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颠倒夢境·二十一·金枝玉葉

颠倒夢境·二十一·金枝玉葉

沉淵。

“你居然還敢來?”頂雲雖然聽說離光夜昙打敗了烏玳,但他本就對烏玳不服,自然也沒有把單槍匹馬闖入沉淵的這個公主護衛放在眼裏。

況且,玄商神君這次上門,根本就沒有自報家門。

簡直是不講武德。

“本君乃天界司星的仙人,偶然聽到離光氏夜昙公主所許之願。她想脫離苦海,退掉沉淵這門親事。”

沒辦法,為了不過多激化矛盾,少典有琴只能含糊其辭:“本君對夜昙公主的遭遇頗為憐惜,故此特來沉淵,為她實現願望。”

“大人,我們不出手嗎?”谷海潮看向身旁的嘲風。

若是能除了神族,好歹也算是一件戰功。

嘲風顯然并不打算出頭,只是抱着手臂站在距離少典有琴很遠的地方。

“出手對我們沒有什麽好處,不如隔岸觀火。”

當日那女人,到底是不是夜昙公主,還兩說呢。

此時,神族又故意來破壞沉淵與離光氏的婚約,恐怕是有意挑撥兩族關系,好讓人族徹底臣服于神族。

這樣一來,他們沉淵族在四界的地位,肯定又要降低不少。

這個公主的護衛,他看不出深淺。

還是讓頂雲他們先去當炮灰試探試圖吧。

“你不是昙昙身邊那個侍衛嘛?”烏玳接到消息,也沖了過來。

雖然烏玳的腦子是笨了點,但是他不瞎,“昙昙是本煞将來的沉淵王妃,你竟敢對她有不軌之心!”

此時他終于反應過來了。

“昙昙是我的,你這等人永遠不配肖想。”

烏玳現在只知道眼前的這個侍衛是神族,卻不知道他姓甚名誰。

“配與不配,恐怕不是你能評判的。”少典有琴面無表情地說着讓烏玳氣得七竅生煙的話:“公主說了,你是她的手下敗将,她不願意嫁予你。”

“入鄉随俗,本君知道沉淵的規矩。此事不涉及任何神族、人族與沉淵族的恩怨。若沉淵族執意不肯退婚,勝了我即可。”少典有琴将烏玳的臺詞搶了。

“欺人太甚!那你便吃我一刀!”烏玳早就恨得牙癢癢了。

——————

“厲王,神族禍亂我沉淵之心不息。”接到消息匆匆趕來,正于一旁觀戰的沉淵王後本來是想讓頂雲來出這個頭,贏些名望的。

但是,當她看到烏玳被打得趴在地上起不來的時候,立馬改了主意:“若你再不出手,怕是要讓神族恥笑我沉淵無人了。”

“區區神族小兒,不知天高地厚。”炎方是被英招請來的。

沉淵厲王。

是天下一霸。

也是地獄惡鬼。

————————

九霄雲殿。

玄商神君一出手,就狠狠地打了沉淵族的臉。

憑他一人之力,就能抗衡厲王和三位王子,于天界,是一個極大的好消息。

少典宵衣自然是非常滿意。

只是……

“有琴,你行事一向都有分寸”,神族安插在沉淵的探子已經将消息傳回了天界,“朕聽說,你前些日子帶離光氏的公主前往沉淵了?”少典宵衣臉上的表情很是微妙,讓人看不出喜怒:“雖然青葵公主是你的天妃,但是私自相會,到底不妥。你應當顧及神族名譽。”

探子呈上來的密報裏只寫了離光氏公主,并未寫沉淵儲妃。

只因當日事發以後,沉淵衆人都在暗暗懷疑夜昙的身份。

少典宵衣也沒想到,這公主是離光夜昙。

“父帝,兒臣……沒有帶青葵公主去。”

他不能連累青葵公主的名譽。

“你還不承認,所有人都看到你帶着個離光氏的公主。”少典宵衣是絕對不會容自己身為天帝的權威有損的,“你這次不也是為了她妹妹的事情才去的沉淵嗎?”

