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颠倒夢境·八
颠倒夢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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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趁着嘲風應付頂雲的空隙,立刻扶住聞人跑上岸邊。
她只覺得左手粘粘膩膩,收回手看了看,指間都是他的血。
“我們得趕快走!”
聞人笑笑:“是啊,比起你,他們不值得浪費片刻光陰。”
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貧嘴。
夜昙也是服了。
只是,讓夜昙沒想到的是,嘲風和頂雲并沒有糾纏太長的時間。
嘲風居然已經徑直向他們的方向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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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陰魂不散啊!
夜昙扶聞人坐在岸邊的礁石上。
“你一個人,能行嗎?”他們很厲害。
“不行也得行啊!”
說完,夜昙化出美人刺,迎上追來的嘲風,和他過起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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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風恐夜昙再使出毒藥,所以也不敢太近她的身。
一時之間,二人暫時能戰得有來有往。
夜昙避開他的長鞭,轉了一圈,裙擺旋成一朵盛放的紫花。
一道白光閃過。
“這是什麽!”嘲風直覺他又中了離光夜昙的陰謀詭計了。
“聞人啊”,夜昙故作誇張語氣,沖着聞人道:“人們常說,只有男人最了解男人。”
而且他們還都是風流的男人。
那肯定更了解了。
“你說說啊,這風流成性的男人戴上了我這帶子,從今以後都不能近女色,可以說,從此刻開始,到死都是冰清玉潔啊,這到底會是什麽感受呢?”
“你說什麽!!!”嘲風也顧不得打架了。
這可是事關他的終生幸福啊!!!
聞人在一旁看得直皺眉。
這痛苦,他仿佛能感同身受似的。
這一刻,他們好像都暫時忘記了追殺的事情。
“嘲風,你聽好了!這是我秘制的獨門法寶,你殺了我的話,這輩子就別想再碰女人了。”
趕來支援嘲風的谷海潮在一邊笑。
他們這位儲妃,是唯恐天下不亂。
“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嘲風的怒視也沒能止住他越來越大的笑聲。
“三殿下,據我所知,你雖然情人無數,但目前呢,也沒有私生子。”沉淵衆人的密辛,夜昙一早就調查得清清楚楚了:“所以呢,即使你坐上了王位。有這法寶約束,也生不出繼承人!到時候還是為他人做嫁衣裳,白忙活一場!”
夜昙也沒有把握,真的就能唬到嘲風,不過試試總沒錯吧。
“不過呢,要是你願意,本公主可以大發慈悲,與你合作。”
嘲風臉色鐵青,夜昙卻并不感到害怕,還在那裏喋喋不休:“到時候本公主生的兒子可以過繼一個給你當義子,繼承你的衣缽,你看可好啊?”
夜昙朝嘲風甜美一笑,嘴裏說的卻盡是讓人心驚肉跳的話。
“離光夜昙!我殺了你!”嘲風腦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已經徹底崩斷了。
他就不相信除了她就沒人能解這勞什子腰帶。
“你來啊!”夜昙還在向他挑釁,“殺了我就沒人幫你解帶子了!”
“大人,不能沖動啊!”谷海潮一邊憋笑,一邊在一旁繼續忠言逆耳。
“我讓你調戲青葵!”夜昙是記仇的:“以後,你休想再碰任何女人一根手指!”
“離光夜昙!”
“怎麽?”
“你……真行!”嘲風恨得咬牙切齒。
這女人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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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為冰清玉潔帶而糾纏不休時,頂雲也追來了。
事情真是越來越不妙了。
“不如,你們比鬥一番,誰贏了,本公主就嫁給誰,可好?
雖然她已經想過後手了,但是,那招能不用還是盡量不要用比較好。
夜昙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哈,離光夜昙,你以為你是什麽人啊?”頂雲露出一抹譏笑。
“嘲風,你去殺離光夜昙。”頂雲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我去殺神識。”
“別,二哥,我可殺不死離光夜昙,還是請您親自出馬吧!”
