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十絕陣·夢中夢

十絕陣·夢中夢

少典有琴的畢生之志是除魔衛道,護佑蒼生。

所以,他閉關修煉,為神族修補歸墟,九死不悔。

他率領天兵,誅殺了禍亂沉淵的東丘妖女,離光夜昙。

他返回天庭後,便将這個消息禀告了父帝。

父帝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

深夜。

蓬萊绛闕。

少典有琴獨坐在正殿。

按理來說,神族順利誅殺了妖女,他應該覺得輕松才是。

但他就是感覺,整件事情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少典有琴記得,自己的十重金身,是在奔赴歸墟之前修成的。

可是他當時究竟是怎麽練成的,他怎麽都想不起來。

真是由于十重金身的功法過于玄妙,所以他才記不起來嗎?

還有自己的本命法寶,虹光寶睛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莫不是在歸墟中一起損壞了?

他盯了一會不遠處那藍白相間的書箧,走過去打開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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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法卷上的批注,是他自己的字跡。

但是自己用過的法卷不是還放在上書囊嗎?

莫非是飛池翰墨拿錯了的?

飛池和翰墨,

母神,清衡和紫蕪,

還有三清……

自己剛醒來那天,他們的态度很是奇怪。

但現在又都恢複了原樣。

僅僅只過了一天,他們的反應卻又和之前完全不同。

正在此時,飛池進來向他禀告,到了布星的時間。

少典有琴此時才發覺,不知不覺間,自己已經想了快一個時辰。

他不再想了,起身前往觀星臺。

夜空之上,北方玄武之尾的危月燕不知所蹤。

天機星也成了長尾彗星。

只是,這星辰異動,本也是自然之數。

它們也和萬物一樣,會爆炸,會隕落,會消失。

他記不起來這星空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就只能先施了個法,又将那彗星換了回來。

天葩院是回蓬萊绛闕旁邊的必經之路之一。

少典有琴不由自主地在天葩院前駐足。

裏面還是一樣,沒有侍者。

這院落本是閑置的,至少在他閉關之前是這樣的。

但現在側殿卻多了一處膳堂,只是大門緊閉,又像是荒廢了許久。

太奇怪了,天界人人吸風飲露,怎會需要膳堂?

次日,炛兲突然來跟他述職,說父帝要把他調回九霄雲殿了。

他便讓飛池與翰墨去安排文書的交接事宜。

但炛兲到底是什麽開始跟着自己的,他也不記得了。

每天晚上,他都會做夢,夢到那東丘妖女。

離光夜昙。

她一直在對他說一句話。

“有琴,我是你的娘子。”

她會天界法術,也會自己的獨門劍術。

難不成他是去凡間歷情劫了?

可是歷劫歸來那些神仙,都有下界的記憶。

只有自己什麽都不記得,難道是因為受了歸墟混沌之氣的影響嗎?

不會的,不會的,她不會是他的娘子。

大約只是心魔而已。那她會的那些天界法術就可以解釋了。

可若她真是他下界歷劫時的娘子,自己卻殺了她……

他夜夜都從這噩夢中驚醒。

醒來之後,蓬萊绛闕的內殿裏還是很安靜,呼吸可聞。

——————

清衡和紫蕪都說自己沒有去過凡間,他也只能暫時相信。

但夢中這女子……

少典有琴悄悄地開始調查起她的身份。

東丘狂族,離光夜昙,是地脈紫芝雙花花靈之一。

那麽,另一個花靈呢?

東丘之事的來龍去脈究竟為何?

他聽到自己在質問父帝。

這個從前他一直崇敬的人。

父帝這些年,都為四界做了些什麽呢?

一時間,他有些怔怔。

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來。

少典有琴覺得,這樣的父帝,真的讓他覺得很陌生。

他一直以為,父帝為了四界蒼生,殚精竭慮,也一直都以他為傲,為榜樣。

所以,他願意為了父帝,為了蒼生,成為一把劍,無怨無悔。

可是,父帝怎麽會是這樣的人呢?

