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對峙

江小池胸中頓生一口惡氣，劍一收，手一拽，直接把人給撂翻在地。這時候再看，謝書靈還沖她笑呢。

“你能不能稍微哭喪一下臉，讓我有一點點小小的成就感。”

“那行，姑娘想讓我哭幾分？”

“嚯，還可以選擇？”她一聲冷笑。

“當然不能。”謝書靈翻身坐起來，一個順手，把江小池拉入懷裏，柔聲說，“你真的願意相信我？”

“你不是說再也不會騙我了嗎？”

“嗯。”

江小池站起身，“那好，你告訴我，你要見我父親做什麽？”

“有些問題我想要問他。”

“你要問什麽？”

“你真要知道？”

江小池好氣又好笑，“怎麽，說好了不騙我，難道就是不告訴我？”

“不，我是怕姑娘害羞。”

江小池似乎料到了他要說什麽一樣，小臉真的一紅，“別亂說，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我說過不騙你了，見你父親主要有兩件事想向他老人家确認，第一點，自然是問他老人家願不願意把他的寶貝女兒嫁給我，這第二點，我想問，黑水寨是否與叛賊勾結。”

空氣陷入了寧靜，“你說什麽……”

“我說，我決不欺騙姑娘。”

“若是你再…”

“不會了。絕對不會了。”

白鴿振翅，翩然起飛，夬行看着那兩人一馬前行的背影，面色凝重。

去往黑水寨的路途都很熟悉了，看着曾經經過的那些山山水水，每一次都或許帶着不同的心情，可哪一次，都不如此次五味陳雜。

走近了黑水寨前的那個村子，兩人下了馬，江小池說她好像還從來沒有給謝書靈仔細介紹過這裏，這個孕育她成長的地方。

那些山那些水，那些花兒那些草，那些屋子那些人。

村裏認識江小池的人很多，都紛紛跟這位沒有一點架子的大小姐打招呼，而且，都注意到了她身後那位相貌不凡的男子。

用謝書靈的話來說，不管怎樣，他覺得自己的儀表還是不會給江小池丢臉的。江小池自然是白眼翻上了天，不過還是忍不住偷偷一瞥身旁人帥氣的臉龐，尤其是好好拾掇之後的。

可是看完後，又不免泛起一絲苦澀，萦繞在口中。然後扯出笑容，和周圍的人就像許久不見的密友一樣打着招呼聊着天。

黑水寨的人早就聽到了消息，說是自家的大小姐給找了個快婿回來，都喜滋滋地要來觀摩觀摩。

江小池曾經想過無數遍現在的場景，那時候她還是一派天真的模樣，想着如果有一天，她把謝靈帶進這座大門的時候自己該是怎樣，是不是紅着臉低着頭接受着大家的調笑。

只是事實太殘酷，她沒有紅着臉，也沒有低着頭，她是滿心擔憂惆悵地領着人走到了這裏。

謝書靈看着江小池強顏歡笑的側臉，心中不免有些哀傷，可是他要做的事情不能停止。

江天霸自然也早就聽到消息了，說是女兒帶了一個翩翩公子回來。女兒在外有意中人他是知道的，可是他也知道那種意中人多半都是人生的一瞥驚鴻，泫然出場而又翩然而逝。所以他內心早就認定了洛聞天是他的女婿人選。

此番江小池竟然還真把那個傳說中的意中人給帶回來了，江天霸也十分意外，不過縱然如他這般寵溺女兒，也不是說随随便便就會把江小池交出去的，看着洛聞天木然離開的背影，他收拾了一下自己，領着裝扮妥當的江夫人等着女兒回來請安。

把洛聞天支走一個是為了不完全撕碎對方的顏面，第二個，他需要先做一番比較，如果女兒的意中人不靠譜，那麽就由不得江小池。

不過，和江天霸期待的不一樣，江小池帶回來的年輕人，豈止是靠譜，文質彬彬氣度不凡，已經靠譜到和這土匪寨格格不入了。

謝書靈完全把他應對朝廷那幫官老爺的各種技巧用來應對黑水寨上下了，整個言談舉止無不妥帖，行禮之處也十分得體。

江夫人看到人進來笑呵呵直點頭，老夫人心中還是希望女兒能夠找到自己的幸福。

江天霸也沒多說什麽，心中隐約覺得不太對勁，但是若光從年輕人這表現中是挑不出什麽毛病。

“晚輩謝書靈拜見江寨主、江夫人。”

“爹、娘，小池回來了。”

江家二老看到在意中人身旁的自家女兒都變得似乎有禮貌一些了，十分高興，先開口的是江夫人，到底是做母親的，除了看女兒的熱鬧外還是不免關心舟車勞頓之後的辛苦疲乏，“你們在外面這麽久了，累了吧，趕緊入座。”她一說完，就有一個婢女上前指導二人入座。

不過謝書靈并沒有動，他還在等江天霸的意思。

江天霸饒有興趣的看了這未來的女婿一眼，說，“小謝你不必拘禮，你們也累了，先坐下吧。”

初次見面就被稱為小謝，這種奇怪的親切感讓謝書靈背後一激靈，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冒了出來。