嘲風在一旁抱臂而立,作壁上觀。
他不會讓頂雲殺了神識,但這離光夜昙麽,死了也好。
看在青葵的面子上,他可以不動手。
但他不可能一直被她挾制。
“二哥,你要小心她的毒藥。”嘲風又補上一句。
“還用你說。”他母後可是叮囑過她的。
上次他母後中了毒,可是用蛇族秘藥才好容易治好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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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今天是魚死網破的局面了。
夜昙轉過身,用眼神示意聞人快走。
“我不走。”聞人沖她搖頭。
即使今日注定要死,他也要和她死在一塊。
怎麽就說不聽的呢!
夜昙很無奈。
他已經受了傷,她又不好再打他。
夜昙在沉淵修煉時,無意之間發現自己能吸收魔氣。
之前她試過吸魔氣提升修為,但那代價就是渾身劇痛。
吓得她趕緊停了。
夜昙懷疑,魔氣吸多了,她也可能有危險。
只是,現在只能用這招了吧。
反正不用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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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話說完了嗎?”頂雲看得很不耐煩。
這對奸夫□□在他這裏上演什麽恩愛戲碼呢:“說完就受死吧!”
“月下!”聞人想要擋在夜昙身前,卻被她一把推開。
頂雲也在此時殺到。
夜昙等的就是頂雲靠近的那一刻。
她猝不及防地跳起來,一把掐住了頂雲的咽喉!
頂雲從未将離光夜昙放在眼裏。
自然是沒想到,只是一瞬間,形勢就立刻逆轉了。
他已經從獵手變成了獵物。
他全身上下的紫黑色魔氣此時開始倒流。
頂雲用盡全力,想要反抗,想要施法保住自己的魔氣,想要脫離夜昙的桎梏。
但随着魔氣的枯竭,他發現,自己竟然連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使勁力氣,只能哆哆嗦嗦地喊出一聲:“救……救命!”
一旁的嘲風和谷海潮見狀不妙,早就溜之大吉了。
緊随其後到來的是頂雲的大将——燭斷山,他想拉開頂雲,沒想到也被那強大的吸力吸住了。
夜昙能感覺到力量正在源源不斷地進入她的體內。
她只是一個輕微擡手,竟能将頂雲提離地面。
頂雲則如一條被漸漸抽幹水分的魚,眼睛都要鼓出眼眶,但還在做着無謂的掙紮。
“月下!”一旁的聞人也被她驚到了,此時終于反應過來,試圖阻止夜昙:“你饒了他吧。”
他有些不忍。
這人看上去已經差不多快斷氣了。
夜昙卻置若罔聞。
此時,她的腦子只有一個字——殺。
今天,她是不可能放頂雲活着離開的。
直到手下之人半天不再動彈,夜昙才敢松開手。
頂雲的屍身随之墜地,軟得像是沒有骨頭。
一切都被吸幹了,就剩下一張幹癟的皮。
燭斷山此時也被吸得差不多了。
他随着頂雲的屍體一同掉落在地上。
如同一條扭曲的蟲一樣,在地上匍匐着想要逃走。
“呵,你不會真的天真到認為我會放你走吧?”
此時,夜昙長發散開,衣衫淩亂,恍若修羅,幾步追上燭斷山。
她的瞳仁被血絲纏繞,嘴角卻微微揚起,露出一個讓人心驚膽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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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踢了踢燭斷山的屍體。
終于死透了。
放松下來後,她身上每一處都痛。
夜昙忍不住地彎腰咳嗽起來,血順着她的咳嗽,從每一個毛孔浸出來,在肌膚上凝結成珠。
一呼一吸間,空氣入肺,如同根根鋼刺。
她剛剛已經努力将魔氣都往四肢上逼了,但五髒六腑還是痛得厲害。
還不止這個問題……
夜昙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
剛剛在河裏,忘川水,她其實不小心喝進去了一點。
應該沒關系吧。
她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記憶有什麽大問題。
其實,夜昙現在渾身都痛,突然就挺希望記憶能夠斷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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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轉過身去,發現聞人正表情複雜地望着她。
啊,忘了還得安撫他。
好麻煩啊!