他真的很失望。

東丘之事是冤案。

那麽,離光夜昙……

也是他冤枉了她。

是他不由分說殺了她,能怎麽補救?

按天規,冤殺他人者,應全部黜籍,不能再擔任任何神職,并需要對被冤者做出彌補。

他已經寫好了辭去神君之位的書辭,也已經下定了決心。

不管父帝會不會答應,這事本就是自己做錯了。

錯殺一人,也是錯。

他不能心安理得地繼續待在這個位置上。

作為神族,作為皇長子,那些應盡的職責,他自然也會去盡。

只是這彌補……

東丘之人萬年前就已經全部都……

清衡曾對他說起,東丘一族,尚餘一人。

少典有琴便讓清衡去打聽,東丘遺族有些什麽要求。

若他能做到,那便滿足她。

清衡回來以後告訴他,蘇栀提出的要求是要父帝死。

唯有這個要求,他不能答應她。

但他會請求父帝下诏罪己,為東丘一族正名。

他要彌補的還有離光夜昙。

離光氏……

自己只能去人族向她的父親請罪。

少典有琴來到人族皇宮,卻被告知,人族的皇帝去了沉淵,因喪女之痛,至今未歸。他只好先留下書信致歉。

——————

內景之中。

夜昙嘗試過喚醒少典有琴。

他看上去像是在做夢,卻怎麽都叫不醒。

她也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夢,但那夢一定不是什麽好夢。她一邊嘗試用手撫平他緊鎖的眉頭,一邊繼續叫他。

就在夜昙快要抓狂之際,她突然想起了危月燕。

就用危月燕告訴他,自己在這裏好了。

——————

少典有琴躺在床上,他還在做夢。

他看見自己穿得……穿得有些不成體統,還在和一個女子對拜。

他們是在凡間,是在拜堂。

那女子對他說,世道艱難,人心叵測,她只拜他。

從此之後,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她是……

他無意識地幹嘔了幾聲,胸口如同堵了千斤巨石一般,逼得他皺起眉頭。

終是微微睜開眼睑,那眸色裏卻無一絲神采。

母神,清衡,紫蕪,還有三清,飛池,翰墨。

所有人的都在瞞着他。

他們都知道,說出真相的後果會是什麽。

“有琴,你感覺怎麽樣?”霓虹上神自然知道他這幾日越來越憔悴,很是擔心,已經在他的床邊守了許久。

少典有琴的臉色唇色,皆是潔白如紙。他看了看手裏紫色的危月燕,掙紮着起身。

“母神,求母神集霞族及天界其他各族之勢,将父帝交予雷霆司議罪,按天規律法處置。”

這是大逆不道。

開天辟地以來,還沒有誰敢審判天帝的。

只要君王還是君王,他的過錯,至多不過罪己诏,清君側,打龍袍,便能揭過。

他跪下來求她,朝着天後重重磕頭,大有她不答應就不起來的意思。

天後又怎麽忍心看他如此。

“有琴,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不可再過度傷心傷神了。”

母神到底是心疼他的。

她曾幾次在九霄雲殿下跪,就只是為了救他。

可自己終究還是要讓她失望的。

——————

閉關之前,少典有琴還只是個孩子。

他不懂父親眼裏那些複雜的情緒,只看懂了他眼中最為明顯的那種情緒。那是憂慮。

他問過自己的師父,師父告訴他,父帝是在擔憂歸墟。

師父神隕後,父帝眼中的憂色并未随他的死而褪色。

因為,歸墟可能還會在某一天異動。

到時候,還有誰可以去補歸墟。

在他心裏,父帝的修為也和自己的師父一樣,高深莫測。

若是到時候沒有人站出來,是不是父帝就要去補了?

