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第045章 ▽
薛忱好像不高興。
回去時, 昭瓷若有所思,睨眼身側繃着張臉的少年,大下午的, 周邊溫度似乎都低了好幾度。
“你在生氣嗎?”昭瓷好奇道。
沒收到回應,她擡手,戳了戳薛忱的胳膊。
薛忱身體有剎那的僵硬,不自在地抿了下唇,扯住她的手,應道:“嗯。”
末了,又蹙眉強調:“我在生氣。”
“為什麽?”昭瓷虛心請教。
薛忱睨她眼,抿抿唇, 輕聲道:“你給他們香囊,但是不給我。”
沉默剎那。
昭瓷誠懇道:“那你繼續生氣吧。”
【你這完全自找的。】
【你當時告訴我的時候, 竟然還敢問我生不生氣。】
【哈, 我不生氣, 我一點也不生氣,我現在只想把你也丢掉。】
換做之前, 昭瓷惦念着自己這漂亮的腦袋, 可能會哄他一兩句;但現在, 有神魂契, 她這顆漂亮的腦袋已然焊死在脖頸。
薛忱他就……
Advertisement
自便吧。
薛忱聽見她這番心聲, 欲言又止。
姑娘家的手還被他攥着, 他輕輕捏了下,昭瓷也無甚反應,目光飄忽地落在某處, 像是習慣性開始發呆了。
周遭吵吵鬧鬧的,吆喝聲、嬉笑聲、争吵聲混做一處, 清淺的呼吸聲反倒幾不可聞。
只有那縷像果香般甜膩的味道,若有若無地,萦繞在四周。
倏忽間,手中一空。
薛忱微微怔愣,才發現是回到了塗家。
青衣少女頭都沒回,背着身,相當敷衍地沖他擺擺手道:“再見。”
走沒幾步,她又折回來,定定站在他面前,仰着臉問:“你會生多久氣?”
薛忱同她對視良久,輕聲道:“不知道呢。”
可能很久很久,可能也就下一瞬。
“那,”昭瓷霎時垮臉,有點兒小沮喪。她頓了頓,然後踮腳,拍拍他的肩膀,嚴肅道,“等你不生氣了告訴我罷,在這之前我都不會找你的。”
“給你留足生氣的空間。”她很貼心地補充。
【我也不想你生氣啦。但這事,明顯就沒有我道歉的道理,只能麻煩你自己生悶氣了。】
薛忱半晌沒出聲。
姑娘家已經提着裙子跑回房裏,烏發翩跹,青綠的裙擺像是花兒一樣綻放。
薛忱晃了下神,随即蹙眉,轉身往自己房裏走去。剛要推門時,他動作一頓,垂眸望向腰側閃動不停的玉牌。
門合實後,他甩出個結界,取下玉牌,在手裏晃悠着:“師祖。”
“嗯。”玉牌裏蒼老陌生的男音應道,“你什麽時候回薛家一趟?”
薛忱稍一沉默: “過段時間吧。”
“行,早點回,現在薛家太烏煙瘴氣了,你娘親也很頭疼。”老者沉重嘆氣,繼續道,“薛家的事我也不便多說,這回只是想提醒你魔淵的尊主也逃出來了。”
“他與饕餮是死仇。我們這些老家夥暫時找不到他的下落,只猜他很
可能來找你,你自己多小心些。”
薛忱神色平平,漫不經心地應了聲好。
玉牌那頭的人沒再說話,很快掐掉聯系,亮光驟然暗淡。
喧嚣人聲仍隐約地回蕩在四周,不遠處樹影搖曳。
薛忱錯開視線,喃喃自語似的聲音散在風中:“好煩。”
/
塗家果然熱鬧非凡。
隔着許遠,都能聽見此起彼伏的笑聲和一陣蓋過一陣的交談。昭瓷窩在房裏,跟個鴕鳥似的,堅決不往外踏一步。
将近午夜,塗珊珊才回房。
同昭瓷對視時,她也一愣,問道:“你怎麽還沒睡?”
