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見

初見

1.

我是一個死神，衆多死神中的一個。

或許你可能對我們這一行業有什麽誤解，但我要明确指出的是，死神并不是單獨指某一個人，而是一種職業。

在長令縣裏，有一個“死神先瘋有限公司”的分公司——“死神先瘋007有限公司”。

公司一共有100名死神，會根據我們的業績對我們進行排名。

雖然我才來不久，但我的排名已經被我從100提到了37，算是公司裏比較優秀的新人了。

這都是我兢兢業業，努力工作的成果。

然而在今年春天，我接到了一個難以完成的任務。

方笑笑，女，16歲，和我同齡。

她被其他死神親切地稱為“死亡釘子戶”。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她本來壽命已盡，卻一直活到了現在。

就連那些排名在我之上的死神前輩們也拿她沒轍。

如果我能完成這個任務，那麽我的排名也會上升很多名……

但更重要的是我根本就沒有拒絕的權利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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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方笑笑，我快要死了。

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畢竟在我很小的時候，醫生就說，你活不了多久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絕對沒想到在那之後我還能茍延殘喘十餘年。

所有負責我的醫生把這個現象稱為奇跡。

但其實我知道這并不是什麽奇跡。

我也知道，我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他們把我稱為“死亡釘子戶”。

對，沒錯，我可以看見死神，也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這也是我為什麽死不了的原因。

因為死神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不能被任何除死神之外的人看見。

但我的身體異常敏感，即使是在熟睡之中，只要他們靠近我周圍十步以內，我就會立刻驚醒。

當然也有死神嘗試拿着長長的鐮刀在我十步以外的範圍內試圖奪走我的性命，不過在鐮刀進入我周圍十步以內的範圍後，我也會立刻驚醒。

他們被我看見後，不能取走我的性命，只能罵罵咧咧地走了。

……怪我咯？

再說了，誰想死啊？！

3.

我是一個死神，我現在正準備去完成我的工作。

我特意挑了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适合殺人放火。

披上死神特有的鬥篷，帶上我心愛的小鐮刀，和公司前臺的小時姐打了聲招呼，我便從建在荒山野嶺的公司出發了。

順帶一提，小時姐是把我養大，并且讓我接受到死神培訓的人。

她說我是被她撿到的孤兒。

即便是到了晚上，縣中心依舊燈火通明，明亮的和白天沒什麽兩樣。

醫院這個時候也還沒有熄燈。

我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方笑笑的病房裏，她是單獨的病房。

只見少女靜靜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子外面。

病房對面有一棟高樓，幾盞燈被點亮，幾盞燈被熄滅。

高樓後面是一座孤山，正好是公司所在地。

除此之外，窗子外面什麽特別的都沒有。

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麽。

也有可能是因為……她很孤獨，沒有人陪她玩，所以才會一直盯着窗子外面。

她是在渴望一副健康的身體，祈求一個自由的靈魂嗎？

我心裏忽然很是惆悵。

年紀大了，就是見不得這麽多愁善感的畫面。

但是我是死神，即便只是個少女死神，也是死神。

是可以掌握他人性命，判定他人生死的死神。

我的右手隔空一握，一把迷你鐮刀出現在我的手中。

你以為會是那種長長的棍子和長長的刀身？簡直想太多。

我拿不動那麽重的。

鐮刀會根據死神本人的需求進行調整。

這把鐮刀雖然小巧可愛，很沒有氣勢，但是非常适合我。

緊接着，下一秒。

病床上的少女緩緩地把頭轉了過來，直直地望着我。

我：？？？

被發現了？不可能吧？正常人都看不見死神的啊？

我在心裏寬慰自己，一定是什麽巧合，她是不可能看見我的。

然後方笑笑朝我露出一個微笑——

“我等你好久了。哇，這次來的是一個女孩子啊。”

她靈活地從床上跳了下來，動作輕盈迅速得不像是一個身患重病十年有餘的人。

方笑笑徑直走到我面前，捏了捏我的臉，又同我比了比身高。

“跟我差不多大啊，你的鐮刀好可愛哎。”

她離我很近，我不由得後退兩步。

心髒砰砰直跳，我還有些沒搞清楚狀況。

發生甚麽事了？！

4.

我叫方笑笑，我暫時還死不了。

其實我還有一個秘密，那就是每次死神來的時候，我的身體狀況都會變得非常好。

我把這個總結為“回光返照”。

身體裏有一縷元氣注入，這具枯朽的身體在慢慢起死回生。

我知道有死神來了，于是我轉過頭去，一眼看見了——

那個站在門邊的少女死神。

她在我轉過去時瞬間瞪大雙眼，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是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而且看上去……好像不太聰明的亞子？

……跑題了。

正是因為有這個“回光返照”的秘密，所以我特別喜歡那些死神來找我。

但是他們所有人只來一次。

每次走的時候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還說下次再也不要看見我了。

唉，我又沒有做錯什麽。

好吧，站在他們的立場上想想，大老遠的專門來一趟卻辦不了事，的确有些氣人。

可那跟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唯一比較擔心的，就是他們都厭煩我了，以後再也不來了。

那會讓我表面上留着一條命，但實際上和死了沒有什麽區別。

所以，我一定要挽留一個能時時來陪我的死神，比如眼前這個。

最主要還是因為她看上去很好騙。

我已經伸手捏住她的臉了，她依舊一動不動，一臉迷茫地望着我。

滿臉都寫着“快來騙我呀~”

