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窗外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我仰躺在沙發上假寐，格雷在辦公室說的話還盤旋在耳邊，不願散去。

“哥哥，我以為我恨你，恨你不告而別，恨你背叛我意圖奪權，恨你愛上菲兒，恨你一直都想離開我。”

“我無法接受你娶菲兒，更無法接受你為了菲兒放棄繼承權，定居亞洲。”

“哥哥你說我們結束了。什麽結束了？玩笑結束了？鬥争結束了？還是你和我之間的兄弟情分結束了？無論是什麽，都不能結束，你和我之間永遠都不能結束。”

頭越想越沉，像是被人強灌了一桶水泥。話語聲不絕，于縫隙中硬擠進我的腦海。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哥哥你這麽喜歡權力又努力了這麽久，就這樣放棄了，就這樣甘心了。”

“那天晚上我是喝了酒，但我很清醒。我之後的所有行為，都是因為我想擁有你，困住你。你主動放棄了權力，放棄了我，那我就要把你關起來，你只能屬于我一個人。”

“對不起哥哥，我用這種方式将你留在我身邊，我也想嘗嘗被你愛着的滋味。菲兒是我的親妹妹，我和她長得很像，或許我也可以替代她，對嗎？”

天色暗沉，雨腳漸密，雨打窗臺聲擾亂了那些話語，讓我發漲的大腦有了片刻的輕松。夜蟲低聲鳴叫，伴随着滾滾雷聲，邀我入夢。

夢裏是我和菲兒的初遇，我第一眼見到菲兒就有種莫名的親切。或者說，我對菲兒一見鐘情，難以自拔。

我看見菲兒正用那雙碧綠的眼眸望着我，臉紅着喊我。

“羅覺哥哥”

“我愛你，哥哥。”

“我和她長得很像，或許......”

“咔嚓——”

一道閃電将我喚醒，我坐起身盯着窗外。窗外已是狂風大作，雷電交加，大雨一陣陣劈在窗戶玻璃上。

頭痛再次襲來，擡手揉眉時才發現，我已被驚出一身冷汗。貼身的衣物都濕透了，那就先去洗個澡吧，夜色已深，洗完澡再重新睡一覺就好了。

這個夢，太荒唐。

幸好這只是個夢。

我起身向浴室走去，或許是頭疼再加還沒有完全清醒，腳步不穩，撞上了櫥櫃。有東西從櫥櫃上滑落摔在地上，但我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

上樓，洗澡，吃藥，睡覺。

在安眠藥的作用下，我睡得很沉，一夜無夢，很好的一覺。等我再次醒來，疲憊感一掃而空，我的精力又恢複到了最佳狀态。

休息完畢，格雷這個難題還是需要好好處理。

“他們是我私人聘請的保镖，與公司無關。”

“你的所作所為讓我不得不提防。”

“格雷，我最後再提醒你一次。這裏，是我的地盤。”

最後我讓保镖把格雷拖出了辦公樓，這是我對他的回應。

我揉着眉走下樓，我想我對格雷的态度還需要再強硬一點才行。

擡頭，我下樓的腳步不由停下。

樓下，原本收在櫥櫃上的木盒摔落在地，鎖扣被摔壞，撒了一地的骨灰。

這一幕刺得我眼睛生疼，四周的空氣像是混雜了骨灰湧進我的胸腔令我難以呼吸。我渾身脫力，跌坐在樓梯上，除了無力竟也覺得迷茫。

菲兒，你是在怪我嗎？

我呆坐在樓梯上，腦子裏一片空白，等我回過神來，格雷已經站在樓梯下，擡頭望着我。

“哥哥，跟我回家好嗎？”

“我們回歐洲，帶菲兒一起回去。”

我望着格雷的雙眼，眼前浮現起菲兒對我微笑的模樣。鬼使神差，這次我沒有再拒絕，在格雷的目光裏點了頭。

回家，歐洲不是我的家，這裏也不是菲兒的家，菲兒該回去了，我終究什麽都沒能留下。

格雷一步步上樓，我沒有挪開眼，他在我面前蹲下，擡手撫上我的臉，擦了擦我的眼角，輕聲道：“哥哥別哭。”

我哭了嗎？我不知道。

等無力感漸漸消失，我扶着樓梯站起身，渾渾噩噩的下樓，渾渾噩噩的收起菲兒的骨灰。等我将臨時裝骨灰的陶瓷罐放好時，我終于抓住一絲清明從一團混亂中掙脫了出來。

格雷還站在樓梯上，看着我的一舉一動。

“我會帶菲兒回歐洲，時間我訂，你不必與我同行。”

格雷沒有回答，他的表情也沒有變化，良久的靜默之後，他終于回答了一句，

“好。”

話語剛落，格雷就走下樓，離開了這裏。

我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匆匆地來，匆匆地走。無論如何他讓我離開亞洲的目的達到了，雖然只是短暫的幾天。

其他的，現在我不願意再想，靜觀其變吧。

沒過幾天，我就踏上了回歐洲的路途。如果要斷那就幹脆一點，就像當年離開歐洲一樣，顯得迅速而決絕。

我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手裏捧着菲兒，旁邊坐着格雷。

我沒有告訴他我的安排，可他還是想辦法跟了上來，就在我身邊。

“格雷，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一定要跟着我。我想你應該清楚，我這次回去并不是接受了調令。”

“我不在亞洲，是你行動最好的時機。等菲兒安葬後，我還是會回到亞洲，你攔不住我。”

公司骨幹早已是我的心腹，這幾天內，我也并非什麽都沒做。保镖，股票和分析師都已就位，公司一有異常就會行動。

“我知道，哥哥。我只是想陪着你，或者，我只是想然你陪陪我。”

“就陪我這一次，陪我回歐洲。”

格雷擡起手，将手搭在我的手背上虛握着。

我轉過頭看向他，格雷低垂着眼眸，濃密細長的睫毛讓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緊抿的唇，讓我感受到孤獨和落寞在他的四周游走，而我無法幹預更無法阻攔。

格雷是驕傲的，是倔強的，也是固執的。

“嗯。”

我裝作無意，将視線從格雷身上移開，沒有抽出手，也不再作聲。

窗外，又厚又密的雲層連綿不絕，似一片一望無際的白色原野。夕陽西下，于雲層與清空接壤處漏出一束束金線，染紅了一半的雲層和天空。夜色漸濃，深藍天空的另一側淡紫色漸漸蔓延，不斷加深。火焰般的紅與花海般的紫終是平分秋色，如夢似幻。

窗內，雙手交握，一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