少典宵衣以為,為離光夜昙退婚是離光青葵的請求。

剛開始的時候,他的确因此對離光青葵生了許多不滿。但不管怎麽說,想到這件事最終打了沉淵族的臉,維護了神族四界之首的榮光,少典宵衣便釋懷了不少。

“……”

少典有琴的确是百口莫辯。

他不能做過多辯解。

因為他一點都不想讓父帝知道昙兒的事。

好在,這事也只在沉淵內部發酵。

雖然少典有琴并沒有說自己是誰,但在他打敗了沉淵厲王後,沉淵衆人心中,自然也都跟明鏡似的。

然而,厲王卻下令沉淵衆人不準再提此事。

畢竟,被神族打敗,并不是什麽光彩到值得大說特說的事情。

“天帝……”天後聽到了消息,急急地趕來九霄雲殿。

“有琴這次雖然有些魯莽,但結果是好的,你也不必如此苛責他。”

霓虹自然是要為兒子求情的。

“功是功,過是過。”

“天帝若是抓住這件事不放,對有琴和青葵兩個孩子,還會影響神族的名譽”,霓虹自然知道少典宵衣最在意的是什麽,“不是嗎?”

于是,沉淵之事最終的處理結果,以玄商神君在雷霆司裏禁閉七天作結。

這事,畢竟是神族上門挑釁在先。

這麽處理,也算是在面上給了四界一個不鹹不淡的交待。

——————

朝露殿。

夜昙正睡在梁上。

她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每晚睡眠質量都不錯。

突然,她被門外的一陣響動驚醒。

“昙兒”,有一女聲在門外響起,聽起來很是焦急:“昙兒,你快開門!”

是青葵。

夜昙急忙從房梁上飛下來,打開朝露殿的門。

“姐姐,你不是在離宮嗎?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昙兒,你快跑吧!”

青葵扶住夜昙的肩膀,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她難得這麽着急。

急得都沒空去過問夜昙主動向沉淵退婚這件事。

“到底出什麽事了?”

“東宮出事了。”

“!!!”

青葵和夜昙已故的母親李氏,出身趙郡。

趙郡李氏,乃高門望族,與離光氏的聯姻,更多的是代表了政治利益。

而這些年,李氏一族,通過政變,取代了原本的皇族,于離光氏北境建立了齊國。

離光旸顧念舊情,未立新後,可北齊的皇帝顯然不是這麽想的。

因為兩國在邊境上的沖突,時有規模不小的戰争。

青葵是長公主,現在的東宮太子是貴妃所出,尚且年幼。

“姐姐,你先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昙兒,我與父皇在離宮時,父皇總是咳嗽不止。我為父皇開藥調理,但父皇因為心憂與北齊的戰事,還有你的事,病情就一直反反複複。丞相便建議找個巫醫看看。他向父皇推薦了一個叫江齊的巫醫。誰想那個江齊的向父皇進言,說……”

“說什麽?”

反正不會是什麽好話。

“說是皇宮之中有‘蠱’的妖氣,如果不加鏟除,父皇的龍體就不能安康。在祈神儀式結束後,他居然對父皇說,神旨中顯示,朝露殿和太子宮中有人行蠱毒巫術。這很明顯就是在針對你和太子。”

自古以來,巫蠱之事,牽連甚廣,相連及誅者百餘人都是常事。

青葵聽到以後,便知道事情不妙。

和離光旸回宮之後,她便馬上來了朝露殿。

“現在江齊正以做法為名,要求搜查後宮,鏟除那些不幹淨的東西。”

“父皇他信了?”

“父皇是不信的”,青葵也不好直接說離光旸的不是,“但礙于丞相,還有朝臣……昙兒,父皇他是有苦衷的。”說着,她拉起夜昙的手,“衛士正在搜查東宮,那裏現在可能連個放床的地方都沒有了。他們還搜出了偶人和符咒……”

“他們搜完了太子宮,就會到你這來了……”沒等青葵說完,外邊便傳來了喧鬧聲。

已經有兵馬圍住了朝露殿。

————————

夜昙拍了拍青葵的手,安撫了她後,便打開了朝露殿的門。

“喲,今天是什麽日子,這麽多貴客居然屈尊駕臨我朝露殿。”

“公主,我們奉陛下旨意,搜查後宮。”為首之人正是江齊,“公主,得罪了。”

“既如此,你們自便。”夜昙也不多加阻攔。

畢竟東宮都已經被搜了,她還能攔得住他們嗎?