夜昙忍痛向他的方向走去,留下身後血肉模糊的屍身。
那屍體的臉都變形了,吓人得很。
當然,她自己現在估計也挺吓人的。
夜昙走到聞人跟前,随意地甩了甩長發。
她的發梢和衣服都還在滴着血水。
一身濃紫,在黑夜裏卻看不真切。
“你害怕了?”她勾起嘴角,指尖又撫上聞人肩上的傷口。
也是,嘲風都怕她了。
“害怕的話,我就不扶你了,你自己可以回去的吧?”
也好,這下總不會再來糾纏她了吧!
聞人只是定定地看夜昙,并沒有走。
他取下頭上的發簪,将她四散的長發又挽好。
驀地,夜昙身軀一晃,再也支持不住,倒入聞人的懷抱中。
“月下!”
必須要馬上給她治療。
一陣紅光閃過,聞人将奈河上的桃花船又化作一輛綴着桃花紋樣的馬車。
他将夜昙抱入馬車安置好。
現在,他們該去哪呢。
他們的目标是他,或者是月下?
不管是誰,桃夭閣都很危險,暫時不可再回去。
那能去的只有那裏了……
到了那,再給她治療。
聞人架着馬車準備向缤紛館出發。
此時,一縷月光正巧從雲層中穿出,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上都是血。
她究竟受了多重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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缤紛館。
和桃夭閣一樣,缤紛館也是一個不怎麽正經的地方。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這裏也是聞人的産業。
“公子?”店裏的掌櫃看到他家老板抱了個女人進來,也并不奇怪。
畢竟,他家公子風流名聲遠近聞名。
“快去把我的藥箱拿來。”聞人騰不出手來,又因為擔心夜昙的傷勢,罕見的連說話速度都快了不少。
“還有,把小蝶找來。”小蝶是聞人之前救下的蝴蝶精,她專攻治療術。
“再打些清水,準備一套換洗衣物,要寬松一些的。”
“是。”盡管掌櫃眼神不太好,但此時也看出聞人懷抱的那女子受了傷。
血都滴了一地板。
聞人徑直将夜昙抱入二樓的雅間,放在床上。
自己則坐在床邊,替她把脈。
她脈象遲滞,失血過多,內傷也不輕,好在,暫時還沒有性命危險。
但這皮外傷着實是有些嚴重。
聞人看着夜昙,皺了皺眉。
她手上都是皲裂的傷口,身上其他地方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想來定是因她吸了魔氣,身體無法承受之故。
很快,聞人吩咐的東西便送到了。
送東西來的是個美人。
“琴郎?”
“你來了,快幫我一起幫她治療。”
“好。”
小蝶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女子。
他們家公子找到夢中之人的消息,缤紛館裏的人也都有耳聞。
想必這就是那位讓他們家公子魂牽夢萦的女子了。
二人合力為夜昙治療。
半晌之後,夜昙身上總算不再滲血。
“小蝶,還請你幫她梳洗更衣,再幫月下包紮一下傷口。”
“公子放心,交給我吧!”她當然知道這姑娘對他們家公子而言,有多重要。因此并不敢怠慢一絲一毫。
“多謝,我在外面等你。”
“她怎麽樣了?”聞人在門外等得有些心焦,終是忍不住一把推開門,回了房間。
“公子,月下姑娘身上的傷口我都包紮完了。不過,主要的傷口還是在四肢上,都包上嗎?”
現在氣溫高,說不定會感染的吧。
“我來處理吧,你先退下。”
“是。”
聞人坐在床榻旁邊,小心地撩開夜昙的袖子。
那夏衫輕薄,他動作也輕,只是這一點點的動靜卻依舊讓床上還昏迷不醒的人皺了皺眉。
想是又碰疼了她。
聞人發現,夜昙的手上除了密密麻麻的新傷,左小臂上還有一道蜿蜒的舊傷。
這傷口太多了,包着的确也不是個辦法。
只能看着她,不讓她亂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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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
“月下,你終于醒了!”
