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明天見

明天見

69.

我是一個死神。

回到家中，看見小時姐坐在沙發上，手中翻看着一個小本子。

我換了鞋，她看着我走過去，把筆記本合攏遞給我。

接過了，發現是一個日記本。

“……這是誰的？”

“你的。”

我的？我可從來都不記得自己有寫過日記。

小時姐沒有解釋的打算。

我只好收下了，問她：“小時姐，你知道不出門怎樣才能看見很逼真的星空嗎？”

“嗯……好像有一種叫做星空投影儀的，或許可以。”

的确可以。

不過這禮物沒送出去。

方笑笑走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

這本該是我不得不接下來也無法推脫的任務，卻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轉給了別人。

Advertisement

總之，對着空蕩蕩的病房，我停留了兩三分鐘。

驀地想起，因為我沒法拍照，我們之間連一張合照都沒有。

她就這麽走了，好像什麽都沒給我留下。

才不是那樣的呢。

70.

日記本。

“死神也會生病嗎？”

第一次在醫院看見她，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氣息與常人不同。

她總是靜靜地看着窗子外面。窗子外面有什麽呢？

她和我說，她憎恨死亡。

“我不想助纣為虐，我讨厭每一條在我眼前逝去的生命。”

所以你生病了嗎？

你問我，為什麽你總是為別人的往事與不值感到氣憤。

因為、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呀。

你是，最口是心非的，會為別人生氣的，最最溫柔的人。

說完這句話，我又看見你小小地笑了一下。

你笑起來很好看，為什麽不能多笑笑呢？

我問：“你的名字是？”

你說，你沒有名字。

怎麽會沒有名字？

可是，到處都查不到，在你名字的那一欄，是空白的。

很奇怪的事，但我并不害怕。

我說，如果你需要一個名字的話。

那就叫笑笑吧。

後來你走了。

71.

我是一個死神。

為了一些早已記不清的前塵往事，去向小時姐确認。

她早就知道我會來。

“你知道，在我們公司一共有多少死神嗎？”

“100個。”

“不對，只有99個。沒有第一名，一直都沒有。”

第一次聽說。

“公司的規定罷了。成為第一名，可以滿足她一個願望，只是這過程十分艱難，還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她想讓你擁有永恒的生命。她想讓你成為死神。”

當年校長同意我入學，我也知道了真正的原因。

小時姐說。

“連掌握生死之重、手握鐮刀的死神們也無法抵達的彼岸，你覺得有什麽是可以超越死亡的呢？”

還有什麽呢。

我又可以做些什麽呢。

……

72.

我是一個死神。

我回歸到了原來的、正常普通的生活。

經歷了一些不同于其他死神的、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不過，我想我明白了一些。

生命關于它無與倫比的意義。

總以為。

生與死之間，隔着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這鴻溝是此生不再相見，是想說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又被咽回去，是無數次情不自禁的喃喃自語，是夢中那人千百萬次的回頭，和你抓不住的手。

你沒想過禮物會送不出去，沒想過道歉會說不出口，沒想過對你說“明天見”的人根本沒有明天。

你沒想過一個人的消失會如此的悄然無息。

方笑笑，她很吵，很愛說話。

但她就是這樣靜悄悄地離開了。

如果還有下一次見面的話……

該說些什麽的好呢。

人生苦短，世事無常。

珍惜每一個與你相識相知的人吧。

以及每一條、與你擦肩而過的生命。

[完]