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告白

離開左雲兒找的潛藏點，夬行領着一行人來到的地方便完全不同，總之，是個和樸素沒有絲毫關系的地方，即使現在正處于逃亡時刻。

黑雲寨的人對此已經是見怪不怪，徑直扶着江小池走進去，給找了一個好的位置。

相比之下，謝書靈的待遇就差了很多。別說有人攙扶伺候，本就走在最後的他，進去的時候因為這屋子凳子本就不多，一看，得，只有站的份。

夬行眼睛偷瞄一眼，有些發笑，不過很快，她就讓黑雲寨的一個弟兄趕緊給謝大人讓個座。

“不用了，小池說你們之前去做了調查。現在可以告訴我結果了嗎？”

夬行看了看一眼江小池，她也正把目光投向這邊。

見到黑白老道的時候，已步入風燭殘年的老人講述了他所知道的所有，他可以肯定，提議圍剿黑雲寨的官員名單中，确實有謝書靈這個名字，這一點絕對不會錯，蔣老寨主最後被捕的時候，不肯相信朝廷的決斷，那時圍剿的官兵便直接給蔣老寨主看朝廷批準的文書，老道當時也在場不過那時候并沒有被困在寨子內，一看不對勁就趕緊溜之大吉，不止是老道，當時在場又逃掉的人，都是可以作證的，盡管逃出來的人非常少。

“所以，幾乎當時在場的人，以及不在場的後來又去查了的人，隐約都知道，有一名叫謝書靈的官員有參與這件事情。”夬行強調的一遍。

黑雲寨的人又聽她重複一遍，簡直恨得牙癢癢，巴不得把那什麽謝書靈給生吞活剝了。

江小池面無表情，眼睛死死地盯着謝書靈，她的眼神裏是從沒有過的深邃。

謝書靈本人倒是十分淡定，輕輕抹了一把嘴巴，“那還有別人的名字嗎？”

“有。”夬行拿出一張帛，“我讓老道盡量回憶了，他也挺幫忙的，寫了這麽多，不像別的好多人，就只知道謝書靈這個名字。”

帛紙上夬行說是寫得很多，也不過就是五個人的名字，當然，第一個就是“謝書靈”。

黑雲寨的人納悶，這件事明明是他們和江大小姐要查的，怎麽這葉姑娘一直在和這男的說話，不過這幾天來，他們也認識到，這葉姑娘不好惹，那葉姑娘所敬重的人，千萬別惹。

這剩下的四個名字謝書靈都有見過，其中不乏認識的人，但是其實都不重要，因為真正重要的怕就是這第一個名字，但是為什麽是第一個名字呢，謝書靈列出了三個可能的原因。

一，和太/子或王爺結怨或者有利益沖突的；

二，和謝家有結怨的；

三，和自己過不去的。

可是說到底，自己扮演的角色權重如何，謝書靈心裏挺有底，若是因為前兩個那可真是太看得起自己的，可是自己又得罪過誰呢？

“小葉啊。”謝書靈倚在門口，氣息平穩，臉色也漸漸正常，大概是體內的毒效已過。

“嗯？”夬行疑惑。

“解異香的東西你有嗎？”

“這東西我怎麽可能會有。”夬行更加疑惑，“你聽誰說有解異香的解藥。”

酂紅玉作為習武之人，心思又缜密，在那屋子裏說出的話，也就夠謝書靈聽清楚，連就在謝書靈身旁腦中稍微有些迷糊的江小池未必都完全聽清了兩人的談話。所以當時左雲兒應該是看到酂紅玉要燒什麽東西，怕是什麽毒物且看到謝書靈反應那麽大，才沖進來。

不過到底是君夬行在那裏裝傻還是真沒有聽清楚，都無所謂了。

“小葉，你帶着這幾個人先離開吧，我有事情要單獨和江姑娘聊。”

夬行偏了偏頭，似乎要裝傻沒聽見，誰知謝書靈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東西扔了過來，夬行本能的就要閃開，等稍仔細一看，發現是一把扇子，趕緊接下扇子領了黑雲寨三人一步一回頭的離開。

出去後先是仔細檢查了幾人的傷勢，确定無礙後給每個人從一張桌子裏抽出幾個餅，然後才坐下來拿出扇子看，一打開就後悔了，這是謝書靈從哪找來的贗品？正想站起來去找他理論，可以想想裏面的場景，默默坐了回去，看好戲似地盯着門口的方向。

江小池揉着自己的腦袋，在好好思考，今天所接受到的一切。

空氣是那麽的靜，那麽的鹹，那麽的讓人狂躁，又那麽的無力。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她已經淚流滿面。

謝書靈究竟是不忍心的，默默地走過來，從身後抱住她，輕輕幫她按摩頭上的穴位。

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麽手法，漸漸地，江小池覺得自己平靜下來，臉上不自然的紅色褪去，只是淚痕還在。她用力一抹，仿佛要把身上所有的勇氣抽出來，擋在自己面前。

