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養傷

十七  養傷

江湖原來是這等變幻莫測麽？小二将蝙蝠客埋下，四下一看，除去蝙蝠客所托之物只剩下一些衣食住行用具。不知這蝙蝠客在這裏住了多久，又觀察了他們多久。

那些神珠島的事情，大概只能聽掌櫃的說了。

如此，他便往洞口走去。

“天慶哥哥！”

而剛出洞穴沒多久，天慶便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驚喜地看過去，果真是雙雙姑娘。只是一日未見，雙雙姑娘也是他昨日見到的模樣，那樣俊俏。

只是，伏雙雙慢慢走到他身前，上下左右仔細打量着他，面色卻越發凝固了。

“……天慶哥哥……你……”

“怎麽了，雙雙姑娘。”

伏雙雙自個兒搖了搖頭，先把自己內心的懷疑念頭壓下去，笑容甜美地問起天慶被蝙蝠客帶走之後發生的事情。

這些事情并不複雜，即使蝙蝠客給他講了關于掌櫃的與名叫摩耶那之人的過往，但放在現實來看，甚至連一天也沒有結束。

只是随着天慶的講述，伏雙雙的眉頭是越來越嚴肅了。最終，她打斷了天慶的話，問他：“如此說來，呆子，你是接受了那蝙蝠老賊的恩澤嗎？那樣的家夥，活該千刀萬剮才是，天慶……哥哥，你為什麽要安葬他呢？”

“我……”

天慶沒想到伏雙雙的反應這麽大，他一時語塞，竟然想不出什麽話來回應。也許正是如此，伏雙雙的怒火才愈發旺盛。

“哼！你既然受了那賊人的恩惠，現在，也是本姑娘的敵人了！看劍！”

只是這一劍卻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擋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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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道：“雙兒，夠了。”

天慶驚訝地看着對方，注意到他耳畔的白發，心想這莫非就是蝙蝠客口中的摩耶那，跟掌櫃的有着千絲萬縷關系的摩耶那嗎？

伏雙雙卻跺了跺腳，一時孩子氣上來，反倒是怼了自己平日裏無比尊敬的叔父。

“不！叔父明明說過，蝙蝠老賊是你的仇人！現在，天慶哥哥既然拜了那老賊為師，現在他也是——”

“雙兒！”

伏雙雙氣急，也不理會其他人了，直接轉頭輕功飛走了，留下疑惑自己什麽時候拜了蝙蝠客為師的天慶和似乎早已經明白一切的摩耶那。

“怪了。”

“雙兒說的沒錯，你既然繼承了蝙蝠客的畢生武學，縱使未曾拜過，卻算是半個師傅。”

“啊？”

天慶畢竟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知道江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繁文缛節，摩耶那也沒有多說，轉而提起江不惑之前探查到這附近，他心知有異，便過來準備提前收局，只是伏雙雙也跟了過來，十分擔心天慶。

想到剛才雙雙姑娘的怒目相向和摩耶那眼中那個擔心他的少女，天慶心中五味雜陳。不過，他又想起來蝙蝠客的故事，當事人就站在面前。

他問摩耶那：“之前，蝙蝠客講了你與掌櫃的一些故事，正是說到神珠島之中你們與他大戰，最終落入了洞裏，這位雙雙姑娘的叔父，可否……”

“那些嗎？”

摩耶那苦笑了一聲，他仿佛想起了曾經與那人相知相守的時光，明明已經是很多年以前了，卻依舊那麽清晰。

“過去之事早已過去，江老板也不願再提起，我又何必說來。”

說來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望昔年，雙雙成影。

感今朝，不複昨日。

摩耶那既然不說，天慶也不再好意思追問。他似懂非懂地跟着摩耶那下山回去，一路上，太陽西落，看來等回到客棧的時候差不多太陽也要下山了。

那年，伏梵與江望落下洞，好在下面是水流，雖然湍急，但仍有一線生機。

江望與伏梵雖然只是聊聊數次見面，卻也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此番更是漸入佳境，情至深處。在落入洞中之時，伏梵牢牢護住了江望，或許是那一聲聲的伏梵兄，倒是讓他有了幾分兄長的責任。

落入水中之後，由于湍急，兩人只得牢牢抓住彼此的手，任由流水将他們沖向未知的地方。

江湖人閉氣的本領千百個，這一番也不算太難。也不知過了多久，水流漸漸平緩，四周也由着那洞穴的陰暗漸漸帶了陽光。似乎是到了外面，莫非是神珠島的某個海灘上嗎？江望胡思亂想着，忽然，水中不知什麽偷偷竄了過來，兩人一番狼藉地将其制服後，才發現是一條大魚，正好，他們也到了岸邊。

“呼呼~”

江望看見伏梵将那條魚狠狠地扔上岸去，接着似乎是碰到了什麽倒吸了一口冷氣，緩緩倒在了岸邊，下一秒卻又翻了個身，表示自己沒什麽事。他松了一口氣，正想将一身濕透了的衣服脫下，忽然就想到了一個畫面。

霎那間，早已将其抛之腦後脫掉自己身上濕衣服的伏梵看到了一個紅彤彤的江望。

“望弟？”

望弟僵硬地脫了一層，但又小跑到了樹後面，順便還踢了一腳水裏偷襲他們的死魚。

“望弟！”

“伏梵兄，我……我……小弟我找些柴火！”

沒聽到伏梵的回答，江望也不願意繼續想。也許那天只是夕陽太美好的錯覺，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他怎麽是個龍陽呢？他怎麽會是個龍陽呢？父母之仇無法報，他卻耽于此……腦子思緒紛飛着，他脫掉了濕透了的衣服，撿了一些柴火，才磨磨蹭蹭地回到了剛才那裏。