“我和你一起住,你沒回來我就睡,好像不大好。”昭瓷解釋。
“這有什麽。”塗珊珊洗漱完後,趕緊扯着她往床上鋪,打哈欠道,“其實,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昭瓷想起早些時候,她面上一閃而過的奇怪神情,趕忙坐直身體道:“你說。”
“不用這麽嚴肅啦。”塗珊珊擺擺手,好笑道,“就我最近有點夢游,想請你看下,我睡着了到底在幹什麽。”
“可以啊。”昭瓷點頭,随即一愣。
但什麽不用留影石?
塗珊珊猜到她在想什麽,咬唇,又露出分外複雜的神情:“近來我睡醒,總會出現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着裝,陌生衣裳。不論醫修還是郎中,都說我只是魇着了。
“但我有試過把自己綁起來,或者用留影石記錄,全沒用——這太奇怪了。”她握着昭瓷的手有輕微顫唞。
“而且,那封求救信确實是我的字跡。”塗珊珊頓了頓,向昭瓷展示指尖的傷口,猶豫道,“可我确實沒有寫那信的印象,只某天指尖突然多了道很深的傷口,治愈術都無用。”
聽起來很詭異。
昭瓷也是一愣,留影石無法記錄,治愈術沒有效用,古籍裏好像有提過這事。
見好友實在驚慌,她也不好說那些讓人心亂的話,拍拍塗珊珊的手,寬慰道:“也許沒什麽事呢,你先睡,今晚我給你認真盯着。”
“就是出現只蚊子都不會放過。”昭瓷相當嚴肅道。
塗珊珊感激地點頭。
/
昭瓷一夜未眠,親眼瞧着黑夜一點點被黎明取代,瞧着窗外的天空一點點泛起魚肚白
璀璨澄澈的亮光,穿透窗紙,輕巧地落在繡紋錦被上。
身側熟睡的塗珊珊翻了個身,昭瓷立時渾身緊繃,嚴陣以待,結果只聽見平穩均勻的呼吸,伴着她小聲的話語:“想吃豬蹄。”
無事發生。
晨光熹微之時,塗珊珊揉着眼起身:“早上好,昭瓷。”
“我昨晚,”她有點兒忐忑,抿唇道,“有幹什麽奇怪的事嗎?”
“沒有。”昭瓷搖搖頭,見塗珊珊明顯松口氣,也是笑着道,“所以別那麽緊張啦,應當沒什麽事的。”
“那就好。”塗珊珊拍拍胸脯,吐出口濁氣。她慣來心大,昨日又真的無事發生,整個人立時便松懈下來。
瞧着昭瓷眼底的黑眼圈,她分外抱歉:“現在還早,要不你再睡會兒?”
昭瓷剛想拒絕,就打了個綿長的哈欠,立時被塗珊珊不由分說地塞回被窩裏。
沒過多久,她就睡得相當沉。
突然的,脖頸傳來股大力,昭瓷喘不上氣,猛地睜眼,順着纖細的胳膊一路往上,同正啜泣大的塗珊珊對視。
她扒拉掉塗珊珊的胳膊,邊咳邊問:“你在幹嘛啊,珊珊?”
“不要叫我那個名字!”塗珊珊神情驟然兇狠,往她身上撲,吓了昭瓷大跳。
她立時喚出兩條藤蔓,将塗珊珊縛住,又記着不用太大力氣,正想開口問,又聽她哽咽道:“我叫袁明鸾,我應該叫袁明鸾的。”
女主的名字。
昭瓷之前就想問塗珊珊,可這是旁人私事,她又不好問。如今看來,宋洹說的話肯定不假。
“你放開我,我有地方要去。”塗珊珊哭道。
“好的好的。”昭瓷趕忙道,束着她的藤蔓丁點不放松,試探着問,“你要去哪?”