“江大人。”一侍衛将兩個偶人還有幾張紙片遞給了他。

“公主,你還有什麽要辯解的嗎?”

夜昙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江齊手中的所謂證據。

一個尋常的木偶,還有一個紫色的布偶。這兩個偶人上面都紮着一排針。

一個寫着“離光旸”的名字,另一個寫的是“離光青葵”。

還有幾張符紙,上面寫着一堆看不出意思的咒文。

咒語是夜昙之前寫下來用來練習法術的,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被認為是咒文。

偶人……

一定是他們去沉淵那會兒放的。

“拿過來。”此時,離光旸由內侍攙扶着,姍姍來遲。

因為巫蠱之事,他已經心力交瘁。

他的身後還跟着離光赤瑤。

離光旸拿起偶人細看。那木偶的形制與東宮搜出的一模一樣。

“陛下,太子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理應廢黜。公主以巫蠱祠祭祝詛,大逆無道,應枭首于市。”不等暾帝出聲,離光赤瑤便率先發難。

夜昙冷笑一聲:“赤瑤老狗,你可真會血口噴人啊。”

她真的不明白,這人到底跟她什麽仇什麽怨。

夜昙死死盯住離光赤謠,目光漸漸陰狠:“赤瑤老狗,我要是用巫蠱咒人,第一個咒死你十族。”她氣到完全忘記自己也在十族之內。

離光赤瑤一副公正清明的樣子,并不理會夜昙語氣陰森的威脅:“陛下,前方戰事焦灼,如今後宮又起波瀾,還請陛下早做絕斷,以安衆臣之心,黎庶之心,天下之心吶!”

“你……真的……”離光旸盯着手中的偶人,要說夜昙詛咒青葵,他是不相信的。

但是,要說夜昙詛咒他……

那也是有可能的。

畢竟,他雖然将自己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視作一種保護,到底也知道自己做得過分。

“父皇,昙兒她是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

青葵趕緊跪下。

“巫蠱一事,疑點衆多,還請父皇明察。萬不可聽信小人之言,廢黜太子,冤殺公主,動搖國本。”說完,她朝離光旸重重一叩首。

“姐姐,你沒必要求他。”求他就會有用嗎?

“離光旸,赤瑤老狗的胡說八道你也聽信!居然還真相信巫蠱能咒人,你們真是一對昏君佞臣,簡直是絕配啊!”

“你放肆!”

父皇都不叫了,她居然敢公然叫他名字,還當着他的面罵他是昏君。

離光旸本來試圖息事寧人,卻被夜昙的言語氣到血氣上湧。

“史筆如刀,父皇,你就不怕到時候後人給你拟一個‘昏’的谥號嗎?”

夜昙說着,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木偶,使勁将那木偶上的銀針往裏再戳了戳:“父皇,怎麽樣,你有感覺嗎?”

說罷,她又拿過那寫着青葵名字的紫色布偶,越說越大聲:“父皇,朝露殿裏,連塊能當抹布的多餘布料都找不出來,你真的覺得我能找到這麽塊布去縫這玩意。”雖然說現在少典空心送了她很多神族的衣服。

夜昙此時已經怒火中燒,早顧不得其他。

她心中,是常年以來積聚的,對離光旸的怨氣。

“再說了,如果你們還有腦子可用的話,請你們想想,我能縫得這麽好嗎?”

她連繡花都不會。

“朝露殿有侍奉我的宮女幫我縫嗎?”

此時,夜昙突然瞥見了那紫色的人偶上,竟然有一處淡淡的血痕。

紫色的布料上的血跡……

這布好像真的是她衣服的料子。

這麽說,這事可能與尚衣局負責浣洗的宮女有關。

但是此時,夜昙卻沒有開口讓離光旸去查證這一疑點。

她還記得,自己當初告發青葵宮人私通之時,離光旸是個什麽态度。

“不過,我的話,父皇你大概是一句都不會相信的吧!”

