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颠倒夢境·二十二·歲除
颠倒夢境·二十二·歲除
離光赤瑤最近幾天上朝,皆是萎靡不振。
他自然是在擔心,夜昙最後到底會不會把解藥給他。
只不過,離光赤瑤的麻煩還遠遠沒有結束。
另一邊,雖然夜昙已經教訓過離光赤瑤了,但玄商君并不知道。
少典有琴還以為夜昙是生他的氣,所以大半夜跑得不知所蹤。
關于離光赤瑤事情,少典有琴也有自己的解決辦法。
身為星辰之靈,他能夠自由地控制天上的星象。
雖說星辰在世間來去自由,只關乎天道。
但,人族并不是這麽想的。
尤其是推崇天人合一的皇室。
星也者,體生于地,精成于天。
所以……
可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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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垂象,見吉兇。
一連幾天,天上的星象都呈現為大兇。
導致欽天監的那幾位觀星的天官,每天都一個頭兩個大。
俗語有雲:熒惑入南鬥,天子下殿走。
帝星受到沖撞,人間的帝王恐有性命之憂,或遭遇叛軍。
為了追求效果,少典有琴甚至還讓飛池去拜托了清衡,專門制造了白虹貫日的異象。
因為,朝堂之上,從來不可能只有一派。
除了丞相一黨,還有很多早就已經蠢蠢欲動,野心勃勃的朝臣。
他們打壓異己也同樣不擇手段,當然是不會放棄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清君側”的奏折如雪片一樣遞到了暾帝面前。
在暾帝的默許下,一場針對離光赤瑤和他殘餘勢力的清洗,就此展開。
期間,欽天監的天官還開始對外宣稱,搖光閃爍,可輔佐紫薇,有利帝祚。
搖光,位于北鬥勺柄處,這正是先前離光赤瑤用來污蔑夜昙的那顆“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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暾帝為了給朝臣一個交代,将離光赤瑤軟禁于宗□□。
巧的是,暾帝發落了離光赤瑤後,天上的異象果然停了下來。
自此,夜昙公主是災星的說法,也開始受到動搖。
畢竟,這是叛臣離光赤瑤推行的主張。
對此,夜昙倒是沒什麽特別的感覺。
牆倒衆人推。
自古如此。
他們不是在給她正名,只是想要借機攫取更有利的政治資本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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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總有兩面。
少典有琴這一番神操作,離光氏的內政問題雖然解決了,但之前那一連串星象惡兆,起了相應的連鎖反應。
其中,最嚴重的結果,就是離光氏與北齊前線的戰事又吃緊了。
青葵因為離光旸每日唉聲嘆氣,自己也變得愁眉不展的。
夜昙看着青葵這樣,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公主,你怎麽了?”離光赤瑤的事情已經徹底解決了,為什麽她還老皺着眉頭,“有什麽事讓你不開心嗎?”
“少典空心”,夜昙猶豫了一下,決定跟他商量看看。
“其實我是在擔心我們和北齊的戰事,青葵跟我說,最近的戰役,父皇的軍隊都退敗了,你……“說到這,夜昙看了看少典有琴的神色。
他一向很聰明。
“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能得他們落花流水的辦法?”
“昙兒,我也想幫你”,何況這裏面本來也有他的責任,“只是,神族不能過多幹預人間的事務……”幹預過度可能會遭到天道處罰。
“那你別說了”,夜昙立刻出聲打斷了他,“我自己想吧!”
“公主……你生氣了嗎?”
