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童年

童年

“阿姨，妹妹呢？”

紀煕川推開門站在門口，朝裏面探望一番，并沒有發現徐紫檸身影，要換做平時，只要見到他來了，她會比誰都熱烈歡迎，盡管兩家挨的這麽近，一天可以看到好多次，但是見到彼此，每一次都少不了激動和欣喜。

李杭英正在将剛剛煲好的湯塞到保溫袋兒裏：“紫檸她生病了，在醫院輸液呢。”

“生病了？”

“嗯，昨天下午去外公外婆那裏玩，可能玩水不小心感冒了，發了一夜的高燒。”

他擔憂地摳着手指，說道：“那阿姨，我可以同你一起去看她嗎？”

今天是周日，幼兒園放假。

李杭英将要用的東西打包好，這才回頭看向他問道：“你爸爸媽媽又不在家？”

紀煕川點點頭：“嗯。”

“行吧，那你就跟阿姨一起去醫院陪妹妹吧。”

李杭英笑着：“我這就給你媽打個電話，免得到時候找不到你人會擔心。”

“好。”

-

炎熱的天氣烘烤着地面，灼人的氣浪悶得人有些頭疼。

雖然車子裏有空調，感覺到涼爽，但是望向窗外，那些個行走在街上的人，無不汗水淋漓，打濕了衣裳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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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停在紅綠燈路口，此刻正是紅燈。

李杭英淡淡喝了口水，然後對着頭頂的反光鏡照了照臉，再瞥向身後的小孩兒問道：

“煕川，還有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媽媽打算怎麽給你過啊？”

他搖了搖頭：“不知道。”

恐怕是因為太忙，可能趙君茹竟然把自己孩子生日的事情給忘了。

看着他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平靜的臉上仿佛也帶着些心傷和孤獨，她擠出一抹尴尬的笑來，溫柔以對道：“你和妹妹同一天生日，可以一起過嘛，以往不都是一起過的？”

“謝謝阿姨。”

“謝什麽？阿姨早把你當親兒子了。”

要是自己有個這麽懂事帥氣的兒子，早把她樂呵壞了，會更加心滿意足。

只不過因為身體的原因，她之後也不能再生孩子了。

所以想要個兒子，這也是她的一個遺憾……

紀煕川回過頭，看向那反光鏡裏的李杭英道：“我知道，爸爸媽媽每次都很忙，沒有時間陪我過生日，都是阿姨你，每年都跟我和妹妹過生日的。”

“要不是你，我媽媽可能早就忘了。”

綠燈了。

她眉梢愉快地上揚着：“你爸爸媽媽确實很忙，但也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們這個家，雖然有時候沒有給你準備生日宴，但心裏還是有你的。”

“那為什麽我媽媽不跟你一樣，在家裏專門照顧我呢？”

他垂頭小聲幽怨了一句：“都是媽媽，可是你都能做到的，為什麽她不能。”

李杭英認真開車，目視前方，聽到孩子脫口而出的這些話，心裏也很不是一番滋味。

當初她和徐偉然結了婚，因為有了紫檸，再加上她身體本就不好，創業那些年，熬夜熬了太多，沒有養好身體，能夠懷上孕保下胎，另醫生都感到詫異。

後來生紫檸的時候，又差點難産大出血，養了好久才恢複了些。

孩子生下來，體子也弱，經常生病，需要人照顧，找別人照顧也不放心，索性她就從公司脫離出來，回歸了家庭，成了一位名副其實的家庭主婦。

她也有些傷感道：“煕川啊，不是阿姨能做到你媽媽不能做到，你也不能這樣想你媽媽。”

“這天下，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孩子的，她肯定也想好好照顧你，只不過沒時間。”

“是要賺錢嗎？”

他更加不解道：“爸爸不是在工作嗎？為什麽她也要？難道是因為爸爸賺的錢不夠多嗎？”

“額……”

她一時想不到該怎麽回答。

當然不是因為紀柏奇賺得不夠多。

“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有時候也不一定是因為錢。”

好像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太高深了，這些話對于一個五歲多的孩子來的，着實很難理解。

“只要你每天過的開開心心，你媽媽和爸爸的辛苦付出才都有回報。”

紀煕川淡淡回應了個“哦”字。

然後極不情願地撇過頭去重新看向窗外。

他很羨慕別的孩子，周末能在父母的陪同下一起去游樂園玩。

可是自己呢，大多時間都是要別人媽媽的照顧。

不過幸好有徐紫檸，她總是充滿熱情和陽光，像個小太陽，有她在，自己便心情會好很多，從而不會感到空虛和孤獨。

-

到了醫院，李杭英将車靠在停車場，然後牽着紀煕川的手走了進去。

到病房的時候，床上的徐紫檸已經睡着了，還輸着吊瓶。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進去，沒有弄出太大動靜。

他默默松開李杭英的手，乖乖地走到床邊上去，找了個椅子坐下，然後就盯着徐紫檸目不轉睛地看。

床離窗戶有些近，金黃的陽光透過玻璃掃進來，照在小女孩兒發白而又圓潤的臉蛋上。

她睫毛卷翹而濃密，在眼皮上掃下一片淡色的陰影。

小嘴微微張開着，唇珠凸起，嘴皮薄而細膩，像一座M形的小山。

“煕川，吃了早飯沒？餓不餓，過來先吃點東西吧。”

