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十絕陣·一
十絕陣·一
夜昙和少典有琴終究還是按計劃啓程,繼續他們的雲游之路。
由那法雅所假扮的皇帝一路将他們送至城門口,看起來十分地熱情。
“不愧是佛家弟子,還真是送佛送到西啊!”夜昙在那大發感慨。
法雅望着他們的馬車漸漸遠去的背影,松了一口氣。
總算把這倆好管閑事的瘟神送走了。
還好,他們并不知道這裏全部的真相。
比丘國連年幹旱,國王晝夜焚香祈雨。
比丘國真國王之所以遭此一難,為鬼子所殺,是因君主不僅不崇佛,還曾無意間将化為凡僧的文殊菩薩丢入禦水河三日。
世尊得知後,便将鬼子還有自己派到這裏。他轉世為人,因此沒有了法力,只能依靠計謀去宣揚佛教。
法雅一心向佛,并沒有覺得自己這番傳教舉動有何不妥。相反,他倒是有些自鳴得意。畢竟,他已經順利完成了世尊交付的法旨。
比丘國真君主本算得上是一位仁義君王,他不崇佛而崇道,自有原因。
國內連年幹旱時,他也曾病急亂投醫,為佛菩薩獻上貢品。只是全無半點用處。那寺廟中的神靈曾經留下一封天書,言他需供童男童女,且這神靈還挑人吃,不是供奉人的親生骨肉不吃。
能提出這種要求,無疑是邪神作祟。
故而君王對佛法更是不喜。
夜昙要是知道了這一層,怕也是要在那感嘆,這裏的怪物吃人真是吃出惡心,吃出花兒來了。
Advertisement
————————————
天庭。
天帝正在九霄雲殿召開例行朝會。
他打開了清衡遞上來的一本奏折,裏面記錄了比丘國之事,言佛教的勢力已經全面掌控了這個國家。
他合上奏折,按下不表,繼續在朝會上讨論着再度開啓封神一事。
比丘國國君既然崇尚道教,又為何不見道教的神明前來相助呢?
事實上,天帝怎會不知這一方黎民正深受幹旱之苦,年年顆粒無收。只是他很忙,沒有空管這小小國家。
即使他真的有空管,他也不會管。坐在天帝這個位置上,便注定了要身不由己。
有些事情不是仁義道德就能解決的。應該說,四界的大部分事情都要講究一個原則,那就是——平衡與妥協。
一旦有什麽東西打破了這個平衡,要麽在源頭上掐滅它,要麽就是陷入混戰,邊戰邊談,等待下一個平衡的到來。
哪一個選擇更經濟,不言而喻。
不管是他的父親與沉淵合作剿滅東丘,還是他追殺地脈紫芝花靈,均是一個道理。
可這道理,他的兒子們卻不懂。
天帝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
離光夜昙擊碎自己的內丹後,他這個天帝就只是名義上處理政務,主持朝議之人。真正的權力,現在正向自己的妻子霓虹,以霞族為首的一幹神族轉移。
星辰一族的前景堪憂啊。
他自然也想過,最好現在就放手,直接退位。
急流勇退,是明智之舉。
他對有琴是有愧疚。
是他讓有琴作為修補歸墟的人選,以此來鞏固自己的權位。也是他不讓清衡和離光夜昙下界尋找神識碎片。他不想冒險打破四界的平衡,即使這個人是他的兒子。他若憑神識複活,只會給天界帶來更多的不确定。
可有琴到底是自己的兒子。霓虹也不會輕易罷休。所以他對離光夜昙,清衡,紫蕪私逃下界之事不聞不問。
當初,也是他,對地脈紫芝不擇手段地趕盡殺絕,終是将自己的這個兒子越推越遠。
他現在還端坐天帝之位,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有琴和遠岫。他多當一日天帝,他們就能再晚一些陷入這政治漩渦中。
但更多的還是作為天帝的責任。他在這個位置上,就注定了不可能随性而活。
有時候他也在想,自己為什麽就只有這兩個兒子。他們沒有一個适合作為少典氏的繼承者。
有琴過于仁慈。
子不類父。
有琴不明白,現在自己和霓虹還坐在這個四界之首的位置上,自然沒有人敢動他。一旦他們失去權力,後果可想而知。
遠岫還很稚嫩,尚需歷練與觀察,希望他是個可塑之才。
至于紫蕪,也到了給她安排親事的年紀了。若讓她與顯赫的神族聯姻,或許可以挽回一些星辰一族的頹勢。
清衡在殿上仍是執意要将他刻意按下不表的比丘國之事提來再議,還說要下界将此事的來龍去脈告訴有琴。
“清衡,此事容當後議。”身為天帝,他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不能通知有琴,通知了他,他又要為這個國家的人鳴不平,牽扯出一堆事情來。
清衡是真的不懂自己的用心,還是在跟他唱反調?