“沒有。”
其實她也就是随便問問。
夜昙并不覺得少典有琴懂兵法什麽的。
不能過多幹預人間的事情。
不過……
繼續間接幹預倒也不是不行。
“公主”,少典有琴牽起夜昙的手,“你放心,我會在天道允許的範圍內,幫助離光氏的軍隊的。”說着,他将一支筆塞到她手中,“公主,你可以按我說的寫一封信,然後托青葵公主轉交給暾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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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一個夜裏,一顆隕星墜落在北齊軍的大營中。
領兵的将軍是暾帝的愛将願不聞,他早就收到了離光旸八百裏加急傳來的信件。
接到旨意,他随即調動了北齊軍中的探子,讓他們一見隕星墜落,就四處宣稱,這顆隕星是北齊統帥的将星。
它的墜落代表着本次争伐将必輸無疑。
緊接着,又發生了歲星位于鹑火星次的異象。
這意味着齊人的領地會有相應的變故發生。
四面楚歌。
齊軍軍心動搖,進而屢戰屢敗。
消息傳回北齊後,北齊武成帝李希宗只能選擇讓大軍暫時回撤數裏,再決定下一步行動。
大朝之時,殿上的大臣皇子們,個個噤若寒蟬。
“朕要你們何用!”李希宗只能無能狂怒。
“父皇”,終于有人出聲了。
開口之人正是武成帝第九子,李琬。
李琬,字嗣玄,素有雅稱,風格秀整。
“兒臣認為,情勢對我軍不利,當務之急應當撤軍。”
“……”李希宗的神色莫辨喜怒,半晌過後,他終于開口道:“準備議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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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線告捷,宮裏的氣氛自然也緩和了不少。
朝露殿。
夜昙還在苦練法術。
“公主,該休息了。”
“哦……哦。”夜昙嘴上答應得很痛快,卻沒有一點要動的意思。
勸說無果,少典有琴只好擡手施了個法。
變個戲法哄哄她吧。
“這是什麽啊?”
看到新奇的東西,夜昙終于舍得放下書了。
少典有琴便将手上的東西遞給夜昙。
“這是石頭花?”
“公主猜錯了。”
“我哪有猜錯,這分明就是石頭刻的花嘛!”
只是,還沒等夜昙說完,她手上的石頭花當即就變了樣子。
夜昙揉了揉眼睛,難道真實她眼花了?
先是石頭花,然後是金子花,桃花,最後是……
地脈紫芝。
她只在四界史書看過這花。
“這花……”
“好看嗎?”
它半株黑,半株白,雙花相依而生。
“只能說是一朵奇葩……”此時的夜昙自然渾然不覺這是在罵她自己。
少典有琴忍不住輕笑出聲。
又是一陣光芒閃過,夜昙定睛一看,才發現手上的東西是一枚石榴石所刻的名章。
“送我的呀?刻的什麽呀?”
沒等少典有琴回答,夜昙拿起來印章,就在他的臉上印了一記。
這下她看清楚了。
——離光夜昙。
“我呀?”
夜昙低下頭,狀似無意地把玩手中的印章,嘴角卻悄悄彎起了一個弧度。
這少典空心可真是越來越會讨人喜歡了。
“你剛剛那是怎麽變的?”
“昙兒你看着啊……這裏是這樣……”
少典有琴自夜昙身後握住她的手,幫她調整姿勢。
“昙兒,你用這個手訣就可以随意變換它的形态,記住了嗎?”
“一清二楚~”說罷,她又将那枚印章變回了石頭花。
夜昙還是最喜歡一開始的石頭花造型。
她覺得可以當個擱筆的支架。
——————
“昙昙,昙昙!”一道粉色的身影沖進了朝露殿。
“慢慢?”
“你最近怎麽都不出來玩了?”慢慢将臉湊到夜昙跟前,“你老實交待,該不會是因為那個神仙,你才把沉淵的婚事給退了的吧?”
“我哪有?”夜昙被慢慢說中心事,第一反應就是否認:“我像是為了男人放棄理想的人嘛我!”
“那是為什麽啊?”
“因為我覺得沉淵太沒挑戰性了”,夜昙開始胡謅:“我已經決定了,去天界,争取最後當上天帝,然後改變四界的規則!”
其實夜昙最想要做的是攔住那個古板的玄商神君。
她一點也不想讓青葵當寡婦。
“昙昙……”慢慢很是無語,不過她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我家少主說了,好久沒見你了”,慢慢還是沒有忘記給她家少主争取機會,“去不去賭一把?”
“當然……去啦!”夜昙聽到這個,立馬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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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城中人氣最高的地方是添香臺。
它旁邊就是一家賭館。
“昙昙,我聽說,你不去當沉淵儲妃了是嗎?”慢慢已經将神族人在追求夜昙的消息透露給了帝岚絕。
帝岚絕雖然覺得夜昙不會喜歡無趣的神族人,但到底還是想要早點向她正式表明心意。
“對啊,怎麽了?”夜昙還在那押銀子:“我押大!慢慢你快來跟我一起押呀,這把我保證你一定能賺不少!”
“昙昙”,帝岚絕雙手握着夜昙的肩膀,将她轉過來直面自己:“我想讓你做我的王妃,好嗎?”