然而，他卻發現——伏梵已經昏迷了。

“伏梵兄！伏梵兄！”

江望扔下柴火，飛快地跑了過去。他焦急地喊道，順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才發現問題所在。

這溫度是如此灼熱啊，想來，伏梵兄剛才其實有了些症狀，只是随着時間越發嚴重了。沒錯，伏梵發高燒了。江望不再糾結自己腦子裏的念頭，很快就行動起來，給伏梵一個安全穩定的環境。

他升起火堆，用雜草在海灘邊做了一個簡易的床，将伏梵兄放了上去。海水不能直接使用，他便用自己在師傅那裏學到的古法，用真氣搞出純水，一點點濕潤伏梵兄的嘴唇。還有晾曬衣服，烤魚……做完這些事情之後，天已經是繁星點點了。

江望坐在火堆旁，旁邊是昏睡着的伏梵。

他看着他，回想起之前的行動，想到自己與他一同來到神珠島，想到那個蝙蝠客口中喊的那個“名字”——摩耶那。

“伏梵兄，他說，摩耶那。伏梵兄，你是摩耶那嗎？”

除了夜晚的海風，是沒有人能回答的。

他剛才随意走了一圈，發現自己并非神珠島，想必那下面的暗流通向另一個地方。這裏是哪裏，他也不得而知。只是找到了些野果，充當烤魚的調料和口渴之用。伏梵兄沒有醒來，他仔細觀察了伏梵兄身上的傷痕，才發現之前被蝙蝠客傷到的地方，他用包裹裏應該能用的傷藥敷了一番，聊勝于無。

星星點綴着夜空，海風拂過，倒是有點冷了。

他想起剛才自己的問題，心裏卻默默回複着自己：無論伏梵兄是不是摩耶那，是不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摩耶那，魔教的走狗，我所認識的始終是伏梵兄，他幫了我，保護了我，還為我受了風寒，如今昏迷不醒。而且，我的确喜歡伏梵兄。

想到這裏，他低頭看着伏梵。看着他那過于立體而滿是鋒利的五官，看着他耳畔的一縷白發，忽然，臉帶潮紅的男人喊道：“冷……冷~”

江望一聽，便将晾幹的衣服全都堆到了他的身上，但是伏梵還是冷，火堆也救不了他。

“冷嗎？”

江望摸着伏梵的額頭，的确寒冷，而當他若有所思之際，忽然間就被伏梵狠狠地抱在了懷裏。

江望：！！！

“伏梵兄。”

“冷。”

“……”

怎麽感覺伏梵兄正常了。江望似乎感覺自己發起高燒來，太熱了。

“伏梵兄……”

他低低地喊了一聲，卻只有清風回應。

次日，江望是在海水的潮聲和日光中醒來。伏梵的病情稍微好轉，但還是沒有醒來，索性他昨日那牢牢抓住他的狀态是沒有了。

“伏梵兄，還是沒有醒嗎？”

他低頭抵着對方的額頭，希望對方睜開那雙宛如黑夜的眼眸，卻沒有成功。

不過也是，事在人為，倘若一直停滞不前，那麽就會一直維持現狀。

江望将昨夜的火堆埋起，然後将伏梵拉到了樹蔭之下，接着又往裏面走了一些，确認好方向，同時也觀察了一番環境和裏面有沒有藥材。

然後，他發現了一個應該是獵人留下的樹屋。

“妙哉妙哉，多謝好心人了，我與伏梵兄就在這打擾一段時間。”

說完，江望連忙回去将伏梵兄搬了過來，屋子裏的灰塵差不多被他整理了一下，他借用了屋子主人的東西，用自己找到的藥材熬了一鍋藥湯。

江望或許不是什麽神醫，但百曉生本就知之甚多，尋常醫病治療的法子也有所涉獵。

只是這法子見效慢，看來等伏梵兄醒來，還有一段時間。

這一段時間裏，江望确定這裏就是寧家村山上一帶，不遠處的神珠島似乎出現了什麽變故，那大船也沉沒了，這海也平靜了下來。某天，江望到寧家村托了一戶人家帶信給師傅，回來後，發現伏梵已經醒了。

“伏梵兄。”

他驚喜地喊道，對方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太平靜。

像是知道了什麽，又在壓抑着什麽。黑眸之中宛如深海，叫人不由得入迷。江望在這站定，不确定自己該不該往前一步，但最終他還是走過去，問伏梵怎麽樣了。

他的神情很複雜，深呼吸幾口才回答：“無，望弟。”

“伏梵兄。”

江望真心地為他傷勢好了而高興，而伏梵也确确實實為這樣的高興而柔化了心腸。

他說：“伏梵兄有些生疏。”

“伏梵兄說的是，哪有連名帶姓稱呼別人兄弟的。我看——”

“望弟。”

“啊哈，我也不知道，那——梵哥，梵哥怎麽樣？”

雖然不清楚為什麽伏梵執着于這個，但江望卻願意這樣的轉變。梵哥，望弟，聽聽就般配。

“嗯。”

伏梵點頭，然後又伸出了手上，示意江望将手放上去。他放了上去，然後被塞了一顆珠子。那珠子是貓眼石，棕色的，并不值錢，但這一顆卻尤其圓潤光滑，想必日日夜夜被人放在手上把玩。江望不知道伏梵這是什麽含義，他怔怔地看着伏梵，等待着他的解釋。

他說：“之前聽你說，想要一個算盤，算盤上面要很多珠子，這個可以嗎？”

“伏梵……梵哥，原來是這個意思嗎？嗯，都可以。”

反正是他的算盤，江望心想。

只是他到底知曉還是不知呢？

有道是，緣深還需多折騰，情到濃時自然明。生死一道鬼門關，還來已是更進，遙想鐵樹開花，好事應要多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