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心動

第47章 心動

溫漾心髒都提了起來, 整個人眼神飄忽,緊張地手心都出了汗。

怕是剛說出口,沈彥行就要在機場被打個半死了。

她擠出一抹不那麽明顯的笑容:“小舅舅, 咱們先去吃飯。”

“機場這麽多人呢。”

似是看出了她有幾分為難, 這又是公衆場合, 程俞沒再繼續追問。

去了沈彥行提前定好的包廂。

環境清幽, 隐蔽性也強。

适合談話,更适合……打架。

“打算考研去哪兒?”

程俞沒先直接問男朋友的事,而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天。

溫漾神情也放松了些:“回槿大。”

離家近。

更是他們曾經的大學, 曾經的輝煌和青春。

追逐着,變成更好的自己。

程俞點點頭,他顯然也是覺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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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此時的座位, 有些詭異。

沈彥行和溫漾一同坐在一側,對面坐着程俞。

點完菜之後,包廂裏的氣氛安靜得有些令人害怕。

溫漾率先問:“小舅舅,你這次出差忙嗎?”

“待幾天啊?”

程俞頓了頓,瞥了一眼一旁一直沒說話的沈彥行, 感覺今天的他, 有些奇怪了。

嘴上回答着問題:“不忙, 大概一周左右。”

“沈彥行,今天怎麽回事?見到兄弟這麽害羞?”

程俞也是被他“折磨”得練出來了,本就冷硬不愛笑的臉, 露出一絲笑容的時候, 有些違和感。

沈彥行語氣溫和, 氣息悠長又懶怠:“兄弟, 有興趣——”

“什麽?”

“升個輩分嗎?”

程俞眼皮跳了跳,心頭有種不好的預感:“你要認我當父親?逆子。”

包廂裏的燈光明暗交錯, 白熾燈光落在男人妖孽的臉上,愈加顯得冷淡慵懶。

唇角邊又染着幾分笑,懶散道:“做夢。”

“不過,認你當小舅舅,倒是可以。”

男人神情閑散,說出的話不緊不慢,卻無端地讓人皺了眉頭。

“沈彥行,你什麽意思?”

見事态馬上被捅破,溫漾站了起來,低着腦袋,一副認錯的模樣:“小……小舅舅。”

“還沒跟你說,我……我男朋友——”

她說到這,停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些許惴惴不安和膽怯。

程俞腦子很快反應過來了,一拍桌子,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着對面的兩人:“溫漾,你不會告訴我——”

“你男朋友,就是沈彥行這個狗吧?”

他幾乎是用了平生最大的忍耐和克制,才把這句話說完。

音調涼得像是千年寒冰一樣,眼神幾乎像是利刃一般。

溫漾吓得渾身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抓着沈彥行的胳膊,語氣顫顫巍巍:“小,小舅舅。”

“程俞,小點聲,別吓着小姑娘。”

眼下這場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兩人,背着他,真在一起了。

程俞氣得差點踹不過氣來,往日裏一副高嶺之花模樣的人,第一次動了手。

對着沈彥行就是一拳頭。

出手揮拳毫不留情,眼睛紅的帶着狠厲:“沈彥行你他媽不是人——”

沒等人反應過來,又是連續幾拳頭下去,重的像是打到了骨頭,重的溫漾都驚吓地閉上了眼睛。

“沈彥行,你他媽有病吧!”

“阿漾才多大,一直把你當哥哥。”

他粗喘着氣,每說一句話,就是一拳頭一腳。

沈彥行就站在那兒,讓他打。

一下都不還手。

“你讓我怎麽跟我姐交代?”

“阿漾不是你那種玩玩的人。”

“沈彥行——”

他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溫漾也從慌亂無措中回過了神,睜開了眼睛,忍着害怕要過去。

“小舅舅,你別打他了,都,都流血了。”

她說的時候,語氣都帶着幾分哽咽和心疼。

“是……是我主動的,你打我吧。”

“是我經不住美色的考驗,我……”

她還沒說完,就被沈彥行打斷了。

男人笑容破碎,聲音也有氣無力的:“漾漾,別說話。”

“是哥哥應受的。”

這點疼痛算什麽。

比起能跟她在一起,讓她的家人認可。

“小舅舅,再打會兒?”沈彥行很自然地換了稱呼,笑得吊兒郎的,桃花眼底卻滿是認真。

“沈彥行,你他媽閉嘴!我沒你這麽老的外甥。”

剛打累了的程俞,又是一拳下去。

砰的一聲。

沈彥行幾乎都站不住了,大半個身體都斜靠在一旁的牆上,竭力喘着氣,臉色蒼白。

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身上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

很疼,很疼——

可在看到溫漾眼底的淚花閃爍時,他還是裝作一副沒什麽事的模樣,混不吝地笑了聲:“哭什麽?”