“……”
之前因為沉淵的婚事,她也沒把帝岚絕要讓她去獸界當王妃的邀請放在心上。
“帝岚絕!”夜昙覺得必須要認真地跟他說清楚。
“你聽好了!”都跟他說了多少遍了,怎麽就非要裝傻充愣呢。
“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但是,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夜昙也覺得有點對不起帝岚絕:“帝岚絕,剩下那些銀子你都幫我押上啊!”
“昙昙你去哪兒啊?”慢慢在夜昙身後跳腳。
“我先去外面逛一圈啊。”
夜昙邊說邊飛一般地逃跑。
她不想再看帝岚絕失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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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飛奔了一會兒,順着魍魉城的通道又走回了人界。
此時,她走到一處荒山之中。
要不,順便給青葵采點藥帶回去?
只是,夜昙蹦跶了沒幾步,就看到路邊躺着個人。
這男人一臉血污,身上的白袍也都是血,手上握着一把劍,劍身也都是血。
一看就是經歷了一場惡戰。他倒在路邊的草叢中,此時正人事不省。
要不是夜昙想采一株長在路邊的月見草,她根本不會發現這裏有個人。
“喂,醒醒!”夜昙用腳踢了踢那人的身體。
沒反應。
她蹲下來,以手掐訣,給這人先來了個清潔咒。
直到這時候,夜昙才發現,這是個年紀很輕的男人。
這臉麽……
長得怪好看的。
還總覺得長得像誰……
像誰呢?
夜昙端詳了一陣,一拍大腿。
她終于知道是像誰了!
想到這裏,夜昙又伸出手,摸了摸這男人的頸部。
好像還沒死透啊。
她想了想,從袖中掏出了一顆藥丸,塞到他嘴裏。
然後……
開始翻這人落在一邊的包袱。
包袱裏有通關文牒,金銀,一支白玉筆,還有一些換洗衣服。
夜昙就拿起那筆,将那男人的衣袖卷起來,在他的右臂上寫了一行字。
救你者,離光夜昙。
寫完以後,她把筆塞進袖子,背上包袱,拍拍屁股返回魍魉城。
———————
“哇,帝岚絕,你怎麽贏了這麽多?”
帝岚絕還在悲憤,并沒有理會夜昙的恭維。
夜昙也知道不應該打擾他,便拉過慢慢,囑咐她記得好好安慰安慰帝岚絕,又從包袱裏拿出一些金銀給她當賭資。
“昙昙,你回去小心點!”
“知道了”,夜昙朝身後的慢慢揮揮手,走遠了。
慢慢轉過頭。
帝岚絕還在賭。
都賭一天了。
身邊的銀兩都堆成了小山。
“少主,你還真是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啊。”慢慢有些感慨。
——————
朝露殿。
“公主?”
“啊……”
夜昙剛吃完晚飯,有點愣神。
她還在回憶白天的時候救的那個路人。
“少典空心,我跟你說啊,今天……我遇到一個長得和你有點像的人……”夜昙決定先向他顯擺一下自己有多偉大:“我還救了他!”
“是嗎?我們家昙兒越來越棒了。”
“但是,你別會錯意啊!”
明明就是想讓他誇誇自己的,但當他真的誇了以後……
夜昙又開始別扭起來:“我只是看在他長得和你有點像的份上,才救他的。”
要是這人長得不好看,她才懶得浪費寶貝。
“若路邊的阿貓阿狗都要我救的話,那我豈不是要忙死了!”
而且還會窮死!
少典有琴忍不住将夜昙抱在懷裏,又揉了揉她的腦袋。
她這口是心非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不過,重點不是這個”,夜昙伸出一根手指,朝少典有琴比了比:“你知道這說明什麽嗎?”
“什麽啊?”他直覺她又要開始損他了。
“當然是說明,你就長了一張大衆臉啊~”
果然是這樣。
“公主,你當初明明誇我好看的。”少典有琴的語氣帶上了幾分委屈。
怎麽現在又說他普通。
“當初那不是本公主年紀小,見識還不夠嘛~”夜昙繼續逗他:“所以才讓你趁虛而入!”
“公主,你不能反悔的。”
“哈哈哈……”
夜昙在少典有琴懷裏憋笑,最終還是笑得花枝亂顫。
笑夠了以後,她又擡頭:“我告訴你啊,我救的這個人,他的身份文牒上寫了,是北齊來中原的商人。所以我就想,他一定很有錢。我就把他包袱順來了。”
除了給慢慢的賭資,裏面還剩不少寶貝呢。
夜昙從少典有琴的懷中溜出,忙着去安置她新得的寶貝。
真是雁過拔毛啊。
少典有琴望着夜昙的背影,笑着搖頭。
“對了,之前的伽藍聖果,你還有嗎?”有的話她想再儲備一點。
“沒有了。”
“啊?”