“你還有臉說,離光氏的臉都給你丢盡了!”

夜昙的話,離光旸其實是信的。

尤其是她說的,不會女工這件事。

“你看看你自己,哪有一點公主的樣子?”離光旸恨鐵不成鋼。

“呵,我當然沒有”,夜昙冷笑一聲,“父皇你什麽時候真的把我當作公主了?”

放眼其他國家,還有誰家的嫡公主過成她這個樣子的?

他又不把她當作金枝玉葉,憑什麽就還要要求她像公主。

“父皇,算我求你了,你要是還念及父女之情,就幹脆把我貶為庶人,然後放我離開皇宮好了。”

“你!”離光旸指着夜昙的手在顫抖。

他覺得自己今年被氣的次數要遠遠超過往年。

“怎麽了,我不當了還不行嘛?哪有強行讓人當公主的”,夜昙越說越激動:“這個公主誰愛當誰當,我不稀得當!父皇你要是擔心沒人去和親了,那你随便封一個想當的人,給她一堆錢財,再讓她去嫁了不就好了!”嫁假公主本來就是常有的事情。

夜昙不提這茬還好,提起來離光旸就更生氣了。

“你還讓神君去沉淵給你退婚!”離光旸簡直怒不可遏。

“我沒有!”

什麽神君,她根本認都不認識好嘛!

“你還不承認!”

“行,我承認。退婚就是我的意思。”你一句我一句的針鋒相對中,夜昙心裏的怒火自然就越燒越旺,“不就是認錯嘛,反正你一年要逼我認錯幾百次,也不差這一次了!”

“哦”,她怒極反笑,“我知道了,今年快結束了,父皇你還沒有聽夠我認錯”,說到這,夜昙深深吸了口氣,向離光旸大聲吼道:“那父皇你聽好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夜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你不當沉淵儲妃,不當公主,你到底想幹什麽!”

這個宮禁裏都能隐隐約約地聽到離光旸的咆哮聲。

“當公主,你別笑死我了,公主就是你上貢給沉淵,還有神族那些諸多貢品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夜昙望着還跪在地上的青葵,有些悲從中來:“父皇,這會兒我不是沉淵儲妃了,随你把我上貢給北邊的齊國,還是南邊的楚國,都随便你!”

“昙兒,你不要說了”,青葵在一旁苦勸:“父皇他是擔心你。”

“姐姐,你別再傻了!他擔心的是離光氏皇族的顏面,我這個公主算什麽啊?你別再求他了,要殺要剮都随他的便。歷史上殺公主的皇帝有很多,也不差他一個。”

說實話,她孤身一人,宮裏也沒人可以被連累,一點都沒在怕的。

夜昙這句話真的太過了。

離光旸氣得全身顫抖,跟她同歸于盡的心都有了。

“來人,把她給我帶下去……”

離光旸本人并不是對巫蠱有什麽迷信。

但他沒辦法應付朝堂上,以離光赤瑤為首那幫大臣的悠悠衆口。

“父皇,不可!”

青葵也顧不得什麽儀态了,直接撲過去死死抱住離光旸的腿:“父皇若要殺昙兒,青葵也不能獨活。還請父皇考慮人神兩族的婚事。”

“……”青葵的話終于讓離光旸昏亂的頭腦恢複了一些清明。

“來人,把這個逆女給我押入天牢,擇日再審!”

“別碰我!”夜昙甩開了前來按住她的衛士,“我自己會走!”

天牢她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路過青葵的時候,夜昙蹲下身,将她扶起,并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道:“姐姐,給我洗衣服的宮女,拷問她的話,或許能得到些什麽。”

說完,她又将手中紫色的布偶遞給了青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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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

“起來。”

“幹嘛!”夜半三更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啊!

“大人有話要問你!”

“……”

“公主。”座上之人正是江齊。

“江大人,是誰下旨讓你審我的?”

“公主,是誰讓我來審你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說出全部的事實。”

看來不是離光旸。

多半是離光赤瑤。

“事實?”