他不想看到再有人像師父那樣,在歸墟身死魂消了,尤其這個人還是自己的父親。

可若是神族再沒有人能去補那歸墟,真到了歸墟異動那天,混沌之氣四溢,不光四界生靈塗炭,父帝,母神,清衡,紫蕪,他們都一樣,要承受這滅頂之災。

偶然之間,他在九霄雲殿門外聽到父帝在和母神争吵。在他的記憶裏,母神從來沒有這麽大聲地說過話。他聽到,母神說什麽都不同意讓自己和清衡成為下一任修補歸墟的候選人。

如果他們家一定要有一個人去補的話,那就自己去吧。

清衡還小呢。

——————

玄境。

少典有琴本來并沒有打算這麽快出關的。

三百多年了,他還沒有練成十重金身。

所幸歸墟應該不會這麽快就異動,他還有時間。

他還得再練。

只是飛池突然來報,說父帝命自己出關。

飛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怕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吧。

既然這是父帝的命令,他也只能遵從。

——————

出關之後,父帝用來迎接他的,不是對玄境那一千五百年歲月的關懷,而是突如其來的法力測試。

他練就了九重金身,論修為已經能夠擊退父帝,這顯然讓父帝感到開心。

只是他自己,多少還是有些失落的。

少典有琴覺得,一千五百年的時間果然還是長了些。

父帝和他,都回不到從前的時光了。

後來,父帝讓他娶天妃,教天妃,都是為了神族在四界的威嚴,他都明白。

他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想想自己作為皇長子的使命,到底還是接受了。

他知道,自己與人族公主的婚約,是父帝用來維系人神之誼的。

自己死後,清衡作為繼承人,還可以繼續迎娶霞族或是其他族裔的名門貴女。

由他來和人族聯姻,這樣做,對神族是最有利的。

于是他便答應下來,這總歸也算是人盡其能,物盡其用了。只是他心裏,到底還是對這人族公主有些過意不去。自己死後,她要獨守空房,寂寞一生。

歸墟之時,他也只是單純地希望,能以一己之死,換得自己的家人,青葵公主,還有四界蒼生平安。希望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因這混沌歸墟而犧牲了。

憑借欲念神識複活後,飛池告訴他,父帝曾于九霄雲殿下達禦令,阻攔昙兒、清衡和紫蕪去救自己的請求。

他只覺得五味雜陳。

在父帝心裏,天界榮光,四界之首,遠比他這個兒子要重要得多。

所以,縱是雷霆加身,他也從未後悔過自己的決定。

九霄雲殿上,父帝大罵他是逆子,又在背後給了他一掌。

他不恨父帝。

他公然叛離天庭,按天規是要削神籍,剔仙骨的。

父帝的這些處罰都不算重。倒不如說他已經很走運了,僅僅這樣就能換來和愛人相守,換來餘生的自由。

但他還是對父帝越來越失望。

父帝不但不肯放過二位公主,派出天兵大肆搜捕他們,甚至還不惜與沉淵厲王一道,囤兵人族皇宮,以此威脅他們,真可謂無所不用其極。

随後他又出爾反爾,于聚靈燈中暗設法陣,又逼得青葵公主于東丘自盡。

從此,地脈紫芝花靈再不能威脅神族。

如今,父帝更是設計他,讓他殺了自己的愛人。

昙兒……

昙兒永遠不會去開啓歸墟。

哪怕她因為身不由己,導致歸墟再開,自己也不會殺她。

要不是父帝……

父帝……

呵,在他的眼中,他們個個都是逆子。

只有始終聽他的話,他才會對自己展露笑顏。

父帝,

你為什麽一定要逼我恨你呢?

