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血色事件（2）

血色事件（2）

兩人并排走在大雨中的馬路上。

雨下了有一段時間了，馬路兩旁蓄起了一股股水流，連帶着灰塵，樹葉，湧入下水道。路旁的小攤販忙着收攤，幾個逗留的學生，惬意地坐在奶茶店裏談笑。

路過水坑的疾馳着的汽車濺起一波雨水，把兩個人打成落湯雞。

趙羲和直呼倒黴。不遠處一個賣煎餅果子的老奶奶推着小車，地面濕滑，她稍不注意，一個踉跄，打翻了裝錢的桶子。

一塊錢，兩塊錢，五毛錢的紙幣有的被雨水打濕，黏在柏油馬路上，有的被雨水沖進了下水道。老奶奶艱難地弓着腰，站在雨裏，一張張撿着紙幣。

“幫我拿一下書包。”

趙羲和心想，反正衣服都濕了，便走過去，在雨幕中彎腰撿錢。

陳銘遇打着傘，站在不遠處看他。

為什麽？為什麽要去幫助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他不明白。

他讨厭助人為樂，因為那不僅莫名其妙，還浪費時間。

媽媽曾經說過：在學校裏要主動幫助同學，這樣大家才不會覺得你是個異類。

那麽陌生人呢？

有必要幫助陌生人嗎？

不幫助的話，大家會覺得我很奇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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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怎麽做才能顯得跟正常人一樣呢？

趙羲和将收集好的紙幣遞給老奶奶。

“謝謝你，好孩子。”

煎餅奶奶伸出滿是皺紋和疤痕的雙手，顫抖地接過錢：

“熠輝中學的孩子果然不一樣，不僅成績好，心還很善良。”

我是個好孩子。

趙羲和心裏一動，轉身看見陳銘遇仍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雨裏，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嘿兄弟，發什麽呆呢？吃煎餅嗎？剛才老奶奶送我的。”

趙羲和遞給他一個煎餅。

兩個人拐過街角，趙羲和吃着吃着，突然笑了出來：

“我覺得我這個人好奇怪。剛剛在教室裏我還想死來着，現在我一點也不想死了！我想我要是死了，我價值連城的游戲賬號該怎麽辦？暗戀我的女生該怎麽辦？老奶奶怎麽辦？這麽看來，我還是很有價值的。”

“你現在很快樂嗎？”

趙羲和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思考了一下，說道：

“幫助別人總能使自己快樂，大概這就是它的意義吧。難道你幫助了別人，你感覺不到快樂嗎？”

“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麽要幫我掃地，還送我回去呢？”

“如果不那樣做，就會被人讨厭，就會被人認為‘不像個中學生’。”

趙羲和被他這一番發言整得有點好笑，道：

“‘不像個高中生’？難道你一直在僞裝嗎？沒想到班長你還挺中二的。”

“能為我描述一下幫助別人後快樂的感覺嗎？”

“你是說‘助人為樂’嗎？嗯......大概就像這個煎餅果子吧。”

趙羲和将手裏最後一點煎餅送入口中。

“心情不好的時候吃上一次，吃完以後還想再吃。”

趙羲和将手中的空紙袋卷成一團，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裏：

“謝謝你班長，我到家了。”

陳銘遇看見他的火紅的校服外套消失在小區入口，低頭看着手中還剩一半的煎餅。

它談不上有多好吃，但是卻能在寒秋中，提供些許熱氣，雖不熱烈，卻很溫暖。

這就是他所說的，助人為樂的感覺嗎？

“跳樓”事件讓學校做出了許多轉變。

比如，午飯晚飯各延長十分鐘；午睡期間必須睡覺，不得寫作業；第二節課大課間跑操改成休息......不遵守規定者酌情扣分。

然而形式上的轉變并不能改變同學們已經養成的習慣。懶惰一點的如趙羲和，學校的規定一出臺他就開始“躺平”——午睡到點必睡，下課跑得沒影兒；異常勤奮者如袁俊逸，作息還是跟往常一樣，無論你什麽時候去看他，他都呆在座位上埋頭寫作業；而大部分人介于這兩者之間，偶爾“卷上一卷”，但是由于大家“卷”的時間不固定，就造成了“好像無時無刻都在學習”的錯覺。