“正是。”說到此處,江齊笑了笑。大牢之中,燭火的顏色也透着幾分莫名的詭異,映得他的臉又多了幾分猙獰的色彩,“公主可是記不清了?不必擔心,本官可以幫你回憶回憶。”說着,他向身邊人耳語了幾句,那侍從便将一張紙遞到了夜昙的面前。

夜昙接過那紙。

果然不出她所料。

是供詞。

“你說是東宮指使我幹的?本公主是小孩嗎?還需要聽另外一個小鬼頭的話?”這證詞怎麽看怎麽覺得離譜。

讓她自己來編,恐怕都編得比這合理。

看來離光赤瑤最終的目标還是東宮,而她,不過是順帶的罷了。

“本公主要是不簽,你準備怎麽樣?”她怎麽可能乖乖聽話。

“公主,你是聰明人,要明白自己的處境。”在江齊想來,夜昙是甕中之鼈,他有一百種方法讓她畫押,“我勸公主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吧。”

“本公主……”

她當然明白,一清二楚。

“不簽!”

“既如此”,他給過她機會了,“公主就莫要怪江齊了。”

江齊一聲令下,好幾個獄卒就拿着個竹排拶子要過來按住夜昙的手。

只是片刻之後,他們便都被美人刺給打飛了。

“憑你們也想抓住本公主?”夜昙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本公主對付不了沉淵的人,難道還會對付不了你們嗎?”經過沉淵那會的修煉,她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修為增強了些。

“要是你們認為本公主真的會任人欺淩,那你們就錯了。”夜昙踢了踢昏倒在地的江齊,揚長而出。

又回到了之前常住的那間牢房。

待在哪裏不是待呢?

她還要等着青葵幫她洗刷冤屈呢!

——————

“昙兒。”

夜昙只在牢裏待了一天多,就聽到青葵在門外喊她。

“姐姐。”她用手扒住門縫,“怎麽樣了?”

“昙兒,父皇已經下旨放你了。”青葵說着,便示意周圍的獄卒開門,“江齊他們妄圖陷害東宮的事情,也已經敗露了。”

“我就說嘛,問題是出在浣衣局的宮女身上,對吧!”夜昙還陶醉于自己的英明神武中。

“昙兒,是姐姐對不起你。”青葵握着她的手,忍不住開始落淚。

“姐姐,你哭什麽啊?”夜昙連忙伸出手給青葵擦眼淚,“我沒事啦!”

“昙兒,我聽說,是玄商君向父皇澄清了巫蠱咒人之事純屬子虛烏有,還治好了父皇的病”,青葵用自己的手絹擦了擦眼角,“而那個用布偶陷害你的宮女,原本是我宮裏的人。”說到這裏,青葵又忍不住開始落淚:“其實就是當初你揭露的那個與侍衛私通的宮女。你與我說了後,我就将她發落到浣衣局去了。沒想到,她卻因此嫉恨于你。”

青葵很少生氣,但此時也不免怨怼起來。

要報複也應該報複她才是!

“昙兒,都是姐姐沒有處置好”,青葵撫開夜昙額前碎發:“連累你受此牢獄之災。”

“姐姐,這怎麽能怪你呢!”即使沒有那個宮女,他們還是一樣會利用她來陷害太子。

“那……現在那個宮女她怎麽樣了?她還活着嗎?”

“那個宮女,已經下獄,現在就關在天牢裏。父皇下了旨,說擇日問斬。”

“姐姐,你先回去吧。”這天牢又陰又暗的,青葵肯定會覺得難受。

“昙兒你……”

“我想去看看她。”

——————

夜昙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狼狽的女人。

她身着死囚囚衣,披頭散發,身上都是刑訊的痕跡,看不清面容。

就和當初一樣。

夜昙在日晞宮偏殿的時候,就不曾看清過她的臉。

一個面容如此模糊,命如草芥般卑微的宮女,居然有勇氣去參與一場涉及東宮太子的陰謀。

說實在的,她挺佩服的。

而她自己呢,也許也在無形之中,得罪了很多人,而不自知。

說到底,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場。

所以,他們對她的報複,她都能理解。

“夜昙公主……”那侍女緩緩開口,“我好恨啊……”

“你老實與我說,你這麽做,只是因為嫉恨我向青葵舉報了你,還有你的相好?”夜昙蹲下來:“你到現在還這麽恨我?”