夜昙有點失望。
“明日我讓人給你送些更好的來。”
伽藍聖果在人間固然算得上是珍貴,但于天界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那你不準再忘記了,知道嗎!”
“絕不敢忘。”上次那沉淵特産她就鬧了這麽久,他哪裏還敢忘記。
——————
“公主,你在看什麽啊?”這麽晚了還不休息。
“我在看新上任的禁衛軍首領的名單。”
朝裏換丞相了。
宮裏禁軍的首領也一并都更換了。
禁軍是最重要的。
畢竟,卧榻之旁,豈容他人。
夜昙掌握了離光赤瑤在禁軍中的勢力後,又經過一番威逼利誘的操作,順利地收編了幾個官職較大的将領。
除了那個跟她有過節的衛尉宗盧。
她直接把他發配了。
衛尉不處置了,難道還留着過年啊。
所以,這職位就空下來了。
夜昙想了想,索性就把這個職位換成了她一時興起,救下來的那個宮女的相好——林池。
夜昙并不确定,林池一定會因為救命之恩就忠于她。
先考驗看看好了。
“我剛安排了我的人”,夜昙攤開一張紙,拿起筆在上面勾勾畫畫,“那小池子,你也見過的。”夜昙沒忘記,他們當初是一起趴在日晞宮偏殿,看的野鴛鴦。
“……小池子?”
“哎呀,就是我從離光赤瑤那裏救下來的那個侍衛嘛。”
“是他呀……”吓了他一跳。
少典有琴還以為夜昙是在哪裏見過飛池了。
不行,他回去還要囑咐飛池一下。
千萬不能出了纰漏。
——————
“然後啊,我還想要改一下巡邏地點,還有時間什麽的”,但是夜昙也不是很懂這些關節,就有點犯難。
“公主,那你有禁軍的布防圖嗎?”
“那圖屬于絕密,不能随意帶出來的。你等我畫給你啊。”說罷,夜昙照着記憶開始畫。
“你這……”
這畫得也太抽象了吧。
就跟當初那美人刺的圖一樣。
“哼!明明是你笨,看不出來還賴我了!”
“好好好,是我笨。”
——————
少典有琴一旁目不轉睛地盯着夜昙。
燈月之下看佳人,比白曰更勝十倍。
肌如瑞雪,臉似朝霞。
“公主,時間不早了,該歇息了。”
“你自己去睡吧,我還沒看完呢!”
這個時候她倒是完全不着急了!
夜昙此時還全心全意在那看圖,冷不防被人一把抱起。
“啊……你等一下”,夜昙有點猝不及防。
他今天怎麽這麽主動了。
“布防圖,公主自可以看個夠。”
他只要看她就行。
“圖……會弄髒的。”她好不容易畫好的。
“公主,你怕了嗎?”少典有琴輕聲地笑道。
明明是一個清潔咒的事情。
“笑話”,夜昙習慣性地要在氣勢上壓倒對方:“來就來,本公主怕過什麽?”
——————
夜色很深,不時有一兩個星刺入了銀河,或滑進黑暗中。
帶着或發白,或輕飄的光尾。
直墜或橫掃着,有時也點動着,顫抖着。
燈火搖曳。
他們兩人的衣服、雙腿,都糾纏擰巴在一起,如同纏繞的雙股繩一般,難解難分。
夜昙胡亂地抓了幾下。
桌上的文具被她帶到,乒鈴乓啷地掉了一地。
她剛撿回來的那支玉筆也滾落在地,摔成兩半。
夜昙的手還不小心被一邊的燭火燎了一下。
燭臺被碰倒在地上。
不過她也沒空管。
只是……
少典有琴當然不可能視而不見了。
“疼不疼?”他後悔了。
果然還是去床榻比較好。
聞言,夜昙只是胡亂搖了搖頭。
少典有琴抓起夜昙的手,施了個法,那燙傷處的紅腫馬上就退了下去。
“你幹什麽……”夜昙睜開眼。
幹什麽突然停下啊!
