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價值

價值

53.

我是一個死神。

方笑笑似乎勘破了某個真相。

或者，她又覺醒了什麽奇奇怪怪的能力。

總之我察覺到，她同過去的自己的确是不一樣了。

54.

我叫方笑笑。

“這孩子的體檢報告很奇怪啊，時好時壞的。”

“這次忽然發病，把我也吓了一大跳呢。”

“……”

我站在門外邊，貼着牆壁，盯着對面白色的牆發呆。

覺醒新能力的副作用就是，我的病情再次複發，反反複複地折磨着我。

不過，那一切都不重要了。

人的一生很短暫……

要用有限的生命，創造出無限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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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我而言，真正的價值是什麽？

55.

我是一個死神。

方笑笑說我的衣服太單一了，要帶我買新衣服。

我覺得就是她自己想去逛街了，才會找一個如此蹩腳的理由讓我陪着她。

一樓一半是商品琳琅滿目的超市，一半是光彩奪目的電玩城。

往上走，中間幾層便是服裝店，夾着幾家精品店和文具店。

其中也不乏一些奶茶店和冰室，還有電影院和KTV。

高層是專門吃飯的地方，火鍋、烤肉、紙包魚、日料的店面一家挨着一家，服務員無聊地坐在座位上玩手機。

因為此時不是飯點也不是休息日，所以很是冷清。

服裝店的服務員也有些沒精打采。看見我和方笑笑，強打起精神來，擠出一個笑臉，向我們推薦衣服。

我有些局促，因為她熱情地過了頭，讓我感受到了一種期待。

這期待讓我感到害怕，怕自己不能回應她的期待。

生活本就疲憊不堪，這些服務行業的人員，被要求對每一位顧客笑臉相迎，他們不會累嗎？

失望是會一次又一次累積的。那些細微的、不易被察覺的小美好，又要怎樣才能将所有陰霾一掃而淨呢？

每個人的生活都好艱辛啊。

想起一件事。

以前上學的時候，也會放假。

小時姐有空的話，會帶着我在各個地方走走逛逛，她說這個叫“體會人間百态”。

世界上有好多好多的人。什麽樣的人都有。

有想要成為匡扶正義俠士之人，盡心盡力地幫助周圍每一個向他求助的人。

有一心一意朝着目标前進之人，任何艱難險阻也無法阻止他抵達成功的彼岸。

有下定決心便堅韌不拔之人，撞了南牆也絕不回頭。

有……自以為高貴的恃強淩弱之人，拿着高高在上的态度用鼻孔指着每一個他以為比他低賤的人。

哪個人的命不是一條命，哪來的高低貴賤之分呢？

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講，都是一樣的。

只是，差別時時都在。外表不一樣，出生不一樣，靈魂也不一樣。

人間百态。

小巷又窄又長，兩邊是背着籮筐的人，自己帶了個小板凳坐着，籮筐放在地上，地上鋪了片透明塑料袋，上面是綠油油的青菜。

人間百态。

交談聲充斥整條小巷，砍價的聲音高低起伏。生了鏽的鐵杆和秤砣，鈎子上挂着的白色塑料袋，人和人手裏來回的幾張皺巴巴的紙幣。

人間百态。

有人把筐裏的菜挑來揀去，嫌惡地收回手，在釋放惡意之時從不吝惜。

珍貴的，難得的，重要的，是可以被随意丢棄的。

老人把頭埋得很低，眼睛釘在籮筐的最上面。

那就是人間百态。

——“等你長大了，想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呀？”

每個小孩子，在他還小的時候，總是會被大人不厭其煩地、問一遍又一遍。

“妹妹，”小時姐笑着揉我的頭，“你長大以後，想成為一個怎樣的人呀？”

我仰起頭望着她：“小時姐，為什麽我沒有名字呢？”

“因為你要成為死神啊。”

“為什麽死神不能擁有名字呢？”

“因為一旦有了名字，你就離這個世界更近了。可你是要成為死神的啊。”

離這個世界更近一些，不好嗎？

我那時年紀太小，無法與小時姐探讨這段對話背後的深意。

我只好回到她一開始問我的問題：“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這是小時姐從小就教給我的，外表可能會欺騙人，但從細微之處可以看出一個人骨子裏的教養。

對每一個人保持尊重與禮貌，是做人最基本的禮儀。

小時姐看着遠方愣神。

半晌，她回過神來。

“你今天說的話，你不要忘記了啊。”

回溯結束。

那些記憶久遠到我已經忘記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但該記在心裏的，我全都沒有忘。

我在幾個貨架之間來回走動，撥動着擠在一起的衣服，看清楚它們各自的款式。

——然後，一件衣服自己蹦進了我的視線裏……

56.

