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星星的孩子

星星的孩子

“喂，羲和，醒醒。”

“班主任喊你呢。”

趙羲和睜開眼，迷迷糊糊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這幾天他忙着補做之前落下的作業，每天都熬夜到一兩點，白天難免有些精神不振。

他走進辦公室，準備挨批，盡管他不記得最近做了什麽出格的事。

“是羲和嗎？”

趙羲和擡起眼皮，看見廖老師旁邊坐着一個外國女人，穿着考究，正笑着看他。

他一眼就認出這是陳銘遇的媽媽。

“阿......阿姨好。”他結結巴巴地打招呼。

“又見面了，我是愛麗絲陳。”女人從旁邊的包裏掏出一大袋零食遞給他：

“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都買了點。裏面有你上次給我們吃的薯片。”

趙羲和接過零食，有點犯懵：“謝謝阿姨。”

廖老師給他沏了杯茶，從座位上站起來，道：

“我去教室看看，你坐這，和陳銘遇等媽媽聊會天。”

趙羲和受寵若驚地捧過茶，他何曾受過這種禮待，心中疑慮更深，半推半就地坐下了。

Advertisement

廖老師走出門，輕輕地将門帶上。

“我是為小銘的事情來的。”愛麗絲陳柔聲道。

趙羲和有些心虛道：

“陳銘遇......他怎麽樣了？”

“他很不好，”愛麗絲陳的眼底露出母親才會有的憂慮，“一個星期前，他突然從學校跑回來，什麽也不說，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我和他爸爸都很擔心，怕他在學校遇到了什麽麻煩，畢竟之前......”

“所以我想來問問你，那天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趙羲和低着頭，捧着茶杯，良久才開口道：

“我......那天我們在演話劇，然後他沒有念完自己的臺詞，我們吵架了。”

“難怪，難怪......”愛麗絲陳喃喃道，“不過小銘居然會去演話劇，他一直讨厭這些東西啊......”

“是我讓他去演的，他本來不想演。對不起，阿姨。”

趙羲和一股腦将這些話說出來，覺得心裏輕松了不少。

“不，你千萬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趙羲和詫異地擡頭看她。

“你是小銘第一個朋友。”

“那天參加完市裏的比賽，我們去學校接他，他見到我們的第一句話就是‘我交到朋友了。’”

“我和他爸爸都很高興。我們第一反應就覺得那是你。”

“小銘平時跟我們講他在學校發生的事，基本上都是關于你的。”

“他還說，以後我們不用來接他了，他和你一塊放學回家。”

“你真是個很好的孩子。”

趙羲和被這一大串話誇得暈頭轉向，遲疑道：

“陳銘遇之前沒有朋友嗎？”

愛麗絲陳憂傷地搖搖頭：

“他和別的孩子不一樣。”

“他從一出生，長到三歲，也不會笑，也不會流淚。”

“他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了。他喜歡機器人和計算機，他喜歡很多東西，就是不喜歡和人打交道。甚至只要我們一靠近他，他就會蜷縮起來。”

“後來我們帶他去檢查，醫生說，他患有阿斯伯格綜合征。”

“什麽？什麽征？”趙羲和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他曾在一篇英語閱讀理解裏看到過。

“阿斯伯格綜合征。”

“他在某些方面很有天賦，但卻有着很嚴重的社交障礙，不能理解複雜的語言和表情。他今天所知道的所有社交禮儀和技巧都是我和他爸爸一條條教給他的，像給電腦輸入程序一樣。”

“一旦面臨的情況超出程序範圍，他就不知道該怎麽反應了。”

“他一直很讨厭小說和戲劇，因為他不能理解那些虛假的情節。他分不清，也不會撒謊。”

“那天，他跑出去，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吧......”

趙羲和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手裏的茶已經涼了，而他一口也沒喝。

原來是這樣嗎？

難怪，陳銘遇說的話總是一板一眼的，像機器人一樣。他的表情也不多，少得可憐的微笑也像專門設計過的一樣。一切都是這麽的違和，是因為，他本來就和別人不同啊！

那天他對他大吼，在陳銘遇看來，一定是要絕交的标志吧。

“阿姨，你回去告訴他，讓他來找我。我跟他說清楚。”

趙羲和從座位上站起來，眼神中透露出堅定。

“那就拜托你了，”愛麗絲陳露出寬慰的笑容，“如果可以的話，多幫幫他，好嗎？”

“好，我會的。”趙羲和笑着回應她。

他回到教室，重新審視那張空空的座位，愛麗絲陳路過教室，從窗戶外面笑着看他，趙羲和報之以寬慰的笑。

這一刻他深深感受到了一份來自母親的沉甸甸的愛。他覺得鼻頭有些發酸。

帶着對桌子主人的一點嫉妒和許多擔憂，趙羲和開始期待明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