天帝望着清衡,覺得自己的頭好痛啊。
想來想去,他竟然覺得,或許離光夜昙才是那個最适合成為天帝的人。
可惜她不姓少典,又是一介女流。
不過,若是有她輔佐有琴,對自己而言,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比丘國之事,是不能擺到明面上的。眼下要緊的是,趕快讓自己的二次封神決議得以推行。
天庭衆神,大部分是人間信仰之神,其中又分為先天自然之神,諸如普天星宿,十二元辰;後天信仰之神,譬如關羽,媽祖等。
其次才是佛道之神。而道教升仙又有許多途徑。不管是先天之神,還是後天之仙,行道法,便需選擇自己的修煉之道。
所謂一道傳三友,二教闡截分。
闡教以符篆派,天師道為正宗。
截教與丹鼎派,全真教聯系密切。
闡教中人,一向謙和內斂,待人處事以相讓為準。
也因此,闡教衆仙凋零。
比丘國之事,不僅牽扯了釋道,還關涉了闡截争鬥。
現在闡教和截教的争端已經逐漸到了明面上。
在他看來,截教門徒無論品行、種類,一概兼收,違背了正道。可釋家似乎對他們這種态度多有贊賞。也因此,兩教之間的關系也漸漸變得如膠似漆了起來。
自己之前安排邀請西方諸佛的宴會,就是想要嘗試拉攏他們。
可惜效果甚微。
既然如今天上衆神凋零,不如以此為名,行二次封神之計,也好借此擴充勢力。
天帝的如意算盤執行得頗為順利。倒不是因為截教中人沒有看破他的意圖。只因這是個陽謀,而截教之人也想将計就計,借此擴充自己的門徒,以期最後能夠颠覆乾坤。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天上地下的神仙們,還有那些一心想要成仙的修士們,得知了這個消息後,正紛紛忙着選擇站隊。
————————
當然,天上發生的這些事,在人間雲游的玄商君和夜昙尚不知情。
昨夜,他二人趕了一夜的山路,也沒尋到鎮甸,便宿在馬車裏。
今天終于是看到了鎮甸的影子。
晨曦微露,他二人正準備起身。
馬車硌着了地上的石子,震動一下。
“哎呦”,夜昙的頭從軟枕上摔下來,撞到了車廂內的矮幾。
少典有琴趕忙過來,托起她的頸項,心疼地揉了揉她發頂:“可是撞疼了?”
神君揉着揉着,看着夜昙白裏透紅的臉蛋,就不由自主地湊上去,想要一親芳澤。
“神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夜昙眯起眼睛威脅。
“既然白天不可以,那是不是……“
她有琴是越來越上道了,夜昙表示她很滿意:“夫君,我想好了,晚上我們不住客店了,打發那車夫自己去住吧。”
神君那不可為外人道的目的達到了,親了自家娘子一下,就準備起身,卻被夜昙摟住脖子阻止了。
夜昙湊上去吻他。
好巧不巧,他們雇傭的車夫正等在車外,問詢這兩位主人,要不要進城尋個客店先歇歇腳。
少典有琴下意識地啓唇欲答,夜昙的舌尖卻趁機侵入。
她離光夜昙還能拿捏不了他了!
她一邊親,一邊還做出揮手狀,欲施法拉開窗簾。
神君是真的急了,又不好直接推開她。
兩人還在那拉扯。
夜昙瞥見他慌亂的神色。
那就先放過他好了。
夜昙施法掀開簾子的時,終于松開了他。
少典有琴背過身去,正在整理自己的服飾,平複他那顆快跳出來的心髒。
夜昙給了車夫一錠銀子,讓他先待在這兒看馬車。她告訴車夫,他們倆要去城裏逛逛,等回來以後,他就可以自己去找客店休息了。
待她囑咐好車夫,神君又俯身将她抱進懷裏。
“你是不是又要說我怎麽這麽不矜持啊?”夜昙以為他又要開始念那一套“不堪入目”“成何體統”的緊箍咒了。
少典有琴抱着她:“我就是不想讓他看見我們……”親熱。他的語氣中頗有些撒嬌之意。
夜昙看到他紅透的耳根,哎呦,她有琴臉皮還是那麽薄。
夜昙收拾好包袱,正要下車,卻被神君一把拉住。
他拿出支眉筆,要幫她描眉。
少典有琴循着聞人的記憶,又在自家娘子額間繪了朵桃花。
花應按四時節氣而繪。
夜昙照了照鏡子,十分滿意。
這手藝比她好多了。
只可惜朝露殿那時候,她身邊沒有這麽好用的宮女。
堂堂玄商神君到夜昙這裏,居然都成宮女了。
少典有琴要是知道自家娘子的心思,恐怕也要感嘆一句。
天理何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