夜昙剛睜開眼,眼前還迷迷糊糊的一片,就發現一大團粉色向她撲來。
她本能的就要閃躲。
“啊!”
她只是稍稍一動,就覺得渾身劇痛。
“欸,月下,你先別動!”
聞人語速到底慢了點,沒趕上夜昙的動作。
月下?
誰啊?
夜昙的确不敢再亂動了,只有一雙眼睛還在滴溜溜地轉,試圖看清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聞人陪了她将近一天一夜,看到她醒來,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他俯身對夜昙耳語:“別怕,現在我們很安全。”
不待夜昙反應,又接着問道:“傷口還疼嗎?可千萬別再亂動了,否則傷口會裂開的,知道嗎?”
“哦。”
“對了,你餓了嗎?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你想吃什麽?”
“我要吃肉。”夜昙昨天晚上只吃了幾塊糕點,喝了壺酒,此時感覺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現在最忌油膩,我去給你做點別的,你等着。”聞人還是不放心她,再三叮囑道:“千萬別動。”
“知道了!”這一身粉的男子長得倒是挺好看的,怎麽這麽啰嗦,“你快去吧,我餓死了!”
等聞人離開後,房間裏又只剩下了夜昙一人。
她只能瞪着帳頂思考。
現在究竟是個什麽情況呢?!
她腦袋裏暫時一片空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裏是哪裏。
就知道渾身都很痛,肯定是受了很嚴重的傷。
剛剛那個粉衣服的人肯定是認識她的。
要不要告訴他自己失憶了呢?
看他這态度,一定和她有什麽關系。
而且,依她看來,這人八成是喜歡她。
不然剛剛幹嘛這麽緊張呢?
不會是她夫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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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思來想去,還是做了碗瘦肉粥。
這也算符合月下的要求了吧,畢竟,粥裏面還是有肉的嘛!
只是,粥雖然煮好了,但他也不知道怎麽喂她吃。
讓她坐起來,怕是也會讓傷口重新崩裂。
“月下,要不,你還是再忍忍?”
“月下是誰?”夜昙還是決定問問清楚。畢竟她現在這個樣子,即使不說,大概也瞞不了多久,“你又是誰?”
“我聞人吶!月下,怎麽,你不記得了嗎?”
聞人有些震驚。
“我應該記得什麽啊?”
“你等等,我先給你把把脈。”
聞人将指尖覆上夜昙的手腕。
這脈象,分明比昨日好多了。
她恢複的速度還是不錯的。
他不能确定,這失憶昨天那傷的後遺症導致的,還是因為受了驚吓,或是其他什麽原因。
“你叫月下。”
“這我知道了,我們是什麽關系?”
“你……是我……”
愛人?情人?
可是,她都不是。
目前還是他一廂情願。
聰明如夜昙,看見聞人猶豫,她基本明白了眼前是個什麽情況,因此也不甚在意。
“哦,我知道了,我是你相好的,對不對。”
“……是。”
既然她自己都這麽認為,那他所性就順水推舟吧。
聞人打開扇子搖了搖,稍作掩飾:“月下,你是我未過門的夫人。”
“哦?”夜昙其實并不怎麽相信他的話,只當又是男人的甜言蜜語。
“我渾身都好痛啊!夫君,敢問究竟是誰傷的我?”
等等,不會就是他打的吧!
夜昙有些警覺。
一旁的聞人卻還在愣神。
“你老實交待,我這傷,真的不是你打的?
“啊……不是啊,你怎麽會這麽想!”
他像是那種人嘛!
再說了,
他怎麽舍得啊。
“是沉淵族的人打傷了你。”聞人沉浸在夜昙喊的那聲“夫君”中,有些恍惚,“不過,月下,你放心,打傷你的人都死了,現在我們在缤紛館,這裏很安全。”
“沉淵族為何要追殺我?”