于是乎，高一B班的Hard模式依舊沒有解除，因為大家只要一看到座位上有人在埋頭寫作業，就會不由自主地停止娛樂，回到座位開始學習。

漸漸地，趙羲和發現，怎麽制度一改，自己還是最懶散的那個？不過，托制度的福，他反而成為了扣分最少的人，和以前恰恰相反。

趙羲和和陳銘遇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地繼續做着同桌。他現在對這位欽定掃把星已經改觀了，認為陳銘遇雖然有點奇怪，但總體上來說是個好人。偶爾他會騷擾一下陳銘遇，但大部分時候倆人都是各玩各的。直到有一天，廖老師叫他們兩個進辦公室。

“羲和啊，知道老師為什麽讓你們兩個做同桌嗎？”

“......因為班長定力好，不會被我打擾到。”

“......我的本意是讓你跟他學習英語！”

不信。

“你看看你上兩次月考的成績！”廖老師掏出兩張成績單。

“你其他成績其實都不錯，就是英語，太差了，每次都是八九十分，你看看我們班前十的成績，都是一百三十多分！”

“......”

“這下知道自己問題出在哪了吧？”

“知道知道，弟子一定不恥下問，不對，虛心請教。”

“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學習吧。”

趙羲和剛走出去帶上門，就聽見廖老師對陳銘遇叮囑道：

“銘遇啊，趙羲和要是有學業上的問題問你你就回答他，他找你聊天千萬別搭理......”

從這天以後兩個人之間的畫風就變了，趙羲和騷擾他的頻率變多了，且騷擾模式從中文變成了英文。

“Hey，陳bro，excuse me.Please借我一下橡皮~”

陳銘遇把橡皮丢給他。中午回來的時候，他發現桌子上多了一瓶可樂。

“You DidaDida me,I HualaHuala you.”

\"什麽意思？\"陳銘遇疑惑的拿起可樂。

“就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意思。”

陳銘遇把可樂遞給他，道：

“謝謝你，但我不喝可樂。”

“Take it!這就是‘助人為樂’的感覺啊，陳兄！”趙羲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嘿羲和，新位置待得怎麽樣？！”

一天中午，霍傑興沖沖地跑來，一屁股坐在陳銘遇的位置上。

“喂，你別坐那，”趙羲和小聲說，“陳銘遇不喜歡人動他的東西？”

“不坐這坐哪？坐你腿上？”

“......算了，你還是坐那吧！”

“借我點錢。”

“要多少？我現在開始存。”

“沒跟你開玩笑，李怡然要過生日了，我想給她個驚喜，就借兩百塊！”

“Want money,no.Want life ,one!”（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少跟我扯中式英語，到底借不借！”

“你先跟我說你要買什麽？”

“這不是還得請教您嗎？”霍傑揶揄地看了豬豬的背影一眼。

“滾，不借了。”

趙羲和面無表情地趕人。

“別生氣別生氣......你們還沒和好？”

“我們沒在一起過，我根本不喜歡她！”

“好啦好啦，不生氣不生氣......”

這時候陳銘遇從外面回來了，将一瓶可樂放在他桌子上。

“謝了，回去轉你錢。”

霍傑呆呆地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趕緊從座位上下來，坐到趙羲和腿上去了。

“怎麽回事？”霍傑湊到他耳邊小聲說，

“你開學的時候不是還挺讨厭他的嗎？你們還打架來着......”

趙羲和心虛道：

“我哪裏讨厭他了，你別亂說。”

“呦？！不承認了是吧，你明明嫉妒人家搶了你的風頭！你當時說什麽來着？要我給你複述......唔，唔！”

趙羲和趕忙捂住他的嘴。

“好了閉嘴，我借你錢行了吧！”

“好，好。”霍傑滿臉堆笑。

“要不我們這個周末去城西的游樂園玩吧，就在那，給李怡然一個驚喜。”

“你，你女神，和我？虧你想的出來！”

“那，帶上梁冰冰？”

“你确定她現在想見我？”

“也是。”

“算了，到時候再說吧，明天就開家長會了，我還不一定能出去玩呢。”

“上課了，我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