“啊……”
她的腰被托起。
明明從桌邊到卧榻,僅僅幾步而已。
但這幾步走得,無疑是讓她喘得更厲害了。
床簾緩緩落下。
應當是一片漆黑的。
藍色的星光卻将帳幔照亮了。
夜昙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用指尖去追随那會移動的盈盈星光。
一閃一閃的,就好像是螢火蟲一樣……
但是又很狡猾。
抓不到啊!
夜昙昏昏沉沉地想着。
要不……
此時,她想不了太多,直接湊過去親那星光。
唇直接穿透那光芒,落在他胸前。
不管多少次,
夜昙還是會被突如其來的雷聲驚着,忍不住全身緊繃。
藍色的光芒驟然亮了幾個維度。
天上的光熱動蕩,與暗夜裏的閃爍爆裂強烈地共鳴着。
刺得夜昙想要流淚。
好像不在方寸之間,而是刺穿了所有的髒器和整個靈魂。
她的手也随之從他肩背上滑落。
她沒力氣了。
帳幔之中,唯餘急促的喘息聲。
也不知是誰發出的。
——————
翌日。
“少典空心……”夜昙咬了口肉包子:“我問你個……事兒啊?”
“咱們這……你打雷……”因為嘴裏塞着東西,她的語氣含混不清:“外面的人都能聽見嗎?”
打得這麽頻繁的話,欽天監的人不會覺得奇怪嗎?
“傻瓜”,少典有琴摸了摸夜昙的頭:“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他自然是設了結界的。
“能聽見的,就只有你。”
“對了,昙兒,這紙,是你放進去的嗎?”少典有琴遞給她一張紙。
早上,他在整理書桌的時候發現的。
——————
“這是……”
名單……
禁軍的名單!
“原本是在這支筆裏的。”
玉筆已經摔成兩截,因此中空處的紙條才掉了出來。
少典有琴并不知道這些細枝末節,還以為是夜昙圖好玩,塞在裏面的。
當日,那人的身份文牒上寫的是北齊客商。
這麽說的話……
那人大概是個細作吧。
所以,禁軍的防衛方案一定得換了。
人也得小心使用才行。
“少典空心,你能不能把它複原啊?”夜昙原是想向少典有琴學複原術的,但卻被他以容易反噬為由拒絕了。
“公主,對不起,我不能。”
在人界使用任何法術都需要慎重。
見夜昙不開心地噘起嘴,少典有琴有些無奈:“昙兒,你知道的,這複原術的時間只能往前返回一個時辰。”
從昨晚到現在,早就超出了小型複原術的時間範圍。
“你這麽喜歡的話,不如我送你一支?”
“不用了!”夜昙望着那斷成兩截的玉筆,若有所思。
得物盡其用,不能浪費了。
——————
除夕。
飲月湖。
因為少典有琴說要先處理完天界的事情,再過來看她,所以一整個下午,夜昙都沒事。
她特意約了帝岚絕和慢慢。
他們三個打算在飲月湖冰嬉。
“慢慢,帝岚絕,這是我給你們準備的新年禮物。”夜昙做出一個非常誇張的手勢,示意他們往岸邊看。
那是兩個冰雕,分別是一只老虎,還有一只鳥。
“昙昙,你做的?”慢慢湊過去細看。
“怎麽樣,我厲害吧~”
“是厲害”,慢慢狠狠鼓掌:“至少還能看出形狀來!”
“慢慢!”夜昙哪裏會聽不出慢慢是在損她,“你不要的話那就還我。”
“給我了就是我的!”慢慢趕緊護住。
“謝謝昙昙。”帝岚絕是歡天喜地地收下了。
就算他覺得那所謂的老虎,實際上看着有點像狗。
不過沒關系啊,重點是這是他們昙昙親手做的。
————————
“帝岚絕,你真的不能變回原形嗎?”
夜昙看着手裏的冰橇。
她好想玩一把啊。
“不能!”雖然被夜昙拒絕,帝岚絕卻并沒有要放棄的打算。
但這事兒……事關他獸界少主的尊嚴!
“那好吧。”夜昙和慢慢對視一眼。
她們不約而同地溜到帝岚絕身後,從後面狠狠地給了他一掌。
帝岚絕一下子飛出去老遠。
“哈哈哈哈——慢慢你看他呀!”