“這……我着實也沒有頭緒。”他真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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缤紛館?
夜昙這時候才發現,這房間還是挺符合這個有些騷·氣的名字的。
這房間裏還浮着粉色的鲛绡泡沫,在月色的映襯下,透着點銀光。
若不是中空透明,倒是真有點像一串串粉色的珍珠。
好像是挺落英缤紛的。
“那些泡泡,是哪裏來的?”
還能浮在空中。
真的很神奇。
要不是現在她不能動,也想摸摸看。
“這是忘川旁的鲛人孕育貝殼時用來包裹珍珠的,我之前幫過她們,她們送我的。你喜歡嗎?”
“嗯。”
這房間是缤紛館裏最好的,他當時急着給她療傷,也沒想到裝飾什麽的。
沒想到她也會喜歡這種粉色的裝飾。
只是,比起這房間的裝飾,眼下她的肚子才是最要緊的。
夜昙又試了試,她還是坐不起來。
渾身都劇痛無比。
她只能向聞人求助。
“夫君,那個……我好餓啊,我想吃飯。”不能再忍了,今天她一定要吃。
“我給你煮了粥。”不僅要吃飯,她待會兒還必須喝好幾種藥呢。
“所以,我就是在問你,我要怎麽吃?”夜昙沖他翻了個白眼。
“要不,你還是扶我起來吧!“反正總是要挨那麽一記痛的。
“不可。”她這傷,起碼還得再等一兩天才能起身。
“我不管,我要餓死了!”
“那……月下,得罪了。”
看着聞人自己喝了口粥,夜昙還以為他是故意要刺激她這個病人。
“等等,你幹嘛喝我的,你都喝完了我喝什麽啊!”
沒等夜昙抗議完,聞人便低下頭,又将口中的粥喂給了她。
“好喝嗎?”
“還行吧。”
這臭流氓,居然乘機占她便宜。
夜昙被聞人猝不及防的喂飯方式搞得有點臉紅。
“那……還要吃嗎?”
“……要。”
算了,反正也是她相好,就讓他占點便宜吧。
還是填飽肚子要緊。
吃完以後,夜昙才發現,她明明可以問他要糕點吃的啊!
傷口痛得她腦袋都不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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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喝藥了。”
方才喂她喝粥的時候,她都有乖乖張嘴,現在要喂她喝藥了,倒是不肯張嘴了。
真是可愛。
聞人笑了笑,唇貼着她并不離開,只是用手輕輕在夜昙頸間撓。
“你……”
夜昙忍了會兒,終究忍不住,想開口罵人。
卻被聞人抓住時機,給她灌了口苦藥。
她只能先乖乖咽下去,才能張嘴罵人。
“你等着!”
等她好了,一定要打他一頓!
他們倆費盡心機,為了一碗藥戰鬥半天。
喂完藥,都過了将近半個時辰。
“張嘴。”
“又幹嘛啊!”夜昙沒好氣,“不是已經喝光了嘛!”
聞人又趁機喂了個蜜餞給夜昙。
這下夜昙不鬧騰了。
夜昙在那砸吧嘴,吃蜜餞吃得很開心。
聞人盯着她的唇,有些心猿意馬。
反正……親都親好幾回了。
那不如就……再親一會兒。
“唔……”
他俯下身,去搶她嘴裏的蜜餞。
夜昙沒防備,一下就被他得逞了。
只是,他明明都搶走了,又送回來給她。
這該死的花蝴蝶,顯然是在玩她呢!
夜昙本來想發作的,但一想在自己能動之前,還得靠他照顧,就忍了下來。
而且,她發現,這麽吃,好像也別有一番滋味的。
直到蜜餞只餘一點甜味,聞人便又從夜昙口中将那核順走,又用舌尖卷走她唇角的藥漬,最後用手絹幫她擦了擦嘴。
“月下,早些睡吧。”
“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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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要不要去通知月下姑娘的家人?”過了一天,缤紛館掌櫃的終于看到自家公子從二樓雅間下來了。
“不必了,你下去吧。”
“是。”掌櫃的會意,順從地退下。
這月下姑娘的事,在缤紛館上下早就都傳遍了。
嗐,他家公子的私心簡直昭然若揭嘛!