塗珊珊的狀況,看起來确實像魇着了,但之前她又說留影石無法記錄,受的傷治愈術無效,那就是說……
昭瓷不動聲色往角落的黑影挪去。
“青雲宗。”塗珊珊啜泣道,“本來我昨天就該在那的,我有我的使命要幹。”
“什麽使命?”昭瓷邊問着,手邊悄悄往黑影探去。
最後一個字猛地咬重,她用力從黑影裏,拔出一個蘿蔔似的東西,倒置着在手裏颠颠。
“這竟然會有魇怪?”石罂花略顯驚奇的聲音響起,“我還以為它們都待深淵裏呢。”
魇怪能入夢,通過夢境控制人的心神。有夢境做掩,留影石記錄不下任何東西;被控制心神的人是在夢境裏受傷,治愈術只針對實質傷害,無用也正常。
但魇怪實力不強,控制心神只能弄點惡作劇。塗珊珊是修士,按理說也不該被操縱心神的。
“快點讓她恢複正常。”昭瓷将魇怪頭朝下地抖動,冷聲道。
石罂花也在一旁幫腔:“不然你的胡須會被揪禿哦。”
魇怪不敢說話,抖了抖,塗珊珊頓時便輕阖雙目,睡回床榻。
她睡得很沉,只有一聲喃喃外溢:“太遲了,我本來該在昨天,在青雲宗遇見我的命定之人。”
昭瓷猛然愣住。
如果塗珊珊當真是女主,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就在說她昨天應該去青雲宗見男主,和男主一見鐘情?
她提着魇怪,冷聲道:“你對她做了什麽?為什麽她會說這些奇怪的話?”
“我沒有,我沒有這本事。”魇怪抖着身子,趕忙澄清,“我們不是造夢,只是重現曾經發生過的事——不管是曾經做過的夢,還是曾經做過的事。”
“什麽意思?”昭瓷遲疑道。
魇怪比她還困惑:“她說這些話,是因為她曾經經歷過這些事。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知道。”
沒再從魇怪那聽見有用的東西,昭瓷便将它往芥子囊裏一丢,起身走到塗珊珊旁。
她小聲喊道:“珊珊。”
塗珊珊迷迷糊糊睜眼,看她一下,又将眼閉上道:“是昭瓷啊。我再睡會兒,好累,從沒這麽累過。”
确認塗珊珊只是累,而不是神魂受損,昭瓷立時松口氣。
她小心關門,往外走去。
石罂花到底是株花,一直窩在屋子裏也不行,還得去曬太陽。
今天陽光好,塗家又有個大大的湖泊,昭瓷便想着帶它去湖心亭待會兒。
不想亭子裏剛巧有人,是宋洹。
宋洹像是正準備走的樣子,見到她很是驚訝,友好一笑,再次道:“昭師妹,我阿兄的事,實在抱歉啊。”
“還有上次。”他摸了摸腦袋,動作裏有宋鳴的影子,腼腆笑道,“我也很失禮,實在抱歉。”
昭瓷搖搖頭,心想宋洹要還待着,她就換個位置。
宋洹瞧出她無意交談,邊收拾魚餌,邊解釋道:“我就來喂魚的,差不多要走了。”
他給人的感覺比宋鳴舒服多了,态度也好,昭瓷沒那麽大敵意,念着之前的事卻也不想親近,只疏離地”嗯了一聲。
但宋洹和宋鳴,果然是一對兄弟。
就算昭瓷不理他的情況,宋洹自言自語,都能講得不亦樂乎。┆
要不她還是換個地方吧?
昭瓷拔腿就想走,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亭子的對岸,旋即微愣。
重重樹影下,少年罕見地穿了身鵝黃的廣袖衫,衣袂翻折,烏發高束,她那條銀白發帶在陽光底下流轉着亮澤。
他目無波瀾地望了過來,神情相當平靜,像是瞅着個陌生人似的。
……還在生氣啊?