夜昙過于得意忘形,在冰面上蹦跶了幾下。
“咔嚓。”
一陣輕微的響聲之後,她直接掉下去了。
“啊——”
雖然夜昙會游泳,但冰面之下,和一般的水面下,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就好像所有的退路都被堵住了一樣。
夜昙其實有點害怕。
但她很快放松下來,任自己在冰面下浮沉。
反正帝岚絕就在身邊,一定會救她的。
果不其然,她憋氣只憋了一會兒,帝岚絕就把她撈上去了。
代價就是在寒風中凍得直發抖。
“慢慢,剛剛可吓死我了!”
“昙昙,你才是,可別吓死我了!”慢慢趕緊抱住夜昙,給她取暖。
“昙昙,你沒受傷吧?”帝岚絕在旁邊,用法器給她生了個火。
“沒事”,就是凍得夠嗆,夜昙邊說邊打噴嚏:“阿嚏……我回去換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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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
此時,将夜昙送回朝露殿後,帝岚絕和慢慢也返回獸界,準備過節了。
另一邊,玄商君把天界的過節事宜都處理了以後,又丢下飛池一個人應付天上的衆仙。
這些日子,為了隐瞞神君的行蹤,飛池是真的覺得很心累。
他月俸一點沒漲,工作量倒是倍增。
“你來啦!”
“公主,你的臉……怎麽回事?”
“啊?”
夜昙摸了摸臉。
她剛剛在冰面的裂隙上刮到了。
“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不能告訴少典空心,不然他又要唠叨半天。
“你,快快快,幫我消除了!”
別的地方都不算什麽,臉上可不能挂彩!
夜昙閉上眼睛,仰起頭,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還無意識地噘起嘴。
少典有琴用手拂過,夜昙臉上的傷口立刻消失了。
而後,他便直接拉過她,親了上去。
看流星那時候,他可能就想這麽幹了。
“消除了嗎?”夜昙摸了摸臉頰。
“自然。”
“……那本公主就大人有大量,不計較你非禮我的事情了!”
“……”明明是她先的,怎麽現在又成他非禮了。
“公主,我帶你去個地方。”
——————
宮門城牆。
“阿嚏。”
夜昙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
“公主,你要多穿點。”說着,少典有琴便給夜昙系上了條厚得要命的白色圍脖,順便又解下身上的披風為她披上,把她整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的。
“……”
她好熱啊!
“少典空心,你就讓本公主看這黑漆漆的大街啊?”現在這會兒,她父皇和青葵估計還在那參加晚宴,還沒到放煙花的時候。
街上的人都回家過年了,沒有人在外逗留。
城樓下還是一片烏漆嘛黑的樣子。
“……自然不是。”
少典有琴遞給夜昙一個火折子。
“公主?”
“我來點啊?”夜昙不肯接,還把手縮回去了,“不要。”
她小時候被青葵藥爐裏的火燒着過,不想碰火。
“你點!”
————————
兩個人坐在城樓的城磚上。
夜昙的腳還懸在外面,一晃一晃的。
“公主,要吃嗎?”
“哇,好香啊!”夜昙接過來就啃。
啃了一口後,她又将紅薯掰成兩半,遞回去一半。
“少典空心,我還想看煙花。”她還沒看夠。
最後,他們兩個就一起坐在城牆上,邊看神法放的煙花,邊啃紅薯。
吃完紅薯,夜昙拍了拍手,站起身來,直接就沿着城磚跳着走起來了。
“公主,你當心點”,少典有琴牽過夜昙的手。
“公主,不早了,我們回去吃飯吧?”見夜昙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少典有琴只能用好吃的來引誘她。
“啊?還有其他吃的嗎?”
“當然了。”吃個紅薯哪夠啊。
“那還等什麽,快快快,我們快回去!”
“嘶……”
就在少典有琴要抱夜昙下來的時候,他的手剛好碰到她手臂上的傷。
“哎呀,你別罵我了!”沒等少典有琴開口數落,夜昙立馬先發制人,眼淚汪汪地看他:“你抓得我好疼啊!”
“……”他還能說什麽,只能先給她治傷,然後再抱着安慰了。
——————
朝露殿。
美食當前,夜昙因為一下子塞了太多食物,加上剛才那半個烤紅薯還沒來得及消化,就有點積食。
但桌上的菜她還沒吃夠。
于是,夜昙決定起來運動一下,待會兒繼續吃。
“運動?”少典有琴挑眉,狐疑地看向夜昙。
她到底是說哪種運動啊?
“我要玩……要不……捉迷藏好了!”
“……好。”是他近墨者黑。
神君開始認真地反省。
夜昙随手解下身上的紫色披帛,蒙在自己眼上。
“範圍就是朝露殿這個房間哦!”