鬼使神差的,聞人并沒有立刻找人去通知青葵。
他想,就再等一天。
一天也是好的。
一天之後他就派人去通知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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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日,夜昙感覺自己稍微能動動了。
她再也不用跟昨天那樣,一動不動,只能任人宰割了。
今天,她說什麽都得自己坐起來。
出血就出血吧!
“月下,你別急,我來幫你。”聞人也知道,夜昙是等不及的。
好容易避開傷口将她扶起,又趕緊在她背後塞上一個軟墊。
夜昙緩了一會兒,直到感覺沒有那麽痛了,開始打量眼前的聞人。
這人說是她夫君來的。
她到底是怎麽會看上這麽個花裏胡哨的人?
難道只是因為臉?!
還真別說,那也是有可能的。
夜昙對自己有着相當準确的認知。
但是……到底是不是他打的自己,他說的那些是真是假……
她可都還沒确認呢!
“聞人,我問你,你真的是我未來夫君嗎?”
“……是啊。”反正他并沒有娶她姐姐的打算。
“那……你可有問婚書為證?”
“婚書……自然不可能随身攜帶,我放在老宅裏了。”聞人又怎麽會被夜昙輕易問倒,“月下,咱們的婚書,自然是好好存放在家中正堂,輕易不能拿出來的。等你日後身子大好了,咱們再一起去看。”
雖然夜昙看得出聞人有敷衍之意。
但無奈,他大道理一堆,讓她無法反駁。
“月下!你別勉強了!”見夜昙又要亂動,聞人忙想阻止。
他沒想到是佳人主動投懷送抱。
“你別動,讓我抱一下。”
他身上的味道,讓她覺得很熟悉。
但熟悉裏有透着一股陌生。
她總覺得應該是更純粹些的味道,現在聞起來……
太香了!
但這香,卻又不讓人覺得膩,反而讓她的瞌睡都醒了。
也有可能是痛醒的。
就這麽一個簡單的擁抱動作,就疼得夜昙渾身發抖。
她手腕、手臂上又滲出了些血珠。
夜昙裝作無事發生,只是趁機把血都擦在聞人後背的衣服上,然後任聞人又将她扶回到靠墊上。
“那……我們之間有沒有?”她咬了咬唇,繼續發問。
“有沒有什麽?”
“哎呀,就是那個嘛!”夜昙其實是有些信了聞人的說辭,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對他很熟悉,一點也不抗拒他的各種親昵動作。
“這……朝思暮想,情到濃時,情不自禁,那……自然也是有的。”
女子都看中這個,雖然月下不一樣,但自己這麽說,也沒有什麽壞處,說不定還能讓她對自己再多生出些情愫來。
“既然如此,那,你說說看,我身上,都有什麽特征……”
“呃……”讓聞人沒想到的是,這居然還是夜昙的套路。
疑心還真是重。
有沒有他自然是不知道。
等等。
“你左手小臂處,有一傷疤。剩下的……也沒什麽特別的了。”
那就賭一把吧。
若她懷疑,他也可推說一次兩次,天黑看不清楚。
其實的确是沒什麽特別的。
就算是有,她現在動不了,也确認不了。
姑且信他。
想到這裏,夜昙便換了個話題。
“聞人,這裏到底是哪裏?”
“這裏是缤紛館。”
“哦。”這個他之前說過了。
聽起來就不像是個正經地方。
“為什麽這裏不管白天晚上都這麽吵啊?”
“這裏是酒樓,自然是一日三餐都會忙碌。吵到你了?那……我讓掌櫃的歇業幾天。”
“不用,賺錢要緊,賺錢要緊!”
