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章
第 4 章
到達歐洲的當晚我把菲兒送回了墓園,當時偷偷摸摸的帶走,現在安安靜靜的還回。
塵埃落定,落葉歸根。
靜默良久後,我啓動車子回酒店。我沒有回從小生活的莊園,那個房間有我不願意想起的回憶。
我已經安排好明早就回去,守了一夜的人在清晨是最疲憊的時候。換一條路走,我也可以趕上航班。
第二天清晨起了霧,我站在酒店大廳門口,在白茫茫的霧前忍不住發抖。大廳的音樂聲穿透玻璃門傳了過來,是那首小提琴曲。空氣中彌漫的水汽令我打了個寒顫,我搓了搓雙臂,快步向前朝霧裏走去。
真冷。
我只顧低頭趕路,在酒店大門口撞了人,是格雷,他居然還在。
“哥哥這麽着急嗎?這就要離開了。不打算開車嗎?讓我送你去機場吧。”
我原本打算步行到另一條街道再攔車,現在看來是躲不掉了。我坐進後座,盯着後視鏡裏的格雷,格雷也從後視鏡裏面看着我。
“哥哥昨晚沒睡好,休息一下吧,我會準時到達目地的。”
昨晚我頭腦混亂難以入眠,即使是強迫自己睡着後也因為斷斷續續的夢被驚醒。
夢裏是菲兒的微笑,碧綠的瞳孔,還有格雷的話語聲......
車裏響起輕柔舒緩的鋼琴曲,寒意被一點點驅散,疲憊向我慢慢襲來,我靠着車窗閉上了雙眼,我想我确實困了。
“哥哥,該醒了,我們到了。”
格雷的聲音在我前方響起,他在叫我,我該醒了。
這一覺我睡得很沉,大概是因為昨晚沒有睡好。
到機場了嗎?我睜開雙眼,濃霧不知何時散開了,映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藍天和點點白雲。我開門下車環視四周,身後是一片叢林,前方是一片空地,遠處是層疊的山峰。
我沒再向前,因為最前方,是懸崖。
“格雷,我想我們的目的地是機場,這是哪?”
“如你所見哥哥,我們在山頂,能留下陪我再看一場日出嗎?”
“我拒絕。”
“不行哥哥,你答應我。看完我們就去機場,我保證不耽誤航班。”
已經延誤了。我倚靠在車門旁邊,格雷站在另一側車門處,他盯着我,目關在我的臉上游走。話已經到這了,我拒絕和同意還有區別嗎?
“行。”
遠處山峰上,橘紅的太陽慢慢上浮,陽光灑向大地連帶着身後的叢林也沾染上橘色。直到整片山谷都被陽光照耀,我終于開口
“看完了,該走了。”
“哥哥能再留一天嗎?陪我再看一場日落。”
格雷沒有轉頭看我,還望着遠處的山峰,我卻感覺他視線的餘光一直留在我身上。
少眠的疲憊再次向我襲來,我捏了捏眉角,低頭看着地面問道:“有這個必要嗎?”
“有,哥哥你和我約好了的。”
“你會帶我去亞洲,帶我看你出生的地方。那裏有蔓延的高山,還有一望無際的田野。”
“你會帶我穿過郁郁蔥蔥的樹林,在金色的波光中,一起看着夕陽落下。”
是嗎?有嗎?我不太記得了,我只覺得累。
“格雷,你是意大利基迪.伊波頓.克勞爾家族的唯一繼承人。”
“在你小的時候,給你父母沒時間給的溫暖,讓你順理成長;在你長大之後,為你讓路,無論是哪一方。”
“格雷,這是我唯一的作用。”
童年情分尤如一夢,只是一場不容于現實之世的幻夢。
“原來不是因為狗嗎?哥哥。你回歐洲後已經獲得家族第二順位繼承權了,最後你卻放棄了。你放棄了,可我就是要你來奪,就是要你來搶,你怎麽能放棄。”
“哥哥,我現在已經繼承了整個家族,沒有人能再要求你,也沒有人能再命令你,更不會有人讓你離開。哥哥,你能留下嗎?留在歐洲,留下來和再我奪一奪。”
“就當是,可憐我。”
格雷說話的語氣很輕,裏面盛滿了失落,這些話卻像刀子一句句往我心口上紮。我不敢擡頭看他,也不敢回應。
我盯着地面苦笑着搖頭。可憐他?我該如何可憐?他又怎麽會需要我可憐?