我雖怨你如此對我,恨你設計逼死青葵公主,除我記憶,又讓我殺了摯愛,卻……還是不願與你刀兵相向。

天帝之言行,事關四界與蒼生,本也是該按天規律法處置的。

只是這還不夠。

最終動手的那個人,到底還是他。若他能夠堅定一些,就不會……

昙兒就不會死。

不多日,雷霆司就将判決結果傳告了整個天界。天帝下诏罪己,昭明東丘之過;又下退位書,其次子清衡将為下一任天帝。

————————

是夜。

少典有琴先去了觀星臺。他布好了萬千星辰,又将那閃爍着紫色光芒的危月燕重新送回夜空之中。

希望你能一直,在天璀璨。

随後,他便獨自一人,去了雷霆司。

這幾日,他一直在整理歸類公文,處理之前積壓的天界公事。

飛池、翰墨見他如此,像是松了一口氣,也不再是他走到哪兒,就跟他到哪兒。

——————

前幾日,少典有琴已經找過清衡,将自己負責的一些機密事務,一一告知于他。

“兄長……”清衡看着他疲憊的神色,欲言又止:“兄長千萬保重身體,天界諸事,都還要仰賴兄長。”

“清衡,以後這些事情全都要你來做了。”

如果他沒有複活,現在這些事情也是要由清衡來做的。

忙完了公事,他便起身離開。

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其實,這天界本就是缺了誰都可以的。

——————

雷霆司裏,少典有琴擡手施法,招來萬千天雷。

諸法之中,唯雷霆者,為天地樞機。

雷乃天之號令,其權最大。天地人三界九地,一切皆屬雷可總攝。

雷法為先天之道,以本身五髒之氣化為五雷之神,以氣合氣,以神合神,聚合五行之氣為五雷。

———————

夜昙脫出紅砂陣後,很快回到了停放馬車之處。

只是,馬車內沒有人。

她隐約感到一個方向傳來了不同尋常的法力波動。

定睛一看,那方向隐約有金光閃爍。

她定了定心神,便朝金光處趕去。

那起陣的紫衣女子見離光夜昙居然自覺自願地進入金光陣,自然不會阻她。

這金光陣中寶鏡發出的陰陽光芒,均是威力巨大,她是勢在必得。

夜昙不敢貿然出手摧毀寶鏡。

被困于陰光之人會瞬間入夢,在旁人看來就如禪定一般。

這內景如同夢境,入夢者必須醒來,不然就會被困至死。

至于如何憑自己醒來,這就不好說了。畢竟,要從一個難以分辨真假的夢境裏清醒,确實很難。這也正是此陣精髓所在。

倘若此時還有清醒的破陣之人,只有憑借奇門遁甲之術,進入被困陣中之人的內景,才能在他的夢裏喚醒他。

為了躲避陣內四射的陰光,她必須算出生門;為了進入有琴的內景喚醒他,她還必須算出他內景中對應的時間,推算最容易喚醒他的時機。

這金光陣內外以及被困之人內景的時間并不統一,或快或慢,每個位置的時間流速都對應着九宮八卦,天幹地支,計算起來很是費神。

夜昙好久不練數算了,這幾重疊加的數算題,讓她每日都算得很吃力。每次她去的時候,少典有琴還都在夢裏做夢,叫都叫不醒,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最後她只能先将危月燕留給他,希望他看到後,能知道自己來找他了。

這次,夜昙好容易算明白了個大概,便再次進入少典有琴的內景。

她經過觀星臺時,看見了天上的危月燕,這個時候他應該醒着吧。

她施了個手訣,将危月燕收好,準備趕去蓬萊绛闕。

只是,夜昙轉身剛好看見了少典有琴遠去的背影。

她急忙追上去,沒想到這一追,居然就追到了雷霆司。

“有琴,你怎麽樣了?”

沒有回應。

———————

他看着她。

少典有琴,沒想到你竟然如此貪生怕死。

事到如今,你還在幻想着你沒有殺死她。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這誓言成了笑話。

“有琴,你到底怎麽了?”

