而盡,“你可得好好看着她點,千萬別讓她早戀。”
鄧潔斜了他一眼,卻不帶絲毫殺傷力,“都長成大姑娘了,你還能留她幾年啊?”
“起碼大學畢業前是不可以的。”
鄧潔挪了位置,擡手環圈住他,“那你不也是大學沒畢業就在北京和我求了婚?”
“對啊,這不是怕搶來的肉跑了,要吃到嘴裏才放心嘛。”
…
一路火急火燎,雲一瑤簡直就是被湯姆拖着跑的。這狗有時候就是這麽有靈性,每次都能精準地猜到她帶它出來是來找彭會卿的。
見了彭會卿就往他身上撲,彭會卿蹲下身摸它的狗頭,湯姆歡快地吐着舌頭,前爪歡騰地放在他的膝蓋上。
雲一瑤氣喘籲籲地跟了上來,每到這時候她就特希望自己也是條狗,看見彭會卿就使勁地搖尾乞憐,熱情地跟他撲個滿懷。
等會兒,雲一瑤晃了晃腦袋,不對,她為什麽總是在跟狗比呢?
店裏人還挺多的,有個帶着孩子的寶媽,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不像是在打游戲,估計是在查閱資料。
那小孩稀奇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湯姆,小嘴微微張着,和他媽媽簡直神同步。
周身幾個花臂男都不動聲色地掐了煙,叫罵聲也跟着停了下來,雲一瑤趴在前臺上專心看彭會卿逗狗。
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猛地一擡頭就看見網吧裏的幾個大老爺們和學生都自動消了音,尤其是那幾個穿着老頭衫的花臂男更是直接相互間比起了手勢,表情兇狠。
你他媽瞎啊?能不能看準了再放技能?
不會玩出去放兩炮仗意思意思得了,別他媽出來禍害人。
你要死啊,咋的?三頭六臂是吧?一個勁兒擱這兒送人頭。
…
一片祥和的景象,可偏就是有那麽個不識相的,筍尖似的冒出頭來,“打你媽逼的,不會玩去死,你有幾個媽夠你送的?老子就真他媽操了,女的他媽的就不該來打游戲,媽的,你他媽是□□的走不動道了吧?”
…
他這聲音實在是大,在原本安靜的環境裏尤為突出,那些言語實在不堪入耳,現場有兩個女性,雲一瑤聽着,頻頻皺眉,逐漸垂下頭去。再怎麽張揚,左不過也只是一個花季少女,哪聽過這種污言穢語。
大姚放了打火機就要上前,被彭會卿一把拉了回來。
坐在靠窗的那個花臂男刮了下耳垂,顯然也是聽不下去了,摘了耳機,“哥們兒,眼睛沒瞎吧,看到這屋裏有女的和祖國花朵沒?咱能稍微積點口德嗎?”
那男的冷哼一聲,顯然是沒把他放在眼裏,“關我屁事。”
“行,咱就姑且當你沒媽。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沒媽,孫悟空還知道感恩呢。”
能看出那位花臂男是在強忍怒氣了,畢竟旁邊小孩眼巴巴地看着。
“管你屁事。”那人态度依舊飛揚跋扈。
眼見着大姚就要掙脫沖上去,彭會卿卻又忽然松開了他的鉗制,拎了個啤酒瓶,湯姆跟着他身後。
那小孩一見湯姆,果然就被吸走了注意力,“媽媽,是狗狗,好大的狗狗。”
那女人眼圈微微泛紅,敷衍地應了聲,視線仍盯着電腦屏幕,彭會卿掃了眼,是求職網站。
她手上不停地寫着,她在記錄求職崗位和地址以及號碼等相關信息。
彭會卿回眸看向雲一瑤,朝她微擡下巴,小姑娘秒懂,和女人打了招呼,“小朋友,你想和它玩嗎?我們去外面等媽媽好不好。”
眼見着他們三個出了店門,彭會卿将啤酒瓶重重地擲了上去,淩厲的目光從眼底射出,一貫冷淡平穩的聲調陡然狠厲起來,“請你滾出去。”
那人聞聲未動,“有毛病吧?我他媽說你馬子了嗎?別說,長得确實夠正。”
高大的身影壓了下去,彭會卿冷笑一聲,“單挑?”他說着就要去摘手臂上的那根紅繩,剛翻開袖口還未取下,老淩急急制止,“你幹嘛呢?把大姚勸了下來,自己又沖上去了。一個兩個都想進去蹲一次是吧?”
話趕話,總是容易倒出平時壓在心頭不敢明說的肺腑之言。
彭會卿笑出聲,不可置信,“我會坐牢?”他很少會這樣笑,笑得玩世不恭,不可一世,活像個游戲人間的閻王爺。
老彭家能舍得他坐牢?那得多丢人吶。哪怕是掏光家底兒,送他偷渡出境也會不計代價撈他出來的。
可再丢人現眼的事兒,他們也幹了。
老淩知道彭會卿這是有氣沒處撒,彭俞海昨晚又找上門來了,左不過也就為了那麽點認祖歸宗的破事兒。怕事鬧大了不好收場,反手想将他禁锢起來。
可彭會卿不理不顧,摘了紅繩就去拉那人,“沒把你打殘疾算我孬,別擔心,你這後半生的醫藥費自會有人給你掏。”
那人将耳機摔了,猛地站了起來,“神神,神經病。”說着就直奔門外,眼睛時不時回頭看,生怕彭會卿偷襲他。
人一走,彭會卿瞬間就斂了情緒,淡定自若地回了前臺,那女人掩着情緒,拿起那張密密麻麻的紙,和衆人鞠躬道了謝。
雲一瑤牽着湯姆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網吧內又恢複了往日的喧嚣,彭會卿正在給那幾個男人依次發着煙。他面色未改,和平時一樣冷硬,可雲一瑤知道,他在忍。
剛剛在外面,湯姆和那個小孩在一旁撒歡,她趴在玻璃門邊上,聽了個實打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