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雲起

雲起

這場游戲最後以雲一瑤慘敗告終,從愛情到友請,從高中到小學,以及各種意義上的‘極限挑戰’,眼見着這最後一把又輪到她,是真的有種褲衩都被人扒了的感覺。

這次的勝者,是談靜。

她迎着衆人期盼的目光,面色平靜地問了句,“你有沒有什麽特別特別遺憾的事情?”她特意重複了那個詞語來表明這個問題的程度指向是真的深刻。

雲一瑤倒是認真地細想了一番,也是真的沒想出來,她說了實話,“遺憾總歸是有的,但特別遺憾的話,嗯,目前我還沒想到。”

楊萬裏帆順着往下接:“那就是沒有了。”

“倒也确實可以這麽說。”

你看,面對那麽多可以敷衍到一筆就足以帶過的問題,可她卻仍舊真誠坦蕩。

在這個本就真誠的年紀,她的真誠還是顯得格外突出。

她怎麽可能會輸呢?

談靜默默地垂了眼睫,她忽然有點想笑,這份可笑是給她自己的。

明知月亮高懸不可摘,晚風急緩不可停,又何必非要來這一趟呢?

*

次日傍晚,雲家受邀出席黎家的晚宴。

出門前雲翳再次同她确認,“瑤瑤,真的不去嗎?”

雲一哲細心地替他倆拉開車門,涼涼開口:“聽說今晚的前菜有冷奶酪土豆沙拉,黎伯父還專門請了暖柿的主廚過來,柿子加冰淇淋的組合我怎麽記得是某人的最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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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一瑤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不過還是擺手拒絕,手指習慣性地挽着碎發轉圈,認真回應:“我今晚有應酬。”

雲一哲冷哼一聲,笑着怼她:“小姑娘家家的,還應酬。”

鄧潔站在雲翳身側,手臂自然挽了上去,輕聲開口:“算了,別勉強她了,她本就不喜這些場合,随她高興就好。”

她滿眼慈愛地看着面前的雲一瑤,她笑得特別歡實,鄧潔笑着垂了視線。

這種場合看着像是消遣,實則特別累人,言辭交際間特別費心費神,小公主不愛去就算了,反正有他們在,她只需要負責快樂無憂就好。

坐在車上,父子倆談論着生意上的事情,鄧潔垂眼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世界上的愛分很多種,父母的愛可能不是最無私的那一種,但一定是耗時最長的一種。

她的前半生過得很幸福,只希望小公主比她更幸福,能比她再多一些自由。

雲一瑤扒着門框,揮手道別,眼見着那雙璧人上了車,她這才關門進屋。

張媽一直在客廳等着她,“瑤瑤,今晚想吃什麽?”

“張媽,我不在家吃,我回樓上換個衣服出門應酬。”

她說着頭也不回,噠噠噠地往樓上房間跑,張媽看着一溜煙消失在樓梯拐角的雲一瑤,無奈又寵溺地笑,“這孩子。”

應酬的地點是彭會卿家的庭院,久違的燒烤party。

刷過一遍蘸料的小肉串在烤架上滋滋冒油,滿庭都是煙火氣,彭會卿作為主廚站在烤架前,煙熏火燎,他被嗆得閉了眼睛,眉毛皺成川字,被雲一瑤眼疾手快地拍了下來。

彭會卿擡眸察覺時她正抱着手機看着照片傻樂,烤架上的肉串被他分成兩把捏在掌心,放到餐盤上,随意地撒着調料,肉串的香味混着孜然辣椒面,食欲在此刻達到了頂峰。

紅綠燈被饞迷糊了,軟趴趴地趴在他腳邊,就等着他的投喂。雲一瑤看到彭會卿冷着臉,細細看下來,好像還摻了幾分懊惱,只見他将弄好的肉挑了兩串出來,過了兩道清水,竹簽上的羊肉被他輕巧地撸了下來,随手扔在了剛用來扇火的紙板上面。

紅綠燈立馬圍了過去。

才端到桌子上就被哄搶了大半,趙耀一口一串,由衷感嘆:“會卿這羊肉串烤的是真正宗啊,八分熟,又嫩又香,咬下去還在冒油。”

大姚喝了口冰啤酒,接了話茬,“那可不是,咱卿哥這手藝,以後支個燒烤攤,那生意絕對火爆。”

聞言,老淩睨了他一眼,“滾蛋,咱會卿以後那可是要有大出息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那麽沒出息。”

大姚憨憨笑出聲,“對喽。”他說着就将視線巡視一圈,在座的三個高中生都愣神看向他,大姚接着道:“還是得多讀書啊,像咱這種大老粗能有啥出息。”

随着一聲嘆息,手裏的啤酒,空了。

池詢和唐糖對視一眼,只當這是長輩的老話長談,聽聽也就過了。唯有雲一瑤握着已經吃完的空竹簽,看着大姚渾不在意的模樣,心底染了幾分酸澀。

她在想,為什麽人的一生總是會有那麽多不如意的事呢?