夜昙邊問邊背過雙手去。她卷起袖子,拿美人刺刺向自己的手臂,迅速地刻了個字。

鮮紅的血液從她的手臂上緩緩流下。

姐姐,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你現在還會不會痛。

這些天,她也不知道究竟刺了自己多少下,兩邊手臂上都傷痕累累的,但唯有痛,才能讓她在這金光陣中始終保持清醒。

他連表情都沒變一個。

夜昙走近他。

“有琴,你不會又把我忘記了吧?”她踮起腳,捧着他的臉,說得一臉認真。

“昙兒……”

她臉上的傷……也是自己那時打的吧……

昙兒,對不起。

我沒辦法對着你說出這句話,也無顏求得你的原諒。

我只能在心裏跟你道歉。

但道歉是沒有用的。

他眷戀地望了她最後一眼,便要朝那萬頃雷霆的中心走去。

這讓夜昙有些措手不及。

“少典有琴,你瘋了!你幹什麽!”她在後面邊追邊喊。

她沖過去時被那萬鈞天雷的餘波撩着了,手上一陣火辣辣的疼。

該死,這金光陣玄之又玄,竟然能化無為有。這雷的威力和真正的天雷也相去不遠。

被它劈到神魂就完了。

這動靜讓少典有琴止住了腳步。

“昙兒,你……怎麽樣了?”

即使眼前的她只是他的心魔,他也沒有辦法看着她,受他連累而身陷雷霆。

“昙兒,你別過來。我……“

他想說,他馬上去陪她。

可是他又怎麽說得出口。

他沒有這個資格。

———————

他到底要幹什麽!?

所以是他招來的天雷,要劈自己!?

夜昙終于理解了現在的情況。

這究竟是發生什麽了!?

夜昙深呼吸了幾次,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上前握住他的手,又将自己的臉貼上他的手。雖然她臉上的傷還沒好,但此時夜昙哪裏還能顧得上想這些。

“有琴,你看,我不是你的幻覺,我沒有死。”

夜昙沒想到,他竟是對着她笑了。

這笑容頗有幾分自嘲之意。

他還是不相信。

“好吧,我死了。”夜昙見狀,只好迅速換了套能讓他相信的說辭。

這金光陣的陰面鏡光有動搖人心之能。

他最深的恐懼到底是什麽?

是歸墟嗎?

“有琴,你沒有錯,歸墟之事,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可為什麽他看向她的眼神,好像又與那時候有些不同?

夜昙拉着少典有琴的手,不忘朝他笑笑,試圖安撫他,一邊在腦中瘋狂思考着。

他到底是陷入了什麽樣的幻覺?

他的神色真的很不對,看得夜昙有點心慌。

直到此時,她才隐約猜出了他陷入了怎樣的夢境之中。

為了确認心底的猜測正确與否,她需要再試探一下。

“雖然我是死了,但只要地脈紫芝殘根還在,我就還能複活。”

“這是真的嗎?”夜昙注意到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光亮。

“是的。”

這真是太好了,她和青葵公主都能複活。

“有琴,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嗎?”他之前說過,願意不死不滅,等到自己歸來。夜昙自覺她已經穩住他了,稍稍松了一口氣。

他是很想。

可這是不可以的。他做不到。

他能承受割舍欲念修煉之苦,歸墟被噬之苦。

可唯有這件事,他真的承受不了。

他是很自私,企圖以一死來逃避這一切。

少典有琴松開了她的手。

夜昙臉上的笑容也随着他的動作漸漸凝固。

——————

離光夜昙,你要冷靜一點!

沒關系的,別放棄!

“有琴,雖然,你……你失憶的時候失手……殺了我,但我不怪你。”

夜昙又抛出了下一個試探。

少典有琴,你還是在幻想着她會原諒你,還在給自己找借口。

不行,不能再和她說話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他緊緊攥着自己的雙手,過于用力,流了血也渾然未覺。

夜昙看着他又要轉過身去,急得要命。

他這麽急着去挨劈,那一定是她剛才已經猜對了。

不然他終歸會和自己說點什麽吧,不管是否認還是疑問。

這大傻瓜!真以為那時候他殺了她。

怎麽辦,威脅他嗎?如果他敢用雷劈自己,她就陪着他挨劈好了。

不行,有琴現在只當自己是他的心魔。

那到時候萬一他們兩個都被天雷劈死了怎麽辦。

說到底,這一切都要怪天帝那該死的閉念錐。

閉念錐……

對了,忘川水!