“呵,我不恨你”,許是知道自己死路一條,那女人也不再掩飾什麽。

“是嗎?”夜昙有些驚訝。

“我恨的是……離光赤瑤。”

“你……你不是他的人嗎?”

“我不是!”

“那你為什麽要為他做事,甘冒如此大險,就為了陷害本公主?”夜昙越來越好奇了,“難道你有什麽把柄在他手上?”她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

“公主,公主……”那女人突然激動起來,“公主能不能幫我救救他?”

“他?……你那侍衛相好?”

“是,丞相,丞相抓住了他”,宮女以頭搶地:“都是離光赤瑤逼我的!公主,衛尉也是他的人!我沒辦法……公主你幫幫我,幫幫我!幫我救救他!”

“本公主知道了”,夜昙沒有多餘的善心,更不會承諾這宮人什麽。

但是……

她再也不想容忍離光赤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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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殿。

“昙兒?”

“你回來了?”

“你怎麽……”又睡在房梁上,“你當心點。”

夜昙此時正睡在主梁上,眼睛都懶得睜一下。少典有琴便于她身邊空處坐下。

“他們答應退親了?”

她父皇那日的話,意思就是退親已經成功了。

“是。”

只是這動靜鬧得很大就是了。

“父皇他說,是神君幫我退的婚。”

“……他是這麽說的嗎?”少典有琴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他已經叮囑了暾帝別提自己的事兒,沒想到暾帝居然還是說漏嘴了。

怎麽辦?

少典有琴罕見地有些慌。

他該說什麽?

不管怎樣,他都絕對不能承認,自己就是少典有琴。

而且,這個時候肯定是多說多錯。

所以少典有琴決定,還是等夜昙開口好了。

“是不是你去求的玄商君?”

果然,夜昙自己就能腦補很多東西。

“對……誠如公主所言。”

她就知道,她姐姐和那個玄商神君沒什麽交情的。

“公主,說起來,你挂在殿中的那些畫,是不是也該撤了?”少典有琴想把夜昙的注意力從“玄商君”身上引開。

并且,烏玳那些畫像,他也是早就看不順眼了。

“我憑什麽要撤,這又不是你的宮殿。”夜昙根本不給少典有琴插嘴的機會,“我自己的宮殿,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她心裏窩着火,語氣也不佳。

“公主……你……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你還舍得回來啊?”夜昙睜開眼,怒目而視。

她在吃牢飯的時候,他還在天界逍遙!

“對不起,是我來遲了。”他禁閉期剛滿,便急着趕回離光氏,卻不料這幾天居然發生了這麽多事情。

差點就要天翻地覆。

“公主,沒有及時回來見你,是我的不是。”

少典有琴知道這次的事情的幕後主使是離光赤瑤。

他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

距離他離開,其實還不到十日。

但搜宮那一晚,有那麽一刻,夜昙是真的很希望,他能出現,然後幫她說句公道話。

畢竟,神族的身份特殊。

不像她,人微言輕。

“我聽說,是玄商君說話了,所以父皇才有理由把我和太子放出來的,是嗎?”

“……好像是吧。”她怎麽又提這個了。

“這也是你去求的他?”

盡管有婚約,但青葵是見不到玄商君的。

夜昙知道,天上的神仙到底有多難請。

她父皇每年也就只能請來那麽一次,為人界作法祈福。

“……是。”先順着她的話說好了。

“昙兒?”

夜昙沒理他。

“昙兒……”壞了,這是真的生氣了。

“那……我原諒你了。”

“……你聽我解釋……”少典有琴正準備開始編故事,“啊?”

“我說我原諒你了。”

沒他的話,她估計還要多吃幾天牢飯。

“你剛剛幹嘛要支支吾吾的,怕我覺得你不如你哥厲害啊?”