夜昙暗暗懷疑,這缤紛館可能是個類似青·樓的所在。
怪不得聞人三番兩次,都不肯正面回答她,現在還推說是什麽酒樓。
——————
“聞人,我要洗澡!”夜昙終于爆發了。
算上她之前昏迷的日子,天知道她到底躺了幾天。
這大夏天的,尤其是她這相好的還每天都打扮得非常精致,襯得她覺得渾身難受。
“月下,你現在不能洗澡。”
“我不管,我今天說什麽都非要洗。”
“你再忍忍吧!這樣,我先給你洗個頭好嗎?”
小蝶送來了一大桶水。
“你躺下來。”聞人抽去夜昙頭上幫她固定發髻的發簪,“慢點。”
“哦。”
聞人扶着夜昙的腦袋,将她的青絲撈在手中,緩緩浸入盆中,又給她抹了不知道什麽。
反正夠香的。
“你多給我用點啊!”夜昙枕着他的腿發號施令。
“啊啊啊,為什麽就沒有一種法術,随便念念就能夠讓人變幹淨啊!”
聞人一邊給那她洗頭,夜昙一邊在那哀嚎。
“月下,我已經在水裏給你加了香粉,洗七天之後,香氣就能浸入肌理。可使人體留香,二十年不散。若待出汗時,香可引蝶。”他自然知道女孩子在意什麽。
“真的能引蝴蝶嗎?”夜昙一向喜歡稀奇的東西。
“這香是小蝶贈的,是蝶族的秘方,用了以後,你整個人都會香噴噴的,蝴蝶都圍着你。”聞人一邊替她沖洗發上泡沫,一邊笑答。
那也只是香而已嘛,她還是想洗澡啦!
——————
夏季雷雨多,蚊蟲也多。
此時,窗外正暴風驟雨,電閃雷鳴。
房內,聞人側躺在床上,為夜昙打着扇。
見她已經睡熟了,他便也躺下來。
聞人盯着夜昙看了一會兒,驀的用扇子掩住了兩人的臉。
扇面之下,他将唇輕輕地附上她的。
只留下外側的“山河表裏”幾字在暗夜之中輕輕搖曳。
表裏本來不一。
他又不是聖人。
從心所欲而已。
他自然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有些尴尬。
但是,從古至今,女子和離再嫁的不是沒有,其中還有些最後嫁了皇子,當了皇後又當太後的。
姐妹共事一夫的,姐姐死後又娶妹妹續弦的事情,更是平常。
既然他已經知道了,和她姐姐的婚約是個錯誤,那就不能一錯再錯。
應當及時挽回,才不至于又生造出一對怨偶來。
在他看來,這也不是什麽很嚴重的事情,無非是費些周折,總能解決。
只是,月下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就是想不明白這個道理,非要把他和她姐姐湊在一起。
現下,她失憶了。
他每日都想,等明日,就派人去傳信給她姐姐好了。
于是,日子一天天過去。
過了一天,他便又貪求多一天。
漸漸的,他開始覺得,只要他不說,也沒有人知道。
他愛她,所以想一直跟她在一起。
——————
夜昙剛好一點,就迫不及待地下床。
她的傷是在漸漸地好轉,但暫時她的活動範圍仍然被限制在房間裏。
聞人日日都陪着她,見她悶了就給她彈琴,或者為她作畫,和她下棋。
“哎呀,夫君,我不喜歡這些。”
夜昙對這些附庸風雅的事情,是一點也不感興趣。
“啊……對不起。”
他不該以己度人的。
“那……月下,你喜歡什麽?”
“你會打葉子牌嗎?”不是要做她夫君嗎,居然連她的喜好都不知道,真是不合格啊。
看來有必要好好調教一下。
“我不會。”
看到夜昙露出一個失望的表情,聞人忙道:“……我可以學的,我學東西很快的。”
“那你過來,打一打就會了,我教你。”
“慢着慢着,雖然是玩玩的,咱們也該有個賭注吧~”
“月下想賭什麽?”