她之前儲存下來拿來販賣的忘川水還剩下最後一瓶,就放在乾坤袋裏。

十絕陣中的金光陣,本來以有琴的修為,傾刻可破。但此刻他只是凡人,會神魂俱滅的。

相比之下,失憶只是小事而已,她大可以繼續想辦法讓他記起來。

就算記不起來又如何,大不了就再讓他愛上自己一次。

“少典有琴,既然是你對不起我,那我還有幾句話要說,你必須聽完。”

她從乾坤袋裏拿出了陰陽壺、忘川水還有九丹金液。

古人有雲,酒之始為祭祀也。

“是你……錯殺了我,那這三杯酒也算是你欠我的,你得陪我喝!”

夜昙邊說邊把酒杯塞給他。

“第一杯,我敬你,謝謝你為了我承受百道天雷,在九霄雲殿上違抗父命,辭去神君之位,帶我離開天界。”她從前只當這是他的戲言,不曾相信過。

“第二杯,我敬你,謝謝你在我和青葵是地脈紫芝雙花花靈身份曝光的時候,還能夠維護我們,願意為了我,與四界為敵。”她那時懷疑過,他可能會為了歸墟,舍了自己。

兩杯酒喝完,夜昙有些急了。

該死的,怎麽這忘川水還不起作用!

要不是這水是她自己灌的,她都要懷疑這是假的了。

“這第三杯,我們就再喝個交杯酒吧,也不枉這夫妻一場。”夜昙仍舊朝着他巧笑倩兮:“一日夫妻百日恩啊,咱們之間也算恩仇兩相抵過了。”

她舍命救他,他卻殺了她。

他怎麽可以這麽對她,怎麽可以……

聽到這裏,少典有琴終是忍不住,淚水恰巧滴落在這酒杯中。

“有琴,我愛你,所以,為你死我也心甘情願”,夜昙上前抱住他,仿佛這樣就能一并擁住,過去那個因她的離去而泣不成聲的少典有琴。“別哭了”,她用手輕輕拍他的背,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我離光夜昙從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有琴,當初下界救你,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

——————————

這忘川水到底沒辜負夜昙的期望。

那緊緊箍住她身體的力道慢慢減弱下來,少典有琴終是支持不住,倒了下去。夜昙連忙半擁住他。

這下應該行了吧。

有琴,對不起。

不過這水,誰知道效果能維持多久呢,我相信你肯定能記起來的。

身體是存在愛的記憶的。

夜昙摸摸他的臉,用袖子擦去他臉上的淚痕。

————————

夜昙早在闖陣之時,其實就已經想好了對策,自己可以用傀儡之術将少典有琴換出來。

但前提是他必須先從夢中醒過來。

在他的內景中,憑他的修為,她做什麽都會被他發現。

她數算也還不夠好,沒有辦法準确找到內景中合适的時機,去跟他說明一切。

當他二人終于脫出內景後,夜昙迅速使了傀儡術,将少典有琴換了出去。

雖然,她也不确定金光陣外安不安全……

但夜長夢多。

外面,總歸是比這陣裏要安全,畢竟陣外至少不會讓他神魂俱滅。

夜昙在闖金光陣之前,就已經向天界發出過信號,聯絡清衡和紫蕪,讓他們速速下來相助。

不管怎麽樣,一旦截教之人追殺他們這件事過了明面,即使他們要動手,也總要掂量一下。

此時的金光陣中,只剩下夜昙自己,她剛想如法炮制,也用傀儡術把自己也給換出去。誰知那金光大陣似是感應到了傀儡術的法力波動,已經發動了。

該死的!

