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章
第 80 章
黎霧開着楚延留給她的車,以最快的速度開往了機場,她又在機場的洗手間換了一身保潔的衣服,大搖大擺的出現在攝像頭下面。
随後在機場找了一處監控死角又換了身衣服,走出機場上了出租車。
黎霧沒有離開京城,她把楚延的車留在機場,徑直前往自己之前準備好的秘密基地。
出租車停在山腳下,黎霧拖着還沒有完全恢複的身體步行上山。
她沒有走大路,而是選擇穿梭在叢林間,繞了一倍的路程,停停歇歇走了大半天才到達那處破敗的爛尾別墅。
黎霧掀開石板,用瞳孔紅膜打開機關,摸黑走進去,她并沒有帶手機,她身上只有在兄長錢包裏拿的兩百元,全部都付了車費。
按照上次來過的記憶尋到開關,一排排的燈逐步亮起,地下室裏瞬間燈火通明,她只在建成後來過一次,現在裏面和她離開時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為密封性極好,家具上連灰塵都沒用。
她邊走邊脫着衣服,準備去洗澡,走了一天她身上出了很多汗,後背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
洗完澡後黎霧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放空,這一整天她的臉上都沒有任何情緒,從內到外都是麻木的。
黎霧閉上雙眼享受着這份獨處的寧靜,這種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的感覺,讓她格外有安全感。
陸北烨聽說黎霧跑了,趕忙回到醫院。
“你不是一直在她身邊,為什麽不守着她。”陸北烨質問周晟陽
周晟陽完全不想理會陸北烨,因為周青沒找到黎霧,他能怪誰,怪自己把妹妹教的太好了嗎,居然用兄長教她的本事來對付他。
周晟陽起身準備離開,妹妹已經走了,呆在這裏毫無意義。
周晟陽回了他和黎霧在京城的家,張姨一直沒走,獨自一人生活在這裏守着這棟房子。
張姨看着面色不好的周晟陽,也不敢上前去問黎霧去哪兒了。
周晟陽來到妹妹的卧室門口,推開門就看到沒有一絲灰塵的卧室,床上還擺放着他給妹妹準備的玩偶。
黎霧這次是真的觸碰到周晟陽的底線,她徹底的逃離了自己,甚至都沒有給他留下一句話。
周晟陽把手放在額頭上仰躺着,和此時的黎霧是一樣的姿勢。
兩兄妹在不同的空間裏,各自有着心事。
周青讓暗堂的人翻遍了全城的監控,自從黎霧到達機場後就完全失去了蹤跡,他們都是一起訓練的,黎霧想要不被他們發現簡直易如反掌。
周青坐在監控室裏給周晟陽撥去電話。
周晟陽還維持着那個姿勢随手接起。
“boss,沒有找到小姐的蹤跡,但可以肯定她沒有坐飛機離開,還在京城。”
周晟陽聽着妹妹還在京城,稍微放心了些,黎霧雖然沒有證件但只要她想要走,多的是辦法,只要還在京城找到她就只是時間問題。
“繼續找。”
陸北烨和周晟陽的人正在滿京城的尋找黎霧,簡直要把京城翻過來了一般。
只有楚延沒有任何動作,畢竟黎霧就是他放走的,他雖然也想知道黎霧在哪裏,但他不會去找。
他只做着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站在原地等待黎霧,等着她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
黎霧在床上躺了幾個小時沒有睡着,這一個月她睡得足夠久了。
她走到客廳打開牆上的顯示器,一整面牆的監控瞬間亮起,兩公裏之內的畫面赫然顯示在屏幕上。
監控裏沒有任何人出現的蹤跡,兄長不可能想到她在京城有這樣一處地方。
起初黎霧建立這裏只是為了那莫名的不安全感,想擁有一處這樣不會有任何危險的地方。
如今倒是真真兒派上用場了。
她有些不知道做什麽,這個地方只有自己,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看着自己骨瘦如柴的身體,準備先去吃些飯,她不喜歡如此孱弱的自己。
吃完飯黎霧去到拳擊房,一拳又一拳的發洩着自己體內的戾氣,她的肋骨還有些隐隐作痛,但完全可以忍。
暗堂裏出來的人,哪一個不是經受過身體的痛苦和嚴刑拷打出來的,就算有人抓了暗堂的人,吐真劑都從他們嘴裏套不出實話。
這也是為什麽周升被關在暗堂十年一句話都不說,還能挺過來的原因。