我叫方笑笑。

天氣很好，适合逛街。

想起二一全是黑色鬥篷的衣服，我決定帶她出來買新衣服。

已經入秋了，但溫度并沒有很低，太陽曬得人很舒服。

來到長令縣最大的商場裏，看見一樓的電玩城外面整齊地放置着幾排娃娃機。

暖黃色的光籠罩整片樂園。

我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一會兒衣服買完了，一定要過來抓娃娃。

找了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服裝店，拉着二一進去。

她适應得倒是挺快，看了一會兒便開始在一排排衣架前挑選衣服了。

只是……為什麽她看過去的那一片衣服，好像有些超出我的預期？

二一從緊密相連的衣架裏極其艱難地提出其中一柄，把衣服往自己身前一放。

“怎麽樣？”

“……不怎麽樣。”

拜托！不要用那種期待的眼神看着我啊！

都是十幾歲如花兒一般的美少女，你為什麽要拿起一件和我們年齡一看便不相符的大紅色碎花長裙？

雖然是會有把它穿得很好看的人就是了……但做人還是要清醒一點啊！那是有的人！！！

還有更絕的。二一不知從哪裏翻出一件，一看就是給奶奶輩的人穿的花裙子。

所以二一的眼光如此之差嗎？怪不得不買除了鬥篷以外的其他衣服？

連導購員小姐姐都被震驚到了，随手從旁邊撈過來的衣服都比二一手上的好得多。

她有些磕絆道：“小妹妹，要不要試試我手上的這件？”

二一看了看我和導購員欲言又止欲止又言的表情，終于妥協了：“好吧。”

說話時眼睛一直往自己手上的衣服瞟。

……最後還是把那件她心心念念的大紅色碎花長裙買了。

希望我這輩子都不會看見她穿上它。

買完衣服，路過一家冰室。

裝修是有些偏日系風格的，在靠過道的牆上開了一扇窗戶，棕色的簾子只遮住了一個頂。

透過窗可以看見木制的桌子上放着的可愛的擺飾品，前臺收銀處還有兩碗刨冰的模型。

我有些心動。“二一，我們去吃冰吧！”

二一疑惑地看着我，她的這個眼神讓我想起一句話——你要不要聽聽你自己在說什麽？

“啊？夏天已經過去了吧……？”

“又不是只有夏天才可以吃冰啊。”不然這些冰室到冬天了怎麽辦？

“可是現在都秋天了哎……你這個身體你還敢吃冰嗎？”

“可是今天暖和呀！”二一真是個老古板，和她講道理不如直接把她架進去，“你是不是還沒有吃過刨冰！”

她一下子被我唬到了：“沒吃過。”

“那你就更不可以錯過了！多難得的機會啊！”我趁機添一把火，“你想想，你人生裏又多了一個第一次——第一次吃冰。如果放棄這次機會，你以後可能都吃不成了！”

“但是那麽多個第一次，不可能所有的第一次都要試一次吧。”

“那就來一個把握一個嘛！”我已經成功把二一拉進冰室了，“老板，老板今天營業嗎？”

“營業營業！”老板笑眯眯地看着我們，把桌上的一塊塑料板推了過來，“這是菜單。”

最後點了一個草莓味的和一個芒果味的。

我和二一随意尋了處位置面對面坐着，刨冰端上來的時候我們都有一點小小的震驚。

好大！好高！

碗裏的刨冰堆得像一座小山，山頂蓋了一層奶油制造的雪，草莓味的刨冰山上鋪着薄薄的草莓片，而芒果味的則是嵌着芒果塊。

我用小勺挖了一大塊，放進嘴裏——

冰涼的觸感在嘴裏蹦開，整個身體都變得涼了起來，打了個激靈。

“好吃！你快嘗嘗！”

二一也挖了一勺放進嘴裏。我看見她抖了抖，有點像動漫裏渾身毛豎起來的貓咪。

“好冷……”她話鋒一轉，“但是好好吃！”

我又嘗了一口，待涼意褪盡後，慢悠悠地問她：“你知道你這個行為叫做‘真香’嗎？”

她擡起一雙無辜的眼：“什麽？”

被她這一看，我倒有些不好意思繼續調侃下去了。

“沒什麽，好玩嗎？”

“好玩。”她朝我豎起一個大拇指，“方笑笑，你真是一個天才。”

那不廢話。

長年呆在醫院這麽個沉悶無趣的地方。

我當然善于在平凡日子裏找到一些庸俗至極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