離光夜昙還來不及破口大罵,就又被鏡子的陰光照進了夢中。

————————

“姐姐!”夜昙睜開眼時,就看到青葵正穿着玄色的沉淵服飾,站在她面前。

自己這是在哪裏,是在沉淵嗎?

她跑上前去,想拉起青葵的手。

不料,卻被青葵一把拂開。

“姐姐?”

“昙兒,我是因為你才被換了轎,你為何要如此草率地暴露身份,陷我于險境!“

“姐姐……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她着急起來。

“昙兒,你一個沒想到,就害得我差點葬送了性命。”青葵的樣子很陌生,陌生得讓夜昙覺得害怕:“說到底,都是你!是你自主主張,讓帝岚絕在迎親當日搶走我,才讓我錯嫁到沉淵。沉淵惡煞既殘暴,又無禮。他們逼我喝人血,逼我殺人!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姐姐,對不起,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好嗎?”夜昙都快急哭了。

“你搶了我本該屬于我的天妃之位,我的身份,我的夫君,你現在居然還有臉來讓我原諒你?”青葵朝着她冷笑。

“姐姐,我……我可以還給你的。真的!我發誓,這天妃之位我一定會還給你的。”她可以什麽都不要,但是不能沒有姐姐。

“你說得簡單。再說了,天妃之位容易歸還。那玄商神君呢,你打算怎麽還給我?”青葵嗤笑了一聲,并不相信她的說辭。

“姐姐,我會跟他說清楚的,我會跟他說,我只是貪圖天妃之位,從來沒愛過他”,夜昙急得語無倫次起來:“我……我還可以跟他說,我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壞蛋,是沉淵的細作!我殺過很多人,我……我還想殺他,第一次見面我就想殺他了!”她還可以想盡一切辦法,去傷他的心。這事她最擅長了。

“姐姐,你放心,他會怨恨我,然後愛上你的。”

沒有人會不愛離光青葵。

正當夜昙用自己的袖子擦臉時,她看到了自己手臂上,美人刺所刻的一個字。

“假。”

這是幻象!

姐姐從來沒有對自己露出過那種譏嘲的表情。即使是自己暴怒之時,沖着青葵發脾氣,還有一次次因為痛感相通而連累青葵時,她也從來沒有真的生過自己的氣。

在魍魉城,面對沉淵族的追殺,她還不顧性命,擋在自己面前。

姐姐絕對不會為了玄商神君,為了天妃之位來責怪自己。

夜昙迅速清醒過來,自然順利地脫離了鏡子的陰光。

随即,那鏡中又迸出火焰,向她燒來。

呵,還真是沒完沒了是嗎?真以為她離光夜昙是吃素的嗎?

夜昙迅速裹上天光绫,又從乾坤袋裏拿出九龍神火罩。

此寶屬于召喚型空間系法寶,可召喚出的器靈。

只要有外物從外面打破這個陣的結界,她自然就能出得去。

九條火龍随着夜昙的口訣自鏡中穿出,那千萬面銅鏡也應聲而碎。

那開陣的紫衣女子見情勢不妙,早早的就走為上策。

夜昙是沒工夫管她了。

她得馬上去确認有琴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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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販妖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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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真的,你會相信嗎?
摩梭族一次離奇走婚,開啓我半輩子不平凡的人生。
千年乾坤盒,亡者不死河。
以實際發生的諸多靈異事件為素材,大量引用鮮為人知的民風民俗,向你展示不為人知的靈怪世界!

大神歪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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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黃埔華,是一名出馬弟子,人稱東北活神仙。 本人專注跳神二十年,精通查事治病,看相算命,代還陰債,打小人,抓小三。 承接各種驅邪辟鬼,招魂問米,陰宅翻新,亡靈超度等業務。 另高價回收二手怨魂厲魄,家仙野仙,量大從優,可開正規發piao! 如有意加盟本店,請點多多支持本書!

靈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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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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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