“公主你……”夜昙的話,多少讓少典有琴有些始料未及。

“放心,我也沒有我姐姐厲害,所以我不會嫌棄你的。”

兄長過于優秀,下面的弟弟妹妹的确會有點憋屈。

因為會被那些無聊得要死的人拿來比較。

“不過呢,只要不和青葵比,那我也不差!”

青葵尊貴端莊,她貌美機靈嘛~

“少典空心”,夜昙想了想,又開口安慰少典有琴道:“就算你不會什麽厲害的法術,不能和你哥那樣修補歸墟,受四界愛戴,本公主也不會嫌棄你的。”

夜昙完全忘記了,一個能打敗烏玳的人,法術怎麽着也不會低。

“昙兒,謝謝你。”她這話很是讓人感動。

“嗯”,夜昙點了點頭,“你要對本公主的肚量有信心,畢竟,本公主都不嫌棄你是又老又無趣的神族了!”

“……多謝公主。”

“少典空心。”

“嗯?”

“那……你這次沒保護好我,你之前發那血誓,到時候不會真的應驗了吧?”

“那就讓它應驗吧。”

若果真如此,便是他應得的懲罰。

聞言,夜昙猛地一下坐起身來。

“公主,我抱你下去?”少典有琴以為她是要回去睡覺了。

不想卻被夜昙拉住衣襟。

“不許動。”

夜昙直接将腦袋湊過去。

他哪敢動啊,到時候她再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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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時間不早了,該歇息了。”

“本公主這不是在歇着的嗎?”

“???”

“為什麽要歇在房梁上?”少典有琴終于意識到,夜昙不是在開玩笑。

“因為安全。”經常會有人來朝露殿刺殺她,讓她防不勝防。

“這能睡得好嗎?”

“可以的。”

從夜昙有些落寞的表情中,少典有琴也讀懂了一切。

“你幹什麽啊?”

少典有琴直接躺下了。

“我沒睡過房梁,也想試試這是個什麽感覺。”

“感覺怎麽樣?”

夜昙坐在梁上看他。

“如馮虛禦風”,少典有琴閉着眼。

睡房梁上的感覺,的确還挺神奇的。

“我覺得……”

他還想說什麽,不想嘴卻被堵住了。

夜昙俯下身親了少典有琴一會兒。

親夠了,她擡起頭,借着殿外透過來的月光,才發現——

自己的口脂都印在他唇上了。

夜昙伸出手,想去幫他抹掉。

“怎麽辦啊,擦不幹淨了。”

“那就別擦了。”

煙花風月,搓粉抟朱。

不成體統。

卻無法抗拒。

“少典空心,我問你啊”,夜昙盯了他一會兒,随便找了個話題:“你兄長,玄商君,他是怎麽樣的人?”

“你怎麽突然想起問他了?”聞言,少典有琴立刻睜開了眼。

“哎呀,我這不是為青葵打聽的嘛!”

“他……”這要叫他怎麽說。

誇也不是,不誇也不是。

“他……應該算是一個好人吧?”

“就這樣嗎?”夜昙驚訝了:“難道就沒有別的優點了?”

一句好話都不說,莫不是少典空心其實還是很嫉妒他兄長?

“那……公主你覺得他應該是什麽樣的人啊?”少典有琴不答反問。

“我覺得,他可能是比你還要古板蠢笨的人吧”,要不然怎麽會傻到放着青葵這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不要,放着逍遙的神仙日子不過,然後承諾去捕什麽勞什子歸墟。

不過……也算是有點義氣。

僅憑弟弟的求情,就肯親力親為,幫她和青葵這麽多。

“……”少典有琴決定為自己辯解幾句:“其實他……還算聰明的。若公主你見了他,想是會喜歡的。”他想順便試探一下夜昙的态度。

畢竟,謊話不可能永遠說下去。

“開玩笑,我怎麽可能喜歡他!”他是她姐夫先不說,少典有琴可是要讓青葵往他這個火坑裏跳啊!

讨厭死了!

“……”他還是繼續瞞着吧。

————————

“對了,之前讓你幫我帶的特産,你帶了嗎?”夜昙邊說邊開始在少典有琴身上亂摸。

“公主,什麽特産,你在找什麽?”

簡直要了命了!