譬如大姚哥那段無法挽回的愛情

譬如從意氣風發再到終不得志的淩哥

再譬如,彭會卿。

雲一瑤輕嘆了一口氣,再擡頭時,就跌進了那雙清冷的眼眸,隔着重重煙霧,顯得更為深邃迷人,她下意識就彎了眼角,随手拿起面前的牛奶,隔空同他幹杯。

月亮隐在雲層後。

酒足飯飽後,一群人分工收拾着庭院,唐糖和池詢不知道又因為什麽事兒争執起來,唐糖氣得論起拳頭就往池詢身上錘,他不閃不避,由着她打,眉眼的笑意始終未散。

雲一瑤也跟着笑,轉身上了樓梯。她徑直往彭會卿房間方向走,房門未合,她扣了兩聲,裏面沒有回應。正打算再扣兩聲時,身後忽然傳來聲響,“哪來的賊?”

她回頭望向他,剛剛全程都是他在烤肉,整個人估計都被煙火熏入味了,此刻洗過澡,換了身衣服,渾身都是清冽的檸檬味,很好聞。

水珠順着喉結流到鎖骨,再繼續往下蔓延,雲一瑤不自在地刮了下脖子,“洗潔精在哪?我剛在廚房沒找到。”

彭會卿拿着毛巾胡亂地擦了幾下濕噠噠的短發,随手搭在旁邊的椅背上,氣定神閑地站在她面前,“怎麽?我家的餐具是觸犯了天條嗎?”

雲一瑤當然能聽懂這人的話外之音,眉眼俏皮地彎了彎,“上次是意外,這次我保證絕對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

上次也是她自作主張,搶着要洗。

彭會卿不理她,自顧推門進了房間,雲一瑤跟着就踏了進去。還想開口時就看到黃燈躺在他床上睡覺,貓頭搭在枕頭上,整只貓的睡姿呈大字形,雲一瑤‘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貓要成精。”

難怪剛才在庭院裏沒見到它,原來是跑這兒躲閑來了,她沒忍住上手,才摸到頭它就醒了,警醒的目光鎖定她。雲一瑤尴尬地收了回來,讪讪開口:“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

黃燈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直接跳到了彭會卿的桌子上,尾巴一直來回地去蹭他的掌心。

彭會卿不耐煩地啧了它一聲,将它尾巴推開,黃燈尴尬地走到窗邊,若無其事地舔毛。

雲一瑤在心底腹诽:渣貓。

樓下的嬉鬧聲仍在繼續,雲一瑤回過神來,再度開口,“本來就應該分工收拾,那我什麽都不做也不合适。”

本來她是要掃地的,無奈這群壞人都見識過了她上次幹的‘好事’,非要攬着她去洗碗。

就是故意的,想看她在彭會卿面前出醜。

這群壞人。

雲一瑤忿忿地想着,絲毫沒注意到自己豐富的表情全然落入了某人的眼底。直到一道‘咔擦’聲打破了這份平靜,只見彭會卿将舉着的手機收了回來,看着面前不明所以的雲一瑤。

“還你,很公平。”

他這算是在解釋。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醜照?

雲一瑤下意識就要上手去搶他的手機,被男生輕松躲過,好看的眉眼皺作一團,嘴裏嘀咕着,“美女怎麽能有醜照這種東西呢?你該不會是打算等我出道成名後拿這個來訛我吧?”

彭會卿仗着自己腿長,把手機直接舉高了,雲一瑤踮着腳,鉚足勁兒接連跳了幾次都沒夠着,正想着如何智取時,忽然感覺下面有什麽東西流了出來。

雲一瑤暗叫大事不妙,忽然就愣在原地靜止不動了,整個人就這麽直直地站着,也不說話,彭會卿連忙将抻直的手收了回來,“怎麽了?腳抽筋了?”

見她還是不說話,彭會卿有些急了,拉着她的手腕來回巡視了一圈,正要彎腰去看身後腳踝那兒的時候,雲一瑤立馬別過身去,擡手就要去捂他的眼睛。男生手長腳長的,輕易就擋了回去,他皺眉去看她的腳踝,右手一個用力按了下她的肩膀,雲一瑤根本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這麽往他床上坐了下去。

下一秒,她直接彈射起來,彼時,彭會卿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正躬下身要替她揉腳踝。

兩人一上一下,撞了個瓷實。彭會卿疼得眼冒金星,下巴紅了一大片,雲一瑤慌亂地去托着他的下巴,連忙開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注意到你突然低頭。”

确實疼。

舌尖抵了下後槽牙,彭會卿撥開她的手,看着她那副欲哭無淚的模樣,閉眼緩了幾秒。

“你這頭,鐵做的?”

雲一瑤滿臉歉意,連說了幾句抱歉,“我去給你拿冰塊。”

她轉身就要出去,手心覆上門把,彭會卿盯着她的腳踝,察覺無礙後,目光上移,視線忽然一滞,他連忙往前邁了兩步,長臂一伸,直接将人攬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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