“走吧,航班要趕不上了。”
格雷沒有動,也沒有回應我。良久之後,我擡頭看他,格雷也終于轉過頭望向我,那雙碧綠的眼眸以及眼眸中快要溢出的情緒讓我心悸。
謊言已經無效,既然錯過了,那就趕下一場吧。
“格雷,你說再也沒有人能要求我命令我,那你也不能。”
“就今天,落日我看完就走,你不準再攔。”
我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位,在車子啓動之前,格雷低聲回複了一句。
“好。”
傍晚時分,我和格雷再次來到了山頂,從出發開始我們都沒有再說過話。
熔熔落日緩緩下墜,金黃的光線點點消散,天空從火紅變成淺紫,由淺紫變成墨藍,直至完全黑暗。月亮沒有出來,天上只有零星散落的星子。
我們靠在車門上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格雷沒有動,我也沒有,似乎我也有點留戀,舍不得就這樣離開。
都暗了,太暗了,暗到我看不清格雷的身影,暗到我找不到車門把手。有一陣風從我身旁拂過,風裏夾雜着格雷的氣味,就好像他一直安靜的站在我身旁,安靜到連呼吸都沒有聲音。
直到耳邊響起夜蟲的低鳴,我終于找到了車門把手,我拉開車門坐進副駕摸索着打開車燈。
格雷也上了車,擡手關了車燈。
“哥哥,別開燈。今晚的夜色和你宣布結婚的那晚真像,也是這麽暗,沒有一點光。”
“哥哥你對我還是這麽戒備嗎?即使現在這麽暗,你也沒有放松一點。”
“哥哥你早上開心了嗎?山裏還有一座橋,現在能陪我去看看嗎?”
“不能。”
格雷颠三倒四的話語讓我沒來由地慌張。看橋?烏漆嘛黑的看什麽橋?
“格雷,你正常點,現在你到底還想幹什麽?”
不安感讓我問出了口,語氣中夾雜慌亂困惑和無奈。
“哥哥你還是抗拒我,恨我,你寧願跳河也不願意留在我身邊,我追不上你,只能看着你被冰冷的河水帶走。”
“我花了2年時間處理好一切,可是你任然想離開,再來一次也沒有任何改變。幾十年的時光太長了,那是一座的牢籠,我能看到你在最前方對着別人笑,而我永遠也走不到頭。”
車子被啓動慢慢向前,緩慢的速度帶着極致的瘋狂。
慌張和不安将我淹沒,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海中形成,我探身緊緊抓住格雷的手。
“格雷,你停下,你先停下!!”
“沒有河,我不跳,我絕不會跳河!沒有牢籠,這裏不是牢籠,我現在就在你身邊!”
我被吓得語無倫次,整個人已經完全撲向格雷,車燈沒開,我完全不清楚四周。前面就是懸崖,該死的!該死的急停按鈕在哪!!
“弟弟!格雷弟弟!橋,我們現在就去看橋!我答應你,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弟弟,停下!”
車子停下了,格雷抱住我将頭埋入我的頸間,濕熱的鼻息噴灑在我的脖頸上,低沉的語音徘徊在我耳邊。
“哥哥,我要你愛我。”
激動的情緒和因驚吓而極速跳動的心跳慢慢平息恢複,不安卻始終圍繞着我。不管怎麽樣,得先離開這個地方。
“好!我們先回去好嗎?我不抗拒也不排斥,我們回去慢慢來好嗎?”
“弟弟,格雷弟弟。”
我捧起格雷的頭,在他頰邊落下柔柔一吻,落在童年裏的同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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