“你到底是為了什麽目的接近我？為了我爹？”昂起倔強的頭，轉身一把推開後面的人。

“是的。”謝書靈回答得幹淨利落。

和幹淨利落的回答相伴的是幹淨利落的拔劍聲。

素塵鋒利的劍刃架在了謝書靈的脖子上，而謝書靈一臉平靜，似乎江小池早就知道了他所要給的答案，而他早就知道了江小池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你已經是第幾次這麽拿劍對着我了？”謝書靈看着江小池素淨的臉，“第一次是我們初相遇，你打賊匪不甘心，要拿我出氣。第二次是雲陸莊的時候，我悄悄跟在你後面被你發現之時。哦，還有一次，你知道我身份的時候，也是忍着怒氣。”

他靜靜地說着，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笑意，好似又回到了他所說的曾經的時光，“我不記得有沒有告訴你，以前我一個朋友養了一只小兔子，她明明不喜歡小兔子，可就是覺得別的姑娘都養，自己也得養着，結果那小兔子也不喜歡她還老咬它，後來，沒有辦法，我只有幫她喂養那只兔子，你知道嗎？從小在宮中的時候，跟着皇子們在宮中讀書，皇帝陛下偶爾會過來看看，最初我和徐洛兩人，都被皇帝和太後誇過聰慧機靈，就在被誇的那一天我回到家中，父親便把我關到一間黑屋子裏，給了我一盞油燈，讓我抄一百遍《論語》，那個時候我哪懂什麽論語啊，在我抄到了第八十九遍的時候，我才明白，是太後，在誇皇子之前先誇了我，我父親在敲打我。

“後來我不敢再多答多言，又發現，漸漸地，陛下和先生都不再看我，呵，我原以為這樣就沒有什麽關系了，結果家裏的長輩們又怨我，說我給謝家丢了臉，雖然話沒有這麽明白的說，但是我是懂的。在宮裏，要機靈，又不能比皇子們機靈，而且要讓皇子們看起來更機靈，你知道這有多難嗎？那個時候，我心中有千言萬語，沒有辦法和任何人開口，就只能煩着那只小兔子，帶着它，走到角落裏，跟它細說。”

“你朋友就是那個什麽郡主嗎？”

“嗯。”謝書靈點頭。

“可是我不知道你現在說這個是什麽意思，和我爹有關系？”

“沒有，但是和你有關。”

江小池把劍又近了謝書靈的脖子一分，眼裏淚水與憤怒混雜，“我怎麽聽不出來哪裏和我有關。”

“後來，陛下冊封了太子，我和徐洛成了太子的伴讀，全長安城的人都說我們前途無量，可是我卻知道，我今後的日子更需要注意言行，而且，曾經陪着我的那只小兔子也沒了，我連在黑暗的角落裏跟人絮絮叨叨都做不到了。如果我說，從一開始見面，我就覺得你特別像那只兔子你生氣嗎？”

他是笑着問這個荒唐的問題的，至于江小池生氣嗎？氣！當然氣，“所以你現在要說你因為那只兔子來接近我的？我勸你好好想想，我有那麽好糊弄嗎？”

“當然不是，我接近你有幾個目的，第一點，初見你時你身上匪氣太重，作為朝廷命官，我怕你惹事，第二點，我發現你是黑水寨的江大小姐，或許能從你這一點得到消息，所以想要一探究竟，第三點，我發現，你匪氣挺重但是卻絲毫沒有一點壞心思，只要稍微引導一下，你就必定能做個好人，第四點，我一開始和你接觸的時候，覺得你像那只小兔子，可愛善良，可後來發現不是的，兔子哪比得過你，你聰明誠懇，天真有趣，還特有耐心毅力，無論是聽我喋喋不休的話語時，還是替你的朋友調查冤情時。這算是第四次你拿劍對着我了吧，我原本有想，三次就夠了，前三次我都騙了你，所以這第四次，我會誠實地回答你的問題，你對我剛剛給的答案滿意嗎？”

江小池有些發愣，謝書靈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她聽不出任何破綻，咬着嘴唇仔細地回想，想要反駁上那麽一句，卻又說不出來。

她不說，謝書靈可就繼續說了，“我希望，你能帶我去見你父親。”

“喂，你是真嫌我沒一劍刺死你？”江小池有點被氣笑了，無奈自嘲地說。

“那姑娘究竟怎麽想？”

“你昨日也聽到了，別人接近我，也是為了我爹。不過可惜，我身上什麽都沒有，真是讓你們失望了。”說罷，放下了劍，“我知道我打不過你，我小師傅也是你的朋友吧，反正我知道我絕不可能打贏他。你吧，從來不在我面前展示真正的實力，但我也不傻。”

“姑娘，好巧，你知道嗎，別人接近我，也是為了我爹，所以我們是天下淪落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寫這文的期間跨省份搬了幾次家，也換了幾次工作……途中有段時間太忙，結果現在就越來越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