表面上風平浪靜的謝書靈落落大方地坐下，一旁的婢女立刻給上了清茶和茶果。

“小謝，我記得小池說你是長安人，我們這山野間的粗茶不知能否習慣。”

“江寨主自謙了，這黑水寨鐘靈毓秀，山間清氣皆付與茶中，茶自然是好茶。”

江天霸聽聞後只是笑笑，和謝書靈慢慢悠悠地唠起了家常，但是又避而不談謝書靈的家世和事業，只在詢問謝書靈黑水寨怎麽樣，或是訴說江小池以前有多麽鬧騰，倒真像一個慈祥的父親在初次見面的女婿面前回憶女兒小時候機靈可愛模樣的意思。

這些本應讓小女兒家面紅心跳羞澀赧然的話語，卻讓江小池心中咯噔一聲，父親什麽都知道了……她轉頭看着旁邊依舊游刃有餘的謝書靈，謝書靈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側過頭來對她輕輕一笑，好似在說，一切都交給我吧。

在這場各懷心事氣氛詭異地談話進行了約一柱香時，一個人走了進來，來人正是在謝書靈和江小池進門之前走出去的洛聞天，他面無表情地看了謝書靈一眼，然後假意對江小池笑了笑，接着就徑直走到了江天霸身邊，俯身說了什麽。

趁江天霸和洛聞天說話間隙并沒有注意到這邊，謝書靈趕緊湊到江小池耳邊說了一句，“不用擔心，我輕功很好。”

謝書靈輕功有多好江小池是有見識的，但是現在的關鍵是輕功好不好嗎？江小池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試問有誰帶男友見家長是這樣的？

洛聞天和江天霸說完事後，就退到了一旁，江夫人有些為難道，“好不容易回來了，小池，來跟我去廚房，今天我們吩咐做點好菜，來給你們兩洗塵。”

江小池有些發怔，雖然江夫人平時也喜歡自己親自下廚，但是不代表這個時候她應該下廚，可是看着母親慈愛的目光，她點了點頭，站起了身，跟着走出了堂屋。謝書靈還坐在裏面，身體筆直。

見自家夫人和女兒都走出去了，江天霸則是站起身，邀請謝書靈去書房坐坐。

“書房”是個雅稱，江天霸實打實的一個粗人能有什麽書房。那不過是穿過堂屋的一個裏間，裏間裏放了一個書櫃，上面沒擺幾本書，還有一張條桌，桌上有一些類似賬本一樣的東西，但是謝書靈一看就看出來，這個地方雖然看着整潔，怕是一年也用不上幾次。

兩人一進來，江天霸就先是把門合上了。

謝書靈裝作不知道一般，仍舊畢恭畢敬地站在這不大的屋子中央。

江天霸看他不卑不亢不愠不怒的樣子，打心裏說是對他挺有好感的，但是，終究是多了一個但是。

“小謝，唉，不知道這麽稱呼你合适嗎？我們這種山野痞夫，也說不出什麽高雅的話。”江天霸關上門後徑直走到了條桌後的凳子上坐下，他的語氣也一點也不像是在自惱什麽山野痞夫，“小謝你的出身想必很不一般吧。”

謝書靈拱手笑笑，“江寨主說笑了，您怎麽會是一般的山野之人，至少在晚輩心中，江寨主算得是英雄人物。”

“呵，英雄人物，小兄弟我真是讓你見笑了，我離英雄人物差得遠哩。”

“非也，非也，英雄也罷豪傑也罷，對于江寨主不過一念之間。”

江天霸看着他，眼睛裏帶着一絲好奇，“這話怎麽說？”

黑水寨的主屋前站滿了人，為首的就是江小池那不太成器的哥哥，江大哥與在裏屋走出來的洛聞天說了幾句話後，叫上了三四個人，“走，我們先下去。”不知道又去安排了什麽。

整個黑水寨的人就在剛剛那歡樂祥和中，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變成了森嚴戒備。主寨前的火把被點起，接着由近到遠，火光躍起，山腳下的村民見了，趕緊回家閉戶，剛才還熙熙囔囔小攤前，一剎間無論是顧客還是攤主，都消失不見人影。

江小池從廚房往外看，用火油燃燒時的濃煙一束束直沖雲霄，這樣一排排看過去，微風一吹過去搖搖晃晃，就跟在招魂似的。

“娘……”江小池呢喃道，她身子一歪，險些倒下，幸好是靠在了門框上。

江夫人見狀趕緊過來扶住她，悲傷地念着，“我兒啊，娘也沒有辦法。”

而一直在忙活的江家大嫂則毫不客氣打斷這兩母女的悲鳴，“在這裏柔弱有什麽用，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小池你究竟愛上了什麽樣的人，又為何把他帶回來自己心裏沒有數嗎？要是你愛上的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你還把他帶回黑水寨，別說你爹你大哥了，首先我就要打你一頓。”

江小池淚眼婆娑擡頭看着她嫂嫂，咽下悲鳴，“嫂嫂，我該怎麽辦？”

“怎麽辦，你嫂嫂我足不出戶，見識沒你多，你這個時候問我怎麽辦？”江家嫂嫂也是被氣笑了，“你說你一個小丫頭，平時上房揭瓦的時候鬼點子怎麽就那麽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