黎霧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打完就直接躺在地上閉着眼睛,劇烈運動後的黎霧有些缺氧。
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再轉圈,地球轉動的速度很快。
她就像一條被海浪沖到岸邊的魚,在瀕臨死亡中缺氧無法呼吸。
黎霧感受到肋骨傳來的刺痛,她有些興奮,曾經的她只有速度和刺激能給她帶來興奮感。
現在的她能在疼痛和瀕臨死亡中獲得快感。
這種感覺能讓她覺得自己在活着,她雖然不能死,但仍然有辦法體驗死亡。
她的腦海裏一直在不停的播放着那些人死去的畫面。
她想感受同樣的疼痛與痛苦,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些人就在這裏陪着她。
黎霧在地上逐漸陷入沉睡中,汗水從她的臉頰處緩緩落下,略顯蒼白的臉上唇角微勾,好似看到了什麽美好的畫面一般。
一周後,周青仍然沒有找到黎霧的任何蹤跡。
周晟陽站在監控室裏看着屏幕。
“停,倒回去。”
負責播放監控的暗衛把剛剛的畫面倒回去,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個視頻boss要看這麽多遍,反正他是什麽都沒看出來。
周晟陽看着循環播放的機場候車處,畫面裏那個穿着一身老年裝的人,他雖然看不清臉,但他能确認這就是妹妹。
黎霧就算是換了衣服看不出身材,改變容貌,他也能從體态氣場上辨別出這就是他的妹妹。
他自己教導親手養大的孩子,他怎麽可能認不出。
監控一直跟着那輛車調轉着,他看到那輛出租車停在距離一座荒山的不遠處。
自此他就可以确定,這個人就是黎霧,不會有任何一個老年人會打車去那麽荒蕪的地方。
周晟陽垂眸沉思着,坐在椅子上半天沒有說話。
“派幾個無人機去探查這座荒山,飛的高點,不要被監控拍到。”
周晟陽有多了解黎霧,他知道黎霧這次雖然是臨時逃跑,但這處地方卻是她提前不知道多久就準備好的。
他并不知道黎霧準備這個地方是為了什麽,但既然她能有一處這樣的地方,就不會不做其他準備。
只要他靠近那處地方,黎霧馬上就會知道,等他到了可能她早就走了。
妹妹的身體還很虛弱,他不想妹妹因為躲着她受什麽傷。
二十臺無人機很快就搜遍整座山,什麽都沒有發現,甚至這整座山都沒有人能生活的地方。
“boss,這座荒山沒有人生活的痕跡,只有幾處人去樓空破敗的房子,那些房子根本不能住人。”
周晟陽看着無人機傳回來的畫面,視線落在一處爛尾小別墅上。
他有一種直覺,妹妹就在這裏面。
什麽破敗爛尾樓只是障眼法罷了,暗堂的總部不也是在一處荒島上。
有時肉眼能看到的東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隐藏在下面的東西。
周晟陽拿着平板回到辦公室,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屏幕裏那棟房子,周青站在一邊,他不會質疑周晟陽,也不會覺得他找錯了。
抛開周晟陽的能力不說,這世上就沒人比他更了解黎霧。
周晟陽靠坐在椅子上,指腹輕輕敲擊着座椅扶手沉思着。
“派無人機二十四小時盯緊這棟房子,飛高些,畫面連接到我手機上。”
“是。”
周晟陽剛看到的時候只有一個沖動,那就是立刻把妹妹抓回來,關在家裏狠狠的教訓她。
再問問她為何不聽兄長的話,為什麽要逃離他。
但他現在冷靜下來後不那麽想了,他在想妹妹為什麽要走,真的只是為了逃離他?其實并不見得。
黎霧現在的記憶裏有什麽沒人知道,只有她自己知曉。
從她毫無求生意識,再到後來的昏迷不醒,足以見得那些回憶有多沉重。
他現在更認為妹妹是累了,她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能讓她有安全感的地方獨自呆着。
她不想對別人展示她的脆弱與崩潰,她在忍耐和自我消化。
周晟陽決定再給妹妹一些時間,在給她一次機會。
他能怎麽辦,只要對方是黎霧,周晟陽的底線就會一退再退。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
周晟陽每天都拿着手機看着那棟房子,黎霧一次都沒有出來過,周青也在看着,他甚至開始懷疑,黎霧真的在這裏嗎。
但周晟陽從來沒懷疑過,他堅信他的妹妹就生活在這裏。
陸北烨來到周家找周晟陽,張姨看到這個男人下意識的很是排斥,就是因為他的出現,黎霧再也沒有回過家了。
