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緊迫

緊迫

舊都在北方，新都在南北交界的秦嶺淮河一帶。這兒剛好有行宮，便稍作修繕做了新都的都城。

新都賜名為秦城。

遷了新都後，秦倘放飛了一只又一只鴿子，裏面一行行一段段皆是情誼。

天下之大，信鴿又怎麽會找人？只是一遍遍飛往舊都，一只只帶去永遠不會被回複的信件。

陳淑娴知道，鴿子自然是找不到餘安的。

她不懂這些，只知道放飛白隼，餘安總會收到。

她望着焦急的皇宮那群人，默默摁下了想要把白隼帶到衆人面前的想法。

白隼盤旋在空中，最後被餘安的人看到，拿熟悉的鷹哨把它喚下來。

因是猛禽，捉住恐傷了人，部下便派人騎馬将它引去了江城。

勢力把白隼送到了，戒青難得撕下僞裝的面具，親手拿着生肉條喂它。她刮了刮白隼的尖嘴：“辛苦你了。”

信中字裏行間是焦急，是迫切。

娴娴背後的人需要一個推手，一份推力，一個足夠能将那人推到名正言順地位的力量。

可以是幾條臣民皆大歡喜的政策，是幾件助民利國的事跡。

可是那人等不及了，要逼宮麽？

偏偏還要名正言順。

她初步猜測那人可能是皇親貴族，只是那人太狡猾，怎麽樣她都無法查出。

“是個高手。”餘安眼裏閃爍着興奮的光，棋逢對手，偏偏似敵非敵似友非友。

她找來跟在身邊所剩無幾的心腹，将北蠻布防圖和北蠻将領的聯絡方法一并交給了甘草。

甘草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她笑起來有兩個甜甜的小酒窩，還有一個好嗓子。

“行宮外最近的山裏有個枯井，裏面可直通太後娘娘的住所處的宮女住所。

你換了宮裝後便直接去尋皇後，将這兩樣都交給她。

切記，萬不可透露了密道位置。”

餘安沉默了片刻，随後像是囑咐又像是祈求，“甘草，活着回來。”

甘草磕了兩個頭後便走了。

戒青早已閉了眼，不讓淚水奪眶而出。

她還記得自己曾問過父親，為什麽要培養那麽多心腹呢？為什麽培養的心腹都要嚴格挑選從小養呢。

她至今仍記得餘戎的沉默。

本來以為他不會回答了，卻聽到他聲音很淡很淡：“因為那個位置，有太多人想要了。作為謀臣，走錯一步便要賠上上萬人的性命，我們需要試錯卻不能。”

“他們……”是用來容錯的工具嗎？

“他們死得其所，便不枉此生。”

……

陳淑娴看到兩張紙後大驚，随後她細細研讀，然後沒怎麽猶豫就把這兩張都燒掉了。

當天，她主動聯系了北蠻。她沒有選擇做英雄，她等不到了。

甘草被杖斃了。

信件已出，她撫摸着自己的肚子，眼神無限溫柔。

她本是大家閨秀，在深閨裏，像其他女子那樣，等待着自己的命運與歸宿。

她幾乎和女戒裏的女子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她本該不用勾心鬥角，本該過着她喜歡的平淡的生活。

這一切都是因為看錯了人。

她見到秦淮第一眼便覺得似曾相識，她想過離開秦淮，可是秦淮卻對她有着致命的吸引。

月份漸漸大了，孩子也不安分。

她每天都吐的天昏地暗，本就瘦削的身軀更加孱弱。

小腹漸漸隆起，像是吸幹了母體的營養，雖然補品未斷可陳淑娴仍舊日漸消瘦。

前線每日送來的戰報讓人們臉色越來越難看，誰又知道這北蠻竟能打到如此程度？

中原徹底陷入北蠻的手中。

大秦的全部力量也慢慢向這兒彙集，他們把秦城圍起來，誓死守護着背後的朝廷。

北蠻在大秦的觸底反彈下也停了戰，雙方在僵持裏休養生息。

……

隆冬在隊伍南下的途中過去，待朝廷安頓下來已是三月中旬。

初春象征着希望，可谷雨那天皇宮中卻傳來了皇帝暴斃的消息。

［一個時辰前］

陳淑娴青絲散漫，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她攏着淩亂的衣襟在禦榻上，身內側是七竅忽然流血的秦皇。

不一會，秦皇便斷了氣。

陳淑娴沒敢聲張，只是一手抓過枕下的佛珠，閉上眼安慰着自己沒有關系。

她顫抖的身子早已出賣了慌亂的她，暗道裏戴白狐面具的人緩緩走出，陳淑娴剛要下榻他便制止了。

那人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秦淮的臉。

“主子……”陳淑娴聲音因為害怕在發抖，她看着秦淮下毒殺害了她名正言順的夫君。

秦淮捏住了她的下巴，卻發現她瘦了那麽多，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你能抱抱我嗎……”陳淑娴臉色發白，嘴唇輕顫。聲音很小，像是喃喃自語。

除了她自己，誰也沒聽到。

而秦淮見人在顫抖，只好拿了新的被褥将人包起，然後攬入懷中，一下又一下拍着她。

陳淑娴睜眼閉眼便是七竅流血的秦皇，她緊緊護住自己的小腹。

她好疼。

爐子裏燃着的香有催情的作用，可是她帶着孩子又怎麽能受得住？

秦淮本不想那麽快出手，可他不想讓太子有一分一秒的準備時間。

行宮是秦淮在多年前奉命修建的，底下的密道也是他當時派人挖的。

本來只是為自己入宮多些便利，沒想到那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秦淮從處理這事到後續安撫朝臣，想了一圈最後看向懷裏的人。

陳淑娴似乎還懷着他的孩子，五個月了怎麽會這樣瘦？是該補補了。

他不知不覺間皺起了眉，胡思亂想間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她的飲食喜好。

秦淮只覺有些不自在，随後轉念一想便釋然了。

“她接近我也本來就帶着目的，甚至不惜犧牲自己助我。

雖是本王負她，可她一是擅作主張入宮二是自願做內應，事成之後本王封她為後，這也便兩清，這個孩子只可惜生不逢時。”

他只是不知，這次又是驚吓又是胡鬧一場，陳淑娴險些保不住腹中那個被親生父親嫌棄的孩子。

他也不知，這腹中子幾乎是陳淑娴在深宮中最後的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