李杭英向他招手：“妹妹睡着了，等她好好睡一會兒。”

畢竟折騰了一晚上，現在應該也很困。

他這才跳下椅子，走到桌子旁坐下。

早上保姆有準備早餐，但是他當時沒什麽胃口，便沒有碰。

現在突然感覺到餓了。

“來，嘗嘗阿姨煲的湯。”

“謝謝。”

“哎呀，別總是跟阿姨說謝謝，都是一家人。”

紀煕川真摯地看向她的眼睛道：“嗯，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娶紫檸的。”

李杭英差點一口湯給噴出來。

這孩子！

她端着湯坐下，認真瞅向他：“你真的就這麽喜歡妹妹？”

“嗯。”

“算了。”

倒也沒必要跟個孩子談論感情。

看着他堅定的目光，如此端正的神态，她倒還是靈機一動地想要逗逗他：“你最喜歡的東西是什麽？”

紀煕川想都沒想，直接幹脆道：“紫檸。”

她怔了怔，更加覺得好笑。

“那除了紫檸妹妹呢？”

他這才很是焦慮地搖了搖頭，擠出兩個字：“沒了……”

顯得很是被為難似的。

“什麽都比不上妹妹？”

“那當然了。”

他說着，便低頭認真喝起湯來。

李杭英默默地笑了笑。

這倆孩子，這麽小小一只，就已經私定終身了一樣。

不過繼而又想到，倘若這兩個孩子以後當真在一起了，那該是多麽美好、多麽值得慶祝的事……

不過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離現在還遙遠着呢……

“哥哥。”

徐紫檸正睜開惺忪的眼睛，朝他望過去。

“女兒啊，你怎麽醒了，再睡一會兒。”

她卻翻身笑着坐了起來，嘴裏念叨着：“哥哥，快過來。”

“哥哥在喝湯呢，叫他過去幹嘛，餓不餓，媽媽專門回家煲了排骨湯，正新鮮着呢。”

紀煕川望向她，舔了舔唇，“好喝。”

“那我也要喝。”

李杭英瞥了她一眼：“真是他做什麽你就要做什麽。”

竟然比她這個當媽的還管用。

都說女大不中留，這還沒長大呢就已經像潑出去的水了……

她将湯打了一碗，這才過去到床邊一勺一勺舀起來喂孩子。

“好喝！”

徐紫檸笑着露出白白的大門牙，朝着紀煕川應和道。

喝完了湯，李杭英收拾了一陣兒，便無聊地躺在沙發上玩了會兒手機就不知不覺地睡着了。

徐紫檸這才拉起紀煕川的手問道：“你怎麽也來了？”

她壓低着聲音，生怕擾到媽媽睡覺。

“我去找你，剛好碰到阿姨要出門。”

窗外劃過幾聲蟬鳴入耳，一個護士敲門進來幫她重新換了藥瓶，出門的時候還刻意瞧了瞧這倆正在說悄悄話的孩子。

“哥哥，你有什麽夢想嗎？昨天晚上我外公對我說，做人要有夢想，這樣才有意義。”

他想了想：“沒有。”

“那你有什麽想要做的嗎？”

他搖頭。

“那你最希望的有什麽事情嗎？”

她認認真真轉折眼珠子問道。

“我希望可以和你天天在一起。”

“我也希望你能天天陪我玩兒，嘻嘻。”

紀煕川去桌子上拿了個橘子來剝，皮兒被撕開，一股清香撲鼻，酸酸甜甜的。

他将剝好的果肉遞給徐紫檸，繼而道：“紫檸，你怎麽老是生病啊？”

在他印象裏，從小到大，她就住過不少院，仿佛三天兩頭就往醫院跑，要麽就是發燒去，要麽就是摔着碰着了……

“我也不知道……媽媽說，好像我身體不好。”

她吃着橘子，咽下去又想到什麽，這才說道：“哥哥，你知道嗎？剛才跟我看病的醫生，是個男的，我覺得他有點兇。”

“我看着他就很害怕。”

撅了撅嘴，繼續道：“我見了不少醫生，我都覺得有點害怕。”

紀煕川想到，她豈止是害怕？

有好幾次她看病他也在場，就連醫生碰她一下都覺得要命，眼淚汪汪的，更別說打針吃藥了。

特別印象深刻的有一次，因為醫生要檢查她的肚子，她哭着鬧着，一腳還踹倒了旁邊的檢測儀器。

徐紫檸，是真的很不配合醫生。

恰恰，又需要經常去看醫生。

還真有些無奈呢。

“哥哥，要是以後你能當醫生該多好，這樣我就不會再害怕了。”

女孩兒笑起來眉梢上揚着，聲音清脆好聽，瞳孔裏盛滿了陽光，金燦燦的。

他突然覺得心裏一亮，挺胸直背地坐着，濃眉下雪亮的眼睛笑起來眯成了一道迷人的月牙，反問道：“我要是真的成為了醫生，你就不怕來醫院看病了？”

“嗯。”

徐紫檸很是堅定地點頭道：“你要是真的成為了醫生，那我肯定天天來醫院看你。”

紀煕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