昭瓷習慣性想和他打招呼,瞧他那神情,又立時停下動作,實在拿不準薛忱的态度。
若是她打招呼,薛忱不理,那會好尴尬好尴尬的——尤其還有宋洹這外人看着。
湖岸對面,少年面無表情地望向她,目光沉沉。
昭瓷等過半晌,都沒見他有半點稍溫和的神情,只好抿抿唇,轉開視線,假裝沒有看見他。
“昭師妹,那我先行一步啦。”宋洹将收拾好的魚餌揣在懷裏,笑道。
昭瓷禮貌回應:“再見。”
但宋洹吧,他也是有人搭理就有點停不下來,給昭瓷展現自己的魚餌,問:“你要不試點?塗家的魚都很喜歡吃呢。”
昭瓷搖頭,宋洹還是說個不停,她終于忍無可忍,盡量說得客氣些:“宋師兄,不好意思,我想一個人待着。”
“你想在這的話,我可以去別處。”她補充。
宋洹終于住嘴,抱歉一笑,趕忙離開。
等他離開後,昭瓷實在沒忍住,側首,餘光悄然掠過欄杆,從湖面上飄到對岸。
青樹與繁花綠草間,少年的身形隐隐綽綽。
昭瓷只敢看一眼,在他側首的剎那,便将視線收了回去,盯着池裏吐泡泡的魚發呆。
衣袖觸水,漾開一圈接一圈的漣漪。
/
“少主,屬下說的,您有聽見嗎?”
白霧盯着面前視線不曉得落在哪處的少年,遲疑道。
“聽着,繼續。”薛忱神情恹恹道,湖心小亭子裏青色身影被柱子擋着,只露出一角晃動的衣裙,得側過臉才能瞧見。
但這樣她旁邊那人的身影也清晰了,薛忱輕啧一聲,不耐地側首。
白霧以為是自己惹他不快,飄得更端正,提高音量道:“屬下發現青雲宗宗主掩藏的密室,他似乎在藏什麽。屬下在盯着,尋到時機便去一探究竟。”
“其餘幾位長老倒沒有異樣,就是賀川長老,”他頓了頓,拿不定主意,“吃得比之前多幾倍。”
“嗯,辛苦了。”薛忱道,神情過于平靜,“宋鳴的神魂還是沒找到?”
白霧搖頭:“沒有,但似乎和您猜的一樣,與青雲宗宗主有關。”
薛忱沒有半分意外,擺手道:“那就這樣吧。薛家的事,我很快會回去處理的。”
薛家分作兩脈,他這一脈和薛平稚那一脈,百年來一直奪權奪得沒完沒了。
許是覺得魔物竄逃,有機可乘,薛平稚那一脈終于按捺不住。先是大範圍傳播他的謠言,接着搞暗殺、軟禁家主,還和青雲宗的某些人
勾結,下一步就該是篡奪家主之位了。
但,他可能把家主想得太簡單了些。
白霧觑着他的神色,行禮告退。
薛忱實在沒忍住,又将腦袋轉回去,這回亭子裏只剩下一個人,和一朵醜醜的花。姑娘家趴在欄杆上,青色衣袖幾乎觸及水面。
他眉宇間終于染上點笑意,欲蓋彌彰地微偏視線,盯着湖面一圈圈的漣漪。
有點想把她關起來。
這樣她就能,一直一直只盯着他了。
恰巧此時,昭瓷擡眸,隐隐往他這兒望。沒等兩人對視,她飛速側首,有種氣鼓鼓又避之不及的感覺。
薛忱抿抿唇,尚未來得及完全彎曲的眉眼又輕蹙。
她不理他。
理了別人,就是不理他。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步步生花:穿越之霹靂皇後
師父居心叵測,讓他身敗名裂;師兄騙她感情,讓他死無全屍;
小師妹給她設下生死陷阱,就讓她生不如死!彈藥師借屍還魂,辱她者,她必辱之,害她者,她必千萬回報!
還有他,欲借她力、謀她身、奪她心,她偏要拆他臺、踹他小弟、戳他心肝脾肺腎!
什麽,要姐做皇後?行,領着千軍萬馬過了霹靂火雷陣先!
包子已死,天才重生。行走間,石榴裙下屍橫遍野!談笑中,舌燦蓮花怎敵得過步步血蓮!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