之前她也經常和慢慢玩捉迷藏。
“啊……”因為眼睛被蒙着,夜昙不小心被椅子撞了一下。
下一秒,她便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公主……”
“嘿嘿,被我抓到了吧~”
夜昙一把扯下蒙眼的布,笑得開心。
是的,她絆倒了。
她裝的。
少典空心法力高強,不這樣她怎麽抓得到啊。
“現在換你。”
“好。”
“你作弊!”夜昙被少典有琴從背後緊緊抱住,掙脫不開,“你一定是偷偷用了法術!”
“跟某人學的。”
捉迷藏……
整個朝露殿都在他的神識範圍。
“你!”夜昙作勢要打他。
只是還沒打幾下,他倆又親到一塊兒去了。
——————
“昙兒,你在嗎?”門外傳來一陣女聲。
“糟了,青葵來了!”
“嗯……”少典有琴正抱着夜昙,親得有些動情。
冷不防被她無情地推開,他有些怨念:“我就這麽見不得人啊?”
“是啊!”夜昙說得理直氣壯的。
“……”
“要是被姐姐發現了,她肯定會對我很失望的。快快快,你快點幫我整理好呀!”
待他用法術為自己整理好衣裙以後,夜昙就把少典有琴往床上一按:“你就待在這兒,等我回來。記住,千萬別出聲,知道嗎?”
“……知道了。”
好吧,他承認,他現在的确在各種意義上都挺見不得人的。
———————
“姐姐!”夜昙打開門,上前拉起青葵的手:“你來啦~”她非常自然地開始撒嬌:“我等你好久了呢,父皇的晚宴終于結束了啊!”
“嗯,今日是比往年還要久些”,青葵摸摸夜昙的臉:“委屈我們昙兒等姐姐了。”
“姐姐,來,你過來這邊坐。”夜昙忙拉着青葵坐下,又遞上一盤點心:“姐姐你吃,這些都是新鮮的。”
夜昙知道,在皇家的晚宴上,為了保持儀态,青葵肯定就只能吃一點點。
“謝謝昙兒”,青葵拿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裏,随後又遞上一個盒子:“來,這是送你的。”
夜昙打開一看,是一整套的衣服首飾。
“謝謝姐姐!我現在去換上給你看~”
夜昙回到寝殿,換完衣服後,還用眼神再次警告了少典有琴。
不準出聲!
警告完畢後,她又取過桌上的一個禮盒。
“姐姐”,夜昙在青葵面前轉了一圈:“我好看嗎?”
“我們昙兒天生麗質,自然穿什麽都好看!”
“姐姐”,夜昙難得有點害羞:“這是給你的新年禮物。”
“謝謝昙兒。”
青葵打開禮盒,裏面是一支玉筆。
這筆是夜昙以那斷成兩截的玉筆為原材料,重新煉制的。
她加入了一點花裏胡哨的功能。
“姐姐,你看好了~”夜昙用筆在紙上輕輕點了一下。
那墨滴落到筆尖,便化作了一朵花苞,随後緩緩綻開,漸漸就成了一朵鮮花。
“這筆,其實也不能做什麽,就只是好看,可以自己畫出花來。”
“我們昙兒真貼心,知道姐姐最喜歡花了。”不說這筆和花是真的漂亮,只要是夜昙送的,青葵都喜歡得很:“謝謝昙兒!”
“昙兒,看到你近來氣色好了不少,姐姐就放心了。”看着夜昙開心,青葵心中大為安慰。
可不是嘛,她天天采陽補陰,能不容光煥發嗎?
“姐姐~”夜昙湊到青葵跟前,将腦袋枕到她肩上。
“昙兒,你脖子上怎麽了?怎麽紅紅的?”說着,青葵便要用手來摸。
糟了,百密終有一疏。
“……沒事,就……蚊子叮的。”夜昙開始打哈哈。
“這個時節,居然還有蚊蟲?”青葵驚訝道:“我那還有些熏香,待會兒我讓人給你送來。”
“謝謝姐姐~”
就在她們談論蚊蟲之時,寝殿裏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什麽聲音?”青葵皺眉。
“最近朝露殿一直鬧老鼠呢!”夜昙心裏那個氣啊,“不用理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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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青葵,夜昙确認殿門關得嚴嚴實實了以後,便返回了寝室。
“那我們繼續?”