“又不疼。”

“看着嚴重罷了。”

他轉頭,繼續看着紅了眼發狠的男人,語氣誠懇:“程俞,這事是我不對……”

“是我禽獸,不怪漾漾。”

“但我是真心喜歡她的,我是認真的。”

“是她大二的時候,才喜歡上的。”

以前,真的沒有別的心思。

感情這事,誰都料不準。

但換位思考一下,程俞的心情也能理解。

再苦再難,一輩子沒求過人的沈彥行,第一次折下了腰。

他語氣溫和,眼底浮現出細碎的溫柔和懇切。

“程俞,求你。”

“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我知道,自己挺差勁的,家庭也那麽不堪,年紀也大,可我發誓,我這輩子,會用生命和所有,去愛她。”

包容她,照顧她。

他比她大八歲,比她先一步成長,變成成熟穩重的大人,讓她有枝可依。

“我會讓你們慢慢放心,可以接受的。”

“就算不能——”

他說到這,語氣有些許窒息,一字一頓晦澀道:“也別剝奪我,作為一個哥哥,對她好的權利,行嗎?”

他退步了。

如果,她的家庭真的不能接受。

那他,就一輩子默默跟随在她身後。

保護她,愛護她。

沈彥行第一次,這麽卑微。

被怒氣沖天的程俞打得很重,身上陣陣地疼,臉上青紅交錯着,眼角泛着紅。

接機時穿得豔麗的紅色外套,也有些亂糟糟的,領口處掉了一個扣子。

他渾然不顧。

只是,懇切地,求他。

任由他出氣。

溫漾眼淚已經奪眶而出,一滴一滴晶瑩剔透落在地上,滴答滴答。

濕了衣襟。

她怎麽也沒想到。

會這麽嚴重。

她跑過去,抱着沈彥行,紅着眼看向程俞:“小舅舅,你別生氣了,行嗎?”

“真的不怪彥行哥。”

都是她的錯。

是她有了私心,念念不忘,瞞着所有人偷偷暗戀他八年。

藏匿着自己不能說出口的暗戀。

是她主動跑來南希上大學。

再次來招惹沈彥行。

他什麽都沒做錯。

唯一錯的。

就是——無法改變的家庭和年齡。

可她不在乎。

程俞氣笑了,看着兩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跌坐在地上,按了按眉心。

“行,合着我是惡人了。”

“阿漾,你要替他讨回公道,來打我出氣嗎?”

他說着,就一副要任她打罵的模樣。

溫漾拼命地搖着頭,她咬着唇,站起來,輕輕扯了扯程俞的胳膊,試探着軟下聲音道:“沒有,小舅舅是好人。”

“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為了我好。”

“怕被騙感情,我都懂。”

她沒有那麽是非不分,無理取鬧。

都沒有錯。

站在小舅舅的角度,她又輕聲說:“小舅舅,你能別生氣了嗎?阿漾知道錯了,以後一定先跟你們說。”

“再說了,沈彥行是什麽人,你是他兄弟還不了解嘛。”

他品性正直,溫柔上進。

有刻在骨子裏的愛心和責任感。

君子端方而有道。

是哪怕不喜歡她了,也不會讓她難過傷心。

她相信沈彥行。

相信自己一眼萬年的那個人。

沒有錯。

随着一分一秒時間的流逝,再加上溫漾眼神清明,沒被沈彥行蠱惑,反而理解他的做法和沖動,程俞的氣也逐漸消散了。

他嘆了口氣,像是屈服了。

自家外甥女喜歡了,又是自己的好兄弟。

夾在中間。

他也奈何不了什麽。

“不生氣了,你們起來吧。”

溫漾連忙去扶沈彥行,他卻疼的“嘶”了一聲,額頭上冒着冷汗,像是極為疼痛的模樣。

溫漾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滿是心疼:“我們去醫院吧。”

沈彥行笑着,長而卷的睫毛上下掃了掃:“沒事,不用去。”

“讓小舅舅消氣,再打幾頓也是能撐下來的。”

程俞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沈彥行,你他媽別叫我舅舅。”

兄弟突然變外甥。

是個人一下子也難以接受。

今晚他罵人含量都升高了。

沈彥行低低笑出了聲:“好。”

只是,在剛說完之後,突然頭腦一昏,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沈彥行——”

溫漾急得喊出了聲,渾身都在顫抖。

急忙打了120。

救護車的聲音不一會兒就傳過來了。

兩人把沈彥行擡上去。

此時,程俞看着他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呼吸微弱的樣子,神情也有些懊惱。

自責地打了自己兩拳,格外用力。

“小舅舅,你幹什麽?”