陸北烨自顧自的坐在客廳裏,張姨見狀趕忙走到黎霧的卧室門口,周晟陽這段時間一直住在妹妹的卧室裏。
她敲了敲門走進去。
“先生,陸北烨來了。”
周晟陽把手機倒扣在桌子上,擡眸睨着張姨。
“帶了多少人。”
“只有他自己和一個助理。”
周晟陽把挽在小臂的袖子放下來,理了理袖口,随後站起身走出去。
周晟陽坐在陸北烨的對面,抽出一支煙咬在唇上,眼眸微眯。
兩個男人的氣場都很強,客廳裏的氛圍瞬間變成低氣壓,張姨站在廚房裏偷偷的看着,很是緊張。
“她在哪兒。”陸北烨果斷幹脆的單刀直入
他知道周晟陽已經找到黎霧了,因為他的人已經撤了,沒有在京城繼續尋找,如果周晟陽和他說不知道,傻子才會信。
果然周晟陽沒有否認,但也沒有直面回答他的問題。
“陸董是以什麽身份,來問我周家人的蹤跡。”
陸北烨對這句話嗤之以鼻,面色不善的回他
“她姓沈,她是沈家人。”
周晟陽撣了撣煙灰,沒有反駁這句話
“她是姓沈,是沈家人,但她同樣姓周,是周家人。”
“或者說,她是她自己,只是黎霧。”
陸北烨本就不抱希望周晟陽會告訴他,他今天來這一趟只是确認自己的猜測,現在看來周晟陽确實是找到黎霧了。
他也知曉了黎霧目前沒有什麽危險,不然周晟陽不會如此怡然自得的,與他讨論她是誰家人。
“她出生的時候第一個抱她的人就是我,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叫我哥,周董占便宜占了十年也夠了。”
周晟陽冷哧一聲
“那又如何,她十歲之後只有我,至于你。”周晟陽撇了他一眼,“那聲哥是過去式,丈夫也是名不正言不順。”
“我教養了她十年,與我談占便宜,你配?”
陸北烨徑直起身準備離開,十年,又是十年,他恨透了這十幾年,如果他能提前找到妹妹,又有他周晟陽什麽事。
既然妹妹還在京城,找到她只是時間問題。
“那就祝周董可以一直這麽自信。”
陸北烨走後周晟陽重新拿起手機,垂眸看着妹妹所在的房子,他在想妹妹在做什麽,是否開心,是否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能不能快些回家,他真的想她了,自從她十歲起,他們從未分開過這麽久,有時他需要去別的國家長期出差,他都會給妹妹在當地辦好學校帶着她去。
黎霧的學習成績并不會因為改變學校,或者換個國家被影響到,她的學習能力可以用天才來形容,從來不用他過多的操心,他始終認為,自己的孩子還是帶在身邊最放心。
黎霧在做什麽
黎霧在自己的秘密基地裏,穿着一身寬大的白襯衣,除了底褲和這件襯衫身上什麽都沒穿,甚至是內衣。
整層的環繞音響正放着Trance風格的音樂。
她坐在畫架前,一只手拿着畫筆,另一只手拿着一瓶人頭馬。
白皙修長的腿上沾染着星星點點的燃料,五顏六色的燃料從腿上往下滑落着。
五顏六色的燃料,從纖細的大腿上滑落至小腿。
畫板上的畫格外怪誕,黎霧卻畫的很興奮,似乎這些奇形怪狀的色彩和線條就是她腦海裏存在的景象。
黎霧把人頭馬放在一邊,又拿起羅曼蒂康尼的瓶子直接喝,完全沒有兄長平常教導她世家小姐的樣子。
剛剛唇邊滑落的是淡黃色的酒液,如今是深紅色的液體。
身上那件白色襯衫,被酒漬和顏料侵染上許多顏色。
栗色的長卷發被她用一根畫筆盤在腦後。
如果那三個人能看到此時的黎霧,可能會覺得她瘋了。
黎霧确實是瘋了,不止是瘋了她還很興奮,所有的腦細胞都在亢奮着。
地毯上七零八落的躺着三四個,已經被她喝空了的酒瓶。
在完成這幅畫的最後一筆,手裏的酒也只剩了個底。
黎霧站起身欣賞着,自己剛剛畫的這幅光怪陸離的畫,很是滿意。
她舉起手中的酒瓶,如天鵝一般修長的脖頸微微揚起,一口喝光了酒瓶裏最後剩的酒。
随後直接躺在地上,音樂還在空中環繞,她的神經也在空中虛浮着。
眼神迷離的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整個世界都在搖晃,那雙淺茶色的眼眸漸漸合上。
黎霧每天就在這種極致的瘋狂,瘋狂過後又極度的沉默裏,荒誕又頹廢的生活。
情緒永遠都沒有一個中間值,要麽亢奮,要麽沉寂。
她享受這種極致的情緒。
她的世界裏現在只有
對與錯,樂與悲,死與活,痛與愛。
如果,賦予你生命的是愛的奉獻,是更濃烈的期盼,一具肉身的腐朽與否又用何來界限。
為者生存,同樣也會為者掉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