“我們就賭……”
夜昙接連觀察了好幾天,這缤紛館裏是夜夜笙歌。
白天相對安靜些。
而且這樓裏住着好些姑娘,都是到了午後時分才起,忙到後半夜才睡。
說這不是秦樓楚館,誰信呢!
至于她的身份麽,她也仔細想過了。
這聞人既然是這裏的老板,那就是個拉·皮·條·的。
月下,一聽就是個花名。
她這麽姿容絕代的美貌姑娘,應當是有一個非常凄慘的身世,肯定原先就是這樓裏的姑娘,不是家道中落後被發配到這,就是被爹娘賣到這裏。
然後因為天生麗質難自棄,就被這裏的老板看上了。
所以她迫于他的淫威,不得不當他的相好的。
他還騙自己,說會娶她,其實根本就拿不出婚書。
一直都是在敷衍她。
至于她為什麽會受傷,那肯定是有別人看上了她。
哎,都怪她太有魅力了。
夜昙越想,就越覺得,應該就是這麽回事。
“如果我贏了的話,你得給我看看我的戶籍冊子。”
“怎麽突然想起來看這個?”他哪裏會有她的文書。
“我不管,你今天必須給我看”,夜昙開始耍賴:“我說,你到底有沒有給我贖身啊?”賤籍可是什麽都不能幹的呀。
“欸,月下,你聽我說,你不是啊……”聞人難得有些尴尬,怎麽就談到什麽贖不贖身了。
而且,這裏也不是青·樓好嘛!!!
“啊……”
夜昙突然之間,就感到頸部一陣刺痛。
“月下!”聞人見狀,趕緊将她抱回床上:“你還好嗎?就說你不能這麽快下床的。”
“我……好難受……”夜昙捂住脖子:“聞人……我喘不上氣。”
她感覺要窒息了。
“月下,你撐着點!”
聞人把她脈搏,卻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他把她抱在懷裏,眼看着她難受得不行,卻束手無策。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他覺得自己的心也仿佛被撕裂一樣。
他們都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會這樣。
聞人只能先嘗試将夜昙抓着脖子的手拉下來。
“月下,你先松開,聽話……”
不管松不松,她都感覺到喘不上氣來,好像有人掐着她脖子,而且不光是窒息,還有另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劇痛。
她不會就這麽死了吧!
不知怎麽的,夜昙忽然就覺得又能喘上氣來了。
她松開手,伏在床上,大口喘息。
聞人忙檢查她的脖頸,上面都是被她自己抓出的血痕。
“月下,你還好嗎?”聞人将她抱在懷中,輕撫着她的背,替她順氣。
夜昙身上的傷口不算多,稍微好些。
她看上去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但此刻夜昙也沒力氣罵人。
喝完了聞人遞過來的茶,她還是沒有完全從那種窒息的感覺中緩過來,渾身都沒力氣,只能任由聞人抱着,給她頸部的傷口上藥。
“哎呀,癢!”他的動作太輕,反而搞得她癢兮兮的,“拿過來,我自己塗!”夜昙想搶過聞人手上的藥膏,卻被他躲過。
“月下,你不要亂動,馬上就塗完了,待會兒記得不要用手亂抓,知道嗎?”
“……聞人,你老實跟我說,我不會是得了什麽絕症了吧?”
若不是絕症,她怎麽會突然這樣,搞得和心疾發作一樣。
“你說吧,我還有多久好活?”
不然的話,他幹嘛要對她這麽溫柔。
夜昙把眼一閉:“你放心,我能承受!”
“月下,你想哪裏去了。”
雖然他也解釋不了,她怎麽會突然會有這種症狀,但顯然,她的身體現在正在好轉當中。
“月下,你別怕,沒事的,你不會死的。”聞人讓夜昙靠回床上,又給她掖上被子,溫言安慰道。
本來是可以給她請幾個名醫來看病的,但他怕走漏了風聲。
雖然那夜追殺他們的人都死了,但誰也不敢保證,還會不會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