“對不起——阿漾。”

他剛才太過沖動,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下手也重了些。

“醫生,他怎麽樣了?”

看到一旁的醫生護士在給他檢查,溫漾連忙問道。

“沒什麽大事,熬夜太久了睡眠過少,再加上身上的皮外傷,一時間沒撐住暈過去了。”

“讓病人注意好好休息。”

溫漾點頭,懸着的心突然松了一口氣。

“那他臉上還有身上的傷……”

“這個好好養養補補就好。”

“以後一定注意啊,這小夥子也夠可憐的,不知道被哪個仇家打的。”

“正常人早就疼得掉眼淚了。”

他卻一直一聲不吭。

半小時後。

沈彥行被移到了病床上。

醫院病房裏明亮幹淨,地板也泛着锃亮的光,不知道用水拖過多少遍了。

窗臺的綠色盆栽,給這安靜又彌漫着低氣壓的地方增添了幾分生機。

溫漾在一旁守候着,看着護士姐姐給他包紮傷口,用消毒液在臉上一側蘸着棉棒塗了塗。

似乎是極為疼。

昏迷睡夢中,男人眉頭緊緊皺着,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抓了下床單。

醫生又來給他做了一個全面的檢查。

溫漾和程俞一直守護在旁邊。

等所有傷口都處理好之後,溫漾默默地陪着他,眼淚還是掉個不停。

“阿漾,抱歉。”

她搖着頭:“彥行哥是心甘情願的。”

他不會怪你的。

我也不怪。

只是,真的心疼他。

到達了頂峰。

尤其是醫生嘆着氣說的那句“這小夥子怎麽又傷痕累累的”。

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刺進了她的心髒,鮮血淋漓。

他以前,是受過多少次傷,被打過多少次啊。

才能讓醫生說出這句話。

才能被程俞打的時候,一聲不吭。

像是看出了,她想要跟沈彥行獨處。

程俞走了出去,去交了醫藥費,又去買了點水果和粥。

此時,寬敞的病房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溫漾輕輕湊過去,一點一點地碰了碰他的臉。

清澈的眼眸裏,蓄滿了淚水,鼻尖也紅通通的。

“沈彥行。”

“對不起。”

都怪我。

是我說的,要保護你。

卻害得你躺在這。

“我能不能……”

“能不能代替你,承受這些疼痛啊。”

為什麽,那麽幹淨明亮的少年,那麽溫柔的他,要承受這些不公平。

甚至,讓他連說出喜歡一個人,都畏畏縮縮,都自卑膽怯到了極點。

不敢去她家。

求小舅舅。

他把自己放在了塵埃裏,卻把她高高捧起。

談戀愛這些天也是。

他總是無私奉獻,把所有的自己,都坦誠的剖開,給她。

卻從不索求任何東西。

“彥行哥。”

她低聲輕喚着。

又俯下身,在他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

是珍視,是憐惜,是溫柔,是愛。

是不管什麽時候,都讓她心動的人。

撲通撲通。

沈彥行。

你聽到了嗎。

溫漾說她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她也想要,把自己整顆心髒,毫無保留地給你。

她想讓你每天都快快樂樂的。

想讓你,多愛一點自己。

不知是不是,她的呼喚和心跳被聽到了。

沈彥行眼睫輕輕顫了一下,似是要醒過來了。

幾秒鐘之後,他眼皮輕掀,在看到她的容顏那一刻,就彎了唇角。

像是萬頃陽光都灑落了下來。

明亮,璀璨。

男人聲音很低,像是在用氣音說話:“漾漾。”

那雙深情的桃花眼裏,氤氲着愛,泛白的唇微動:“不能讓你疼。”

他輕輕捋了捋她淩亂的劉海,笑意燦若星辰:“我們漾漾,要不染塵埃。”

所有的苦難和傷痛,他一個人受,就足夠了。

想護着你,永遠天真爛漫,永遠熱淚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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