“公主,你不是說我見不得人嗎”,少典有琴故意逗她,“我們如此厮混,成何體統啊。”
“你我之間,還有什麽體統可言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她好像也沒說錯。
自從認識她,她就一直在拉低自己的下限。
他的臉早就丢完了。
算了,沒有臉沒關系,娶媳婦才是要緊事。
“少典空心!”
“嗯?”
夜昙眯起眼睛,準備跟他算總賬了,“剛剛你是故意的吧!”弄出些響動來,故意要引她發急。
“還有啊……都是你啊”,夜昙又擡手指着自己的脖子,“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也不算有意吧。他又不知道青葵公主會來。
“這這……還有這裏,你自己看”,夜昙扯開自己的衣襟:“你快給本公主消除了!!!”
“你身上豈止這一處……”少典有琴輕輕地握住夜昙的手,“公主可是都要消除?”
“對啊!”
“那……便如公主所願。”說罷,他的指尖便自她一側衣襟伸入,雙手順勢環上了她的胸與腰。
中衣自夜昙肩上滑落。
“你個混蛋究竟在幹嘛啊!”
她是讓他施法消除,不是讓他再給她加上點好不好!
“待會兒……嗯……我一并給你消除……”
無賴!!!
不要臉!!!
那她就比他更無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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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少典有琴內心掙紮了一會兒,終于決定拒絕了夜昙的熱情:“你還要守歲。”
若是依了她,待會兒她肯定要睡過去。
“這和守不守歲又有什麽關系啊?”夜昙完全沒搞懂他的點。
“少典空心你聽!”
殿外是新年的鐘聲。
“過年了!”夜昙頓時來了精神,開始扒他衣服,“歲守完了!”
“昙兒,不可。”
“為什麽啊?”
“正旦所做之事,關乎一年之計。”不好縱欲。
“既然如此……”
少典有琴也沒想到,夜昙直接背對着他躺下了:“那你就一年都別靠近我好了。”
“!!!”這怎麽行。
“公主?”
“昙兒……”
夜昙依舊不理他。
不過他也有辦法。
“呀,你別撓我癢癢!”夜昙一下破功,被少典有琴摟在懷裏。
不錯,現在身上有點肉了。
而且……又長大了點。
他就是很單純地想抱着她。
讓她依偎在自己的懷裏。
她抱起來軟綿綿香噴噴的。
夜昙還在那掙紮。
“好了,不鬧了。”
少典有琴摸了摸她的頭。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少典空心。”
夜昙安靜下來了。
“喏,給你的。”
她自枕下摸出一塊玉玦遞給他,上面是錯金銀的紋路。
本來,夜昙是想買一塊玉佩送他的,但又覺得這樣好像體現不出她的個人特色。
最後,她決定在玉佩上加點金銀。
錯金的工藝非常複雜,需要将金和水銀按照一定比例,配置成合金膏泥,再進行抹金、開金、清洗、找色、壓亮等程序。反複多次才能達到致密、均勻的效果。
最後還需要進行金烤。
“不管你之前喜不喜歡金鑲玉,現在你都必須喜歡!”
雖然以前夜昙也磨過鐵片,但是畢竟不是專門幹這個的。
她磨的時候手都給劃傷了。
“公主,我非常喜歡。”少典有琴接過玉佩,又親了親夜昙的額頭:“謝謝你。”
“你要怎麽謝我啊?就嘴上說說而已啊?”
“公主想要什麽?”
“我還想聽之前那個睡前故事。”他之前講到一半就不講了,想來是在故意跟她賣關子。
少典有琴給夜昙講過的所謂睡前故事,其實就是就着之前的《有情俠影錄》繼續往下胡編的。
但是編到一半,他覺得後面的劇情還需要再斟酌斟酌,就沒繼續給夜昙講。
沒想到她好像還聽上瘾了。
“那個錢兒後來怎麽樣了啊?”夜昙開始鬧了:“你快告訴我!”
“昙兒,明天,明天我再跟你講後面的,乖”,少典有琴迅速鎮壓了她的胡鬧:“跟你說正經的,明日,我可能也得晚些才能來看你,你要等我啊。”
“知道了。”大年初一,她又沒地方可去。
“你要是起不來的話……”
“說什麽呢!誰會起不來!”
就算他不在,她自己也會醒的好嘛!
雖然每次早上被他親醒以後,她還要賴床起碼小半個時辰。
再說了,究竟是誰讓她起不來的!
“還有,早飯要記得按時吃。”
“知道了啦!你怎麽這麽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