少典有琴趕緊抓住夜昙還在他腰邊亂摸一氣的手。

“我的沉淵特産啊!你不會忘記了吧!”

“我……”他忙着打架,的确是忘記了這事。

“哼!”她就知道,少典空心不靠譜!

“公主,你去哪兒?”

“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情要去辦,你先睡吧。”說着,夜昙便麻溜地從房梁上飛身而下。

“昙兒!”哪有這麽晚了還去辦事的,“我不是有意忘記的,你別生氣了好嗎?明天我再去一趟。”

“不用了!機會只有一次!”夜昙拒絕得很幹脆:“這只能說明,你沒有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

“……”

“不許跟過來!”夜昙轉頭作警告狀:“不然你別想再進我朝露殿的門!”

“……”

——————

夜昙現在準備要去收拾離光赤瑤。

她本是想問少典有琴要沉淵的毒藥。

不過她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在纏魂窟賭博的時候,贏來的毒藥還沒拆封過呢。

這次巫蠱事件最後的處理結果,也不過就是到江齊便結束了。

丞相離光赤瑤,仍然安然無恙。

受了這麽大的冤枉,她離光夜昙自然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而且,離光赤瑤,跟她也算得上是經年累月的宿仇了。

本質而言,她的災星名頭有一大半也是拜他所賜。

夜昙所謂的解決辦法,就是直接殺去丞相府,找離光赤瑤。

反正她現在學了點法術,對付他,應是不難。

丞相府。

離光赤瑤身邊并沒有什麽能人異士,夜昙潛入丞相府,恍若無人之境。

寝室的燈光還亮着。

夜昙偷偷從窗戶潛入。

離光赤瑤正在修改着一份名單。

這份名單上,被圈出來的名字,正是他在南衙禁軍中安插之人。

巫蠱一事,進行得并不順利。

離光赤瑤之所以拿出這份名單來研究,是打算對其中的知情人來個斬草除根。

等他發現不對勁的時候,夜昙的美人刺已經架在他脖子上了。

“夜昙公主饒命!”比起臉面,當然是性命更重要了。

這個道理,像離光赤瑤這樣的人精又怎會不知。

他當即開口求饒。

“不是,你都要殺我了,還指望我原諒你啊。”夜昙很意外,他居然還有臉來向她求饒,“你想得倒是很美啊!”

說罷,她一把抓住離光赤瑤的下巴,将一顆藥丸塞入他口中,又點了他身上幾處穴道,迫他吞下藥丸。

“公……公……公主”,離光赤瑤話都說不利索了:“您……您您,您給我吃了什麽?”

“自然是劇~毒~了~”夜昙白了離光赤瑤一眼:“難不成你還認為是補藥啊?”

“……公主……公主饒命啊!”離光赤瑤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他腿軟。

“這是我前夫家的特産,我特地給丞相你帶的。據說啊,吃了它,一個月內就會腸穿肚爛而死”,夜昙在離光赤瑤面前搖頭晃腦:“我是不是很貼心啊~欸~你不用太感謝我的~”

“……公主饒饒饒……饒命啊!”離光赤瑤腦子裏現在除了這句話,其餘的就是一片空白。

“放心~當然是有解藥的。”說着,夜昙便從懷中掏出一瓶解藥。

只是這解藥上還綁了一根繩子,另一頭連着一根筷子。

夜昙将那根筷子在離光赤瑤面前晃得飛起。

“丞相你看你看~”

她就是要讓他看得着,吃不着,折磨他的心神。

“公主您要如何才肯放過老臣啊?”離光赤瑤滿頭滿臉都是汗。

“你安插在宮裏的人,我都要。”說罷,夜昙似乎又想起了什麽。

“對了”,她拿起了離光赤瑤桌上那份禁軍名單,用手指輕輕彈了彈:“赤瑤老狗,之前你用來威脅浣衣局宮女的那個侍衛,現在關在哪裏了?”

“回……回公主,就關在……關在後院柴房。”

“行,那人本公主也會帶走的”,說着,夜昙用美人刺拍了拍離光赤瑤的臉,笑道:“關于你這條狗命嘛~看你日後的表現,本公主再決定賜不賜你臨時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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