搞得我不騙她都不好意思了。

對面的少女死神終于有了反應。她呆呆地問我：“你能看見我？”

廢話。看不見你那我怎麽捏你的臉？我又不是演員。

我點點頭，緊接着就看見她一臉遺憾地說道：“可惜，今天不能結束你的生命了。”

……能不能不要當着一個很脆弱的病人的面把你內心恐怖的想法如此直白露骨地說出來？尊重一下我好嗎？

少女死神雖然看上去有些憨憨，但好像還是有些智商的：“所以之前那些死神殺不了你，是因為你可以看見死神？”

我又點點頭。

她一臉痛苦。

啊這……她不會回去之後馬上就把我這份訂單給退掉吧？

看來我得稍微努力一點了。

于是我雙手握住她的手，當然是沒有拿着鐮刀的那只手，問她：

“你有朋友嗎？”

5.

我是一個死神，我現在挺迷茫的。

當方笑笑握住了我的手，問出那句“你有朋友嗎”，我才從自己的悲傷之中回過神來。

真是太氣憤了。

我一直都覺得公司的制度非常有問題。

比如雖然你也可以自己挑選任務，但公司也會強制性給你安排任務。

強制安排的任務是不能推掉的。

如果退單的話，還會掉排名。

這什麽破制度啊！這不是逼我推掉這一單然後好降我排名嗎？是因為嫉妒我迄今為止百分之百的訂單完成率嗎？！

作為一個對自己有着嚴格要求的死神，我不允許我百分之百的完成率被打破。

好在所有的強制性任務都是沒有時間限制的。

也就是說我可以一直跟方笑笑耗着，直到我找出了她可以看見死神的原因，或者等到她無法再感知到死神的存在的時候，我的任務就可以完成了。

到那時，我就可以圓滿完成任務，皆大歡喜——

方笑笑見我一直不理她，又問了我一遍有沒有朋友。

朋友……據我觀察，朋友就是那種上廁所都要手牽手一起去随時随地都聚在一起聊別人的各種小八卦分享各類美食或者小裙子以及還要親密肉麻地稱呼對方為寶的人嗎？

那我沒有。

我搖了搖頭，生硬道：“沒有。”

說實話我還不太能應付面前這個跟我年紀相當的少女。

尤其是她非常的……自來熟。

方笑笑聽到了我的回答，垂下自己的眼簾，擺出一副可憐兮兮表情，委屈道：“我也沒有。”

“她們說我能看見奇怪的東西，不願意和我玩。每次來的死神也是這樣的，只來過一次就不來了。”

我不理解了：“那你別告訴她們不就行了？你不跟她們說，她們就不會知道你看得見死神了啊？”

我說完覺得自己說得不太對：“等等我們死神不是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們也是人，只是有一些你們沒有的能力罷了。準确來說其實我們是社畜，因為我們也要打卡上班，也有員工排名，甚至還有個傻X機制強制給我分配任務，退掉還會掉排名……”

我沒繼續說下去，因為我感覺眼前的人用一種看傻X的眼神看我，所以我閉上了嘴。

方笑笑繼續問我：“那你之後也會不來了嗎？”

我認真地思考了一會：“我覺得我可能還會再來的。”

畢竟我不想掉排名。

也不想打破自己百分之百的完成率。

方笑笑的眼睛亮了：“那我們做朋友吧！”

我大駭，一時竟不知道怎麽回她：“額……這是可以做的嗎？”

“嗯……怎麽不能呢？你知道朋友是什麽嗎？朋友就是那種上廁所都要手牽手一起去随時随地都聚在一起聊別人的各種小八卦分享各類美食或者小裙子以及還要親密肉麻地稱呼對方為寶的人噢~”

我聽完覺得心情舒暢。

方笑笑和我三觀相同看法一致，這說明我們有做朋友的緣分。

等等我不是來和她做朋友的啊？我是來結束她的生命完成任務的啊？

6.

我叫方笑笑，我确定了一件事。

眼前的少女死神真的——超好糊弄！

雖然當她一本正經地說出什麽“那你不要告訴她們啊這樣她們就不知道你看得見死神啦balabala”的時候我的确有一點點震驚她居然還能有如此靈活的思考方式……

但只有一點點啦！我是絕對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

所以我直接和她約定好了下一次的見面時間：“這周六中午十二點三十五分你來找我，記得一定是三十五分，因為護士姐姐都是在三十分來查房，三十三分準時走。你三十五分來正好可以避開她。別忘了啊周六中午十二點三十五啊……”

她打斷我的絮絮叨叨：“為什麽我要在這個時間過來？”

“因為既然我們要見面，那麽不應該提前約好時間和地點嗎？”我理直氣壯，“不然你來了找不到我怎麽辦？你來一趟也很辛苦吧？要是你辛辛苦苦來了而我卻不在，你難道不會傷心嗎？”

少女死神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

“那就這麽說好了。”我趁熱打鐵，趁着她腦子還沒轉過彎之前趕緊把這件事給安排下來，“你先回去休息吧，都這麽晚了。晚安瑪卡巴卡，晚安少女死神。”

少女死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身準備離開。

搞定！

我望着少